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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莱州靠海,当地人依靠打渔为生,也种些庄稼,糊口基本上是不成问题,但是一个地方的经济想要发展起来,人民想要过得富足,他们就得要有自己的产业,得有东西能从莱州地区卖到外地,换得钱来。
这制皂的营生,说起来草原上的人确实是比他们更有优势,但这也并不影响其他地区的人也跟着做肥皂给自己增加收入,这年头挣钱可不容易,光靠种地或者捕鱼,日子总是过得艰苦,万一再有个什么七灾八难的,普通家庭根本扛不住。
“既是如此,不若我便把那牡丹坐垫的手艺教与你?”罗用直言道。
“!”那杜构闻言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马上拱手道谢:“如此,便谢过罗三郎了!”
那牡丹坐垫的大名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听闻去年在长安城大红大火了一把,长安陈中许多富贵人家都用离石县产的牡丹坐垫,近来因为天气实在是热起来了,用的人渐渐才少了。
若他能学了这门手艺回去,在莱州当地发展这个产业,将来他们做出来的产品,北上能卖往河北道各地,南下能卖到淮南道各地,那淮南的苏杭扬州可都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
“这回倒是我占了三郎的便宜。”杜构心中虽喜,但到底还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并没有失了仪态。
“无妨,这牡丹坐垫如今各地也都有人做。”现在做牡丹坐垫的人确实很多,尤其是长安城内外,只是真正做得好的还是少数。
观杜构此人的性格,并不像是那种精明严谨难说话的,甚至还有几分松散随性,这时候罗用若是与他商议,让他将那些稻种卖与自己,对方应也是会答应。
只是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千里迢迢,何必让人白跑一趟。
用牡丹坐垫的手艺换取这些稻种,罗用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吃亏的地方,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品种的稻子原本应是要等到宋朝才能真正得到大范围的推广,那都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唐初这时候,占城稻这个东西还不知道在哪里犄角旮旯里头长着呢,没有一点渠道,还真就弄不来。
双方既已说定,那杜构也没有防着罗用,直接就先把那些种子给了他。
罗用将这些种子分成两份,一份自己留着,收到空间里面以防万一,另一份交给租了他的田地的那些弟子,叫他们一人拿一些过去种,各人都记下自己的种植方法,等到秋后收货的时候再做比较,看谁种出来的稻子最好。
之后的日子里,杜构便在西坡村住了下来。
罗用在他弟子的那个院子里给他寻了一间屋子,杜构每日除了去许家客舍吃饭,就是在这个院子里练习制作牡丹坐垫。
因为这杜构学得实在仔细,问问题也总能问到点子上,有一回罗用实在忽悠不过去,就跟他提了一提光线和结构这些素描绘画概念。
然后这杜构就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从前他所学习的绘画,主要还是从线条脉络入手,而素描所画的,则是光线,是明暗关系,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太新奇了,一时间竟然抛下牡丹坐垫,用自己烧出来的竹炭练习起了素描。
这杜构在西坡村住了一些时日以后,在村子里那些年轻男子之间,竟然也悄悄兴起了幞头。
从前他们村子穷的时候,自然也是没有这种讲究的,现在经济条件有所改善,又见着一个年轻帅气有风度的士族郎君扎着幞头每日在村子里晃来晃去,有些个村人见了,难免就要学样。
那幞头所用的纱罗软巾价钱并不便宜,但是这么一块布料只要买回来了就可以用很久,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家舍得拿钱去买。
罗大娘也托人从城里买了两块沙罗软巾回来,一块给林五郎,另一块是给罗用的。罗用不肯戴,结果就被她和二娘两个硬摁下去,用那块软巾在他头上扎了个平头小样。
“你瞅瞅,这乌沙就是衬人。”扎完了,罗大娘左看右看,满意得很,她们家三郎本来就长得干净斯文,再扎上这么一个幞头,看起来就更有书生气了。
那沙罗软巾就是一块青黑色的纱质布料,亦有乌沙之称,后世的乌纱帽,便是由此演化而来。
“以后就这么扎了。”二娘当即替罗用拍板道。
