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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穗也正好去浩荡城奔丧,我同云骜啧,不提也罢。”
“越是无聊,便越衬得嬴昕可想可念,我便在天平帝派人去军中查看皇子们训练情况时,托人带了方丝织的尺素给他。”
说着,她朝那灯火抬了抬下巴,“就如今日这方是一样的。”
那时候,她是告诉嬴昕,自己长日无聊,念着他,横也是思竖也思。
袅袅眉头微蹙:“那太子今天这一出儿是为着”
“为着告诉我,他一直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李昀道。
袅袅一愣,天知道,她原想猜,太子这是追寻故事,在倾诉思念之情呢。
其实嬴昕有没有这重意思呢?
大抵也是有的。
李昀想,这一方尺素,送得实在是极妙,什么意思都有了。
可惜,他千百种玲珑心思,抵不过自己辣手无情。
紫泥援兵一走不出十日,元隽主营这边,整顿兵力,自疾雨城往西,连取三城。
“皇兄,目下的情况,若是不能尽快夺取紫泥,那么元隽那头一鼓作气,极有可能从侧面攻过来,与紫泥的燕殿也形成合围之势,将我们包了饺子!”
嬴昕帐中,嬴昳晰解眼前局势,神色担忧。
比起他来,嬴昕却是要冷静许多。
见他目光游走于舆图之上,许久不曾言语,嬴昳忍不住,试探问道:“您不会真打算全倚着倪远吧?”
阳乌倪氏的事,嬴昳是清楚的。
但是同嬴昕不一样,他不知当年阳乌拒不驰援的内情,如今即便得其襄助,心里总还念着过去那份见死不救的恨怨,对阳乌的戒心甚重。
嬴昕收回目光,转身走到一边坐下,随口道:“你对阳乌倪氏,还是这样不放心。”
他话音平稳,听不出内情,倒是嬴昳先急了,二话不说,紧着从旁警醒:“皇兄,恕臣弟直言,人心易变!”
嬴昕平静抬首,定定的望着他道:“阳乌忠心,却已历经百年。”
嬴昳有心拿当年之事作反驳,但想着自己旧日里提起,总被嬴昕以一句阳乌自有苦衷盖过,便知这话说与不说都没大意思。
不想,这一回,他不说,嬴昕却在垂下眼帘片刻之后,极轻的问了一句:“会变吗?”
嬴昳心头一动,眼睛都跟着亮了亮。
“皇兄心里也没底?”一夕得到认同,他心里不合时宜的涌出欢喜之情,全然忘了,眼下情况,阳乌若不可信,那么他们面对的情况便会更糟。
嬴昕听他此问并未说话,嬴昳便又多了一分胆子,再一次提醒道:“臣弟还是那句话,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嬴昕看着他,力不从心的摇了摇头,道:“不是靠别人,是要用人。”
“眼下的情况,真要下死力气打,不是打不下来——只要南面战场能牵制元隽的主力半个月。但是你可曾明白‘元气大伤’四个字?”
嬴昳愣愣的看着他,愣愣的点点头,又愣愣的摇摇头。
这四个字,他自然是明白的,但他从未往这上头去想过。
紫泥城,对嬴氏子孙而言,非比寻常。在嬴昳的设想中,其他城池无论手段,到手了便好,但紫泥城——身为嬴氏血脉,亲自夺回这座城池,是他们的责任,再者,交与旁人谋算,他也实在难以安心。
耐着性子想了片刻,他对嬴昕道:“可是皇兄,就算倪远可信,这紫泥城您就不想自己亲手拿回来吗?”
“你可以想。”嬴昕道,“我不能。”
嬴昳皱眉。
嬴昕又道:“你是亲王,我是帝王,你还有意气热血的余地,可我,在不该热血的时候,便只能装聋作哑。”
这道理,他其实也是在近来的战事中,一点一点明白过来的。
同元隽作战,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他不知这是嬴氏与元氏对上的宿命所致,还是这位韬光多年的睿王殿下,实在太为当世低估了。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份儿对战强敌的疲惫,竟渐渐抹平了他心底的急功近利——大概是因为实在太累了,累到连暴躁都难以维系,他倒真空出许多精力来,品味出了一些过去未悟的道理。
他对嬴昳道:“若想拿回这片江山,一味的依靠武功是不行的。就算真打下来了,最终到手的也将是个千疮百孔的江山。社稷受损,民怨便会沸腾,四方便会再起暴乱,如此循环往复,九霄宫里坐不了几年,估计便又要图谋复国了。”
“皇兄”
这样的话,嬴昳还从未从他嘴里听到过。
只见嬴昕倦倦的躺靠在椅背上,合眸说道:“我当然想要我嬴氏的江山但我更想长治久安。”
嬴昳一怔,严严实实的将他这句话揣在了心里。
元隽主营连传捷报,但他却并未因此而有多欢喜。
除了担心李昀在紫泥的情况,海上两翅之间的战事也不甚乐观。
原本梁集宁与梁鹤庸对上,也算势均力敌,再加上他从东境调派而去的援军,右翅本应占上风才是。但不知是什么缘由,连日来先传梁集宁海战受伤,昏迷数日,后来又有其堂弟梁拱,从暂接帅印到总领帅位,活脱脱演了一出夺权的戏,这一连串的变数下来,倒是让左翅占了便宜,狠狠缓过了一口气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帐中,元隽一脸郁色的将右翅方面的战报随手一掷,问叶檄:“调查得怎么样了?那个梁拱,难不成真是胆大包天到如此境地,敢于此间夺权?”
