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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他这一番无情的话提点,元秀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被人戳中了那点小心思,越发抬不起头。
“二哥是小弟多心,只求您行行好,可别再说了!”
元隽轻轻一笑,“这话是不好听,但明白说出来,总比心里存疑影儿要好。你也不必自愧,说来也是我这做兄长的不好,这么多年,少尽照料弟妹之责,你若真能对我全无疑心,我反倒要担心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元秀知他用心,心头动容,顿了片刻,道:“二哥思虑周全,小弟感激不尽。只是恕小弟愚笨,实在不解二哥此般吩咐的用意。”
元隽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多加解释,只道:“时机不到,还不能让你知道。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做就是,若我料想不错,你这一请旨,元殊不是准你入京,便是会让你领兵,前往西境驰援平乱。无论是哪一种,对咱们羽雁来说,皆有裨益,你听话。”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元秀也只得从命。
他抬首望向高座上的二哥,只觉得恍惚之间,这位仲兄风尘外物似的气度,比起兄长来,竟隐有不遑多让之势。
这一感触,不由让他心头一颤。
元秀回去之后,依照元隽的吩咐,八百里加急上了奏疏,以担心兄长伤势为名,自请进宫侍疾。元殊看了奏报,没犹豫多久,便准了奏。
连倪氤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都觉得赫赫扬扬的羽雁,果然就只立着那么一根主心骨。羽雁王这一伤,元殊还没怎么样呢,羽雁的人自己便已乱了阵脚。
如此看来,来日说不得都能不攻自破了。
“殿下,天都发回了圣谕,皇帝准了三公子成行,奔赴天都侍疾。康宁院那头,扶夫人一听到信儿就昏过去了,大夫看过,说是没有大碍,只是”葵星一面回话,一面窥着元隽的脸色,小心道:“奴婢担心,过会子她老人家缓过气儿来,咱们这儿便该不消停了!”
元隽不以为意,只吩咐称病,关上殿门,谁来都不见。
葵星照他的吩咐安排下去,回头自己心里却也打鼓,忍不住来问道:“说起来,您此番所为奴婢品了多日,实在无法领会您的深意。不知殿下可愿赐教一二?”
元隽一笔一划,亲自勾勒着西境的舆图,听她疑惑,随口道:“羽雁王遇刺,无能于战场,在元殊面前,这最后一点作用都没了,你说如若你是元殊,你这会儿对着羽雁,会生出什么心思?”
葵星稍加忖度,便道:“自是斩草除根,收归羽雁。”
这一点,她一早便想到了。也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越发不明白,元隽让元秀入京,说白了就是送羊入虎口,岂非上赶着帮着元殊灭自家?
“斩草除根,也要师出有名。”元隽道,“老三这些年在军中历练得当,也算有点子名气,他人在羽雁,对元殊来说,也是个麻烦。一旦他借由羽雁王在京遇刺之名,行了领兵反叛之举啧啧,那场面,元殊当下的处境,只怕都不敢想。”
葵星想了想,蹙眉道:“您这这是想着消除皇帝的戒心?”
元隽一笑,颔首道:“自然是要消除戒心的。何况老三这一请旨,元殊少不得要以为他是个事事仰赖兄长,心智躁动之人,如此一来,元秀入京之后的处境,反倒会安全。”
“另外,除了老三,他想除掉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当朝亲王,则更需要名头。”
可偏偏,睿王殿下出了名的深居简出,轻易连个人都不见,想在他身上找茬——且还是足以索命的罪证,实在难于登天。
葵星不解道:“不知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元隽看了她一眼,笑意颇深。
“大概不必我做什么。”他道,“想光明正大的致人死地,有时候,还真不必治罪。”
他这句话,不日之后便得到了印证。
元秀启程赴京没几日,京中再度传出圣旨,命睿王元隽挂帅,以阳乌世子倪远为副将,领三十万大军驰援西境战场。
葵星乍一听闻这个消息,心中一惊,许久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之后,她一连说了三声‘幸好’。
“这也就是您身强体健,无灾无难,不必忌怕这出征之旨罢了!可元殊”葵星心里有气,嘴里也不顾及了,忿忿道:“在他那儿,睿王殿下就是位不良于行,从无征战经验的富贵王孙,前方战事那样惨烈,他以您为帅,可见司马昭之心,竟是连自己个儿的名声都不顾了!”
“怎么不顾了,”比起葵星来,元隽还是一味的好脾气,将圣旨一掷,笑道:“他圣旨里不是写了么,苦于朝中无人,只敢托信于至亲血脉,冠冕之言,昭昭切切,也算做足场面了。”
第四十九章 故人重逢()
葵星见自家主子如此镇定悠然,心里那股子气性暂且搁到一边,想了想,她倒也觉出了点其他意味。
“殿下,”她试探着问,“您如此安然,莫不是九霄宫这旨意,您早有所料?”