“土白土白的麻衣短褐,配上这个青黑幞头,看起来傻透了。”罗用嫌弃道。
不是他不肯领大娘的这份心,着实是他身上这一套装备它一点都不配套啊,村里头那些人扎了幞头以后是个什么样,罗用可是天天都看在眼里的。
“那有甚,我看着挺好的。”二娘道。搭嘛,那确实也不是很搭,但只有一个头好看,那也是好看啊,年纪轻轻的小郎君,该打扮就得打扮。
“等出了孝期,我给你做两身精神点的衣袍。”大娘哄小孩道:“行了,明日记得自己扎好,莫要偷懒。”
二娘还跟他保证说:“你扎着比咱村里那些人都好看,真的。”
罗用:……权当你是在夸我了。
为了不让大娘二娘她们失望,罗用第二天一早就硬着头皮给自己扎了个幞头。
本来还想找两件衣服配一配,结果打开衣柜一看,别说搭配了,正经的像样衣服也没一件,只好接着穿昨天那一套土白短褐。
“呦,三郎这幞头扎得不错。”
“好看。”
“幞头就得是这样的小郎君来戴才好看。”
“这是大娘给买的吧,我看林五郎今日也戴了,他戴着没你好看。”
“……”
西坡村村人见罗三郎戴了幞头,一个个都竞相夸奖。听多了溢美之词,罗用几乎都要以为其实是他自己的审美出了问题,其实大伙儿的眼光才是正确的,土白短褐配青黑幞头其实也是很好看的。
偶尔有别处的商贾过来这里买东西的时候,罗用也能顶着他那个崭新崭新的幞头笑嘻嘻接待,反正他就是一个乡下少年郎,有啥。
“阿兄,那杜大郎又来寻你。”下午的时候,罗用正在后院做肥皂,四娘跑过来对他说道。
“哦。”罗用应了一声,对四娘说:“你帮我推一会儿这个,我等一下就过来。”
“行。”四娘应得也很爽快,这时候彭二正在坡下煮猪食,二娘在旁边屋子里给这几日长好了霉菌的豆腐块装坛,大伙儿都忙着呢。
罗用放下手里的活计正要出去,想了想,又伸手去把头上那块沙罗软巾给解了下来。
“你为啥又把幞头解了?”四娘嚷嚷道,两个阿姊都说三郎扎幞头好看,四娘也觉得挺好看。
“早上没扎好,刚刚干活的时候松了。”罗用说道。
别人也就罢了,杜构跟前,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啊,最近他们村的人就是学的人家才开始扎的幞头,结果这一个个的扎起来,愣是赶不上人家一半好看。
“咦……”四娘显然不信。
第100章 贞观九年五月()
罗用近来每日里除了制皂;就是教杜大郎画画。
说实在的罗用自己的美术水平也不怎么样,仅有的一点功底,大多也是前面那些日子里为了那牡丹坐垫的花样硬练出来的,从前教教自家弟子;也是没什么问题;这会儿碰到一个杜构这样的,常常就会感到捉襟见肘。
还好他的空间里头有几本美术教材;罗用没事的时候偷摸着看几下,勉强倒也还能应付。
只是有时候实在被这杜构给问得烦了;他就恨不得直接将空间里的书本给他甩过去,老子不伺候了;你自己看书去吧。
当然这是不行滴。
杜构这个人也是比较有意思;一边求学若渴;一边又很好地把握着度;每每都能在罗三郎炸毛之前刹住车。
按杜构本人的意愿,当然是希望一天到晚都在罗三郎跟前,让他指点自己作画,无奈那罗三郎似乎对作画一事并无多少兴趣;每日里宁愿待在罗家后院做肥皂。
这一日清晨;杜构大早上起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答案,于是又去找罗用。
行到罗家院子,那罗四娘却说他阿兄到羊舍那边去了,于是杜构就也往那边去。
罗用这一大清早来羊舍这边,是为了看一看那些苜蓿的长势,早前撒下去的种子,这时候大多也都已经发出芽来,长出又嫩又细的草叶子。
罗用查看了一下土壤湿度,感觉还成,暂时应该也不用浇水,这两日若能再下一场雨,那就更好了。
在离他不远处的荒地上,他的那些弟子这时候也都起来干活了,他们将荒地上生长着的灌木丛砍下来,围在苜蓿地周围作为篱笆,防止这些嫩苗被山羊啃食。
杜构过去的时候,看到许大郎挥着锄头正在挖树根,于是便走过去对他说道:“这么挖太费力气了,怎的不割树皮?”
“割树皮作甚?”许大郎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不解道。
“你只需环绕树干割两圈,剥下中间的树皮,这树不多久自然就枯萎落叶,只要没有树叶遮挡阳光,便也不怎么妨碍耕作,待到两三年以后,这树差不多就该腐朽了,到时候你再将朽木拔去便是。”杜构对他解释道。
罗用这时候刚好也往这边走,听闻了此言,不禁也想起从前在书本上学过的内容,关于树干的结构,负责输送养分的,是树皮中一个名叫韧皮部的组织。
这杜构虽然不知道什么韧皮部木质部,但他却知道以这种环剥树皮的方式,便能有效地使一棵树木干枯乃至死亡。
这大约就是古人的智慧了,因为拥有着这样的智慧,人类才能在这颗原本蛮荒的星球上开辟出属于自己的文明。
然而对于那些树木来说,这简直就是一道催命符,人类甚至都不需要花力气去砍伐那些粗壮的树干,只需要轻轻在每棵树上剥下一圈树皮,就能轻易干掉一整片树林,让原本的林地变为耕地。
“师父?”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