叶檄抱拳回道:“殿下息怒,属下早已安排下去了,但右翅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容属下一言,从海上的局面来看,梁拱,应该确确实实是动了内乱的心思,若是梁集宁伤势实在不好,那属下建议——”
元隽打断他的话,“扶梁拱上位?”
叶檄颔首。
“甚至于,我们还可以趁此机会,将之前许给右翅的好处往回搂搂,同梁拱做一笔互惠互利的买卖,也未为不可。”
元隽沉默片刻,叶檄便跟着忐忑片刻。
他以为自己这个建议太不仁义,惹得元隽心里不舒坦了,想了想,还小心说道:“若是殿下不放心右翅王安危,也可将这一笔加在交易之中,将右翅王接到东境来,也不是不可行的。”
毕竟,梁拱此刻谋求上位,即便实力允许,也必然在右翅岛上掀起一番民怨,他若是个明白人,便知道自己有多需要睿王的这一记帮扶;他若懂得清议的紧要,便不敢明着亏待梁集宁。
可元隽想的却并非这些。
他问叶檄:“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梁拱不是以副将身份随军出征的。”
叶檄微微一愣,想了想,颔首道:“是,他是以护卫统领的身份,随军登船出征,跟在右翅王身边贴身保护的。”
元隽又道:“梁集宁受伤昏迷之初,他是拿着梁集宁的王令出面暂代帅位的,可是?”
叶檄仍是点头。
他便问了:“梁集宁手下并非没有可以托付的寒门副将,他为什么要把帅印交给梁拱?”
“他是经历过风雨的世家子弟,不会不明白这时候让梁拱上位将会带来何等后患,除非他真是不想要这个王位了,否则让族中子弟代位,说不过去。”
第七十八章 右翅王妃()
叶檄听得明白,元隽如今是怀疑,从起初暂代帅位开始,恐怕梁集宁就已经落入了梁拱的控制之中,身不由己。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此刻他们应该讨论的,便已经不再是梁拱是否有趁乱夺位之心了。
“会不会,右翅王是想以梁氏之人为帅,方能有安定军心之用?”忖度片刻,叶檄问道。
此番,梁拱究竟是见梁集宁受伤,故而临时起意,欲行不臣之事,还是早有筹谋夺权的准备,甚至于梁集宁受伤之事会不会也与他有关——这两种情况,对如今的右翅而言或许没多大区别,但对他们来说,却尤其重要。
有备而来的人,对付起来,往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物力。
元隽思量片刻,却摇了摇头。
“先不说右翅长久以来就有内乱隐患,”他道,“我只问你,若是如今我伤重不起,元秀与殿也都在身旁,我让哪一个接帅印,更能安定军心、民心?”
叶檄愣了愣。
这回他是真的明白了。
梁拱过往并无对战外敌的经验,这个时候,军心的稳定,是需要有才干的将帅,而非顶着世家身份王孙。
“殿下,此事”叶檄踌躇道,“您打算如何处置?”
眼下的情况,元隽只有三个选择。
或是保梁集宁,或是支持梁拱上位,又或是,两个都不选,在梁氏族中另择一人扶保。
“梁集宁不错。”
沉默许久后,他道。
叶檄目光紧紧的看着他,元隽又将心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右翅在别人手里,我更不放心。”
叶檄抱拳应道:“属下明白了。”
他吩咐道:“给王妃身边的暗卫传个信儿,将此事告诉王妃,她在右翅还有一条线,或许能帮得上忙也未可知。”
“是,属下这就去办。”
李昀收到右翅的消息时,并没有多意外,这一点,甚至都出乎她自己所料。
袅袅见她反应,也问:“您不意外?”
李昀不知在想些什么,缓缓的摇了摇头。
“自从之前扶微借画奴之手传过信来之后,我便总觉得右翅不会消停。眼下这种情况”
她说着,轻啧一声,问袅袅:“你觉得元隽将此事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袅袅一愣,随即笑道:“自然是为了画奴那条线啊!传信的暗卫不是也说了,殿下还指着另辟蹊径,能得点什么不寻常的”
她自己说着说着,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声调渐渐弱了下来。
见她开窍,李昀这才道:“他是想知道,扶微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是个什么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