又或是,早在让元秀入京之时,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元隽原是有这个算计、推着事情往这个方向走不错,但他却也没想到,元殊竟然如此心急,还没怎么着呢,便这么着急地推自己上前线送死。
如此一来,倒是合他的心意了,只是枉费了他后头的一手谋算。
“去准备罢,”他没答葵星的疑惑,只吩咐道:“军情紧急,我既承旨,也不能托懒,明日便动身,你且去领人安排罢。”
葵星领了命,却并未立时动作,“还有一事,殿下,”
元隽点了下头,示意她说。
葵星便道:“扶夫人自从三公子走后,越发闹起来,嘴里的话也有些兜不住了,今晨还来过一趟,吵着要见您。您看,该如何处置?”
元隽失笑,“‘处置’?哪就用得上这么重的话!”
葵星自觉失言,垂首不语,他想了想,道:“晚上请太夫人过来用膳罢。”
听了这话,葵星心里稍稍安稳,道了跪安,领命而去。
翌日一早,元隽便启程上路了,将府里诸事交代在葵星手里,自己身边除了卫队,便只带了袅袅一人。
路上疾行数日,到了同兵部交接大军的铁壁城时,倪远却是先他一步到了。
前来迎他的人,是被‘羽雁王’以忧心弟弟安危之名,派来保护他的叶檄。元隽见了他,还没怎么样呢,便已先觉得手里顺当了不少。
“见过阳乌世子了?”去军营的路上,他问叶檄。
叶檄颔首道:“见过了,的确是少见的人材,闻起谈吐、见其举止,想来,若然为敌,还是很让人头疼的。”
元隽无奈一笑,“我倒是真不想同倪氏的人为敌,可观其妹而推及兄,恐怕是难呐!”
“对了,”叶檄微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同他道:“殿下,属下收到您的消息,已经暗中派人去找王妃了,现在手里拢了两条线索,尚未分明,请您稍待些时日。”
元隽沉吟片刻,问道:“两条线索,是指向一处地方?”
叶檄摇头:“一条指向北岸,大约是朝着朗月方向,另一条,则是指向紫泥城。”
眉间不自觉一蹙,手指疾速敲在膝头,一股不安之感在他心头疯狂的滋长着,搅得他头疼。
“朗月那条线暂且搁下,紫泥城”他目光一紧,道:“给我好好查。”
“是。”
李昀离开等天时,除了愿好,身边还带了一队镇阳王府的死士。
这本是李应辰为她安危考虑才放给她的权柄,此番却成了她远赴紫泥的倚仗,对此,她心里还真有些觉得对不住弟弟。
“主子,”客栈里,愿好推开房门,从外头进来,拂了拂身上的落雪,同她回道:“给那头的信已经发出去了,一切顺利,您放心。”
李昀微微颔首,没说什么,递了盏热茶给愿好,转头望了望白茫茫的窗外,说道:“今年的天气,似乎比往年冷得早一些。”
愿好道:“可不是么!才十月份,就下了好几场大雪了,也不知是不是战事频繁,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李昀笑了笑,推开窗子,伸手去接了几片落雪。
“雪絮漫天,此一方天地,见到的是银装琉璃,想来,来日彼一方世界,刀光剑影之下,便凝结不出这样洁净的冰来了。”
说着,她忽而兴起,转而对愿好说:“昨日入住,我见后院里有几棵老梅。”
愿好善解人意,听这一句便明白了,“是,奴婢明白了,这就去买两只瓷瓮子来。看这天色,估计等奴婢回来,雪也差不多该停了,正好是时候集雪水。”
李昀最爱她聪慧,连连点头,连心情都好上了不少。
愿好出去不久,她看着外头雪景,愈发眼热坐不住,索性披了大氅,便先往后院去了。
后院空无一人,她乐得清静,梅树下站了片刻,却忽然在细密的雪声风声中,听到了别样的气息。
来人武功很高。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随即,她又领会到,来人并未着意压制气息。
那便多半是奔着自己来的了。她想。
“这样难得的景致,阁下若要同赏也就罢了,”
她并未回身,伸手去够一枝红梅,悠然里还带着笑意:“可若是存心败坏,我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被她听在耳中,颇为有些相熟。
“你脾气好不好,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人清朗的声音透过雪声传来,在她心头撂下一记重击。
李昀刹那间僵在原地,久久未曾说话、也未曾动作。
“昀昀,”嬴昳又近前一步,与她隔着六七步的距离,问她:“不想见我吗?”
深吸一口气,李昀转过身去。
雪地里,他一身墨狐大氅,衬得脸色与雪色一般,却更加三分光泽。形貌昳丽,人如其名。
她一时难以反应,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