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的母亲,出身中立地贵族,当年还是阳乌王世子妃时,在诞下妹妹倪氤后不久,尚未出月,便被父亲折磨致死,对外只称产后不治,就这么带着一身冤屈无声无息的走了。
他更是早在有记忆开始,便几乎日日都在父亲的虐待中度过。
“氤儿算是比我幸运许多,母妃生下她没几天就走了,祖母怜妹妹襁褓丧母,不放心父亲后院里那些姬妾,便将妹妹抱到自己膝下抚养。”
他说着,不觉低头掩下多年前的一抹失落,“那时候我心中既为妹妹庆幸,暗自松了一口气,也恨祖母,为何不连我一块带走。”
奈何,摄于父威,这些事情,出了家门他提都不敢提,府中更是除了父亲近身几个随从之外,无一人知晓世子爷的真面目。
“我有时候还会想,你说天底下那么多人,那么多与他毫无血亲的人他不去折磨,为何偏偏要来折磨他的发妻、亲子。可是我不敢问。”
那些年的噩梦,直至如今他已而立,也还时常会找回来,不讲道理的折磨着他。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结束的?”李昀问。
她更怕这问题的答案是从未结束。
好在,倪远的答案并不这般残忍。
他看向李昀,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下来,道:“在我十一岁那年。你可知为何能有这结束的一日?”
李昀被他看得心头一动,脑筋一转,想起许久之前,倪远曾经说过的那句‘小姑对我有恩。’
“你是说”李昀不确定的问道:“难不成,此事与我母亲有关?”
倪远点点头。
李昀觉得,提起自己母亲时,倪远对自己态度都跟着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祖父薨逝那年,小姑从北地回来奔丧。当时父王初登王位,王府里难得乱腾,也就是趁着这股子乱腾劲儿,我才得了机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从父王的刑具柜里偷了样东西出来,出了房门,一路颤颤巍巍往祖母那里去,掐着这最后一点希望,前去求救。”
谁知,刚刚跑出去没几步,尚未离开父亲寝殿庭中,便被父亲的走狗发现了。
当时的心情,他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身临其境一般。
一个人,在黑暗里困得久了,那样的渴望光,好不容易寻到了那么点模糊的光亮,眼见着触手可及了,可是
当那走狗的手掌断了他向外逃的路时,小小年纪的倪远,便在那一瞬间体会到了心如死灰的之感。
李昀静静的听着他回忆,不敢打断。
“就在我以为天意绝我之路,往后也只能认命之时小姑来了。”
当初的他,在被父亲的手下拖回去,打算交给王爷处置之时,骤然见到一身素缎素衣的女子带着侍女步入庭中时,顷刻之间,仿佛见到菩萨临凡一般,一下子便哭了出来。
他认得,那不是寻常的女子,而是他父亲嫡亲的妹妹,远嫁北地等天李氏的镇阳王妃。
那日之后,这人对她来说,除去一切的冠盖美名,头一遭,是他的救命恩人。
“其实你的性子,真的很像小姑。都是一身与生俱来的气势,在女子中实为少见。”他道,“那时候,小姑一见局面便知不对,看见下人如此对我,冷脸呵斥,那人却顾念父王,不敢放人,尤其是,当时我手里还握着父亲的‘罪证’。”
“小姑见他对付犹疑,就是托着不愿放人,她也不说废话,从侍女手里要过一柄腰刀来,直接走上前,一刀砍下了那侍从制着我的一只右手。”
饶是李昀,听到这里,也不由一震。
自家母亲的威名,她多年来铭记于心,不敢或忘。但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放在今日的自己身上,她自问也做不到这样狠绝。
第九十五章 凄惨幼年(二)()
那是隆冬时节里,艳阳高照的一日。
一记惨绝人寰的嚎叫声从头顶盖了下来,寒风将点点腥热带到他脸上,倪远感觉到桎梏着自己的力道消失了,他懵懵懂懂的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湿意染在指上,触目是一片新鲜的红,堪堪煞退了他的噩梦美梦。
那一刻,心底蓦然涌上的快意,让他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了,为何父亲那样喜欢鲜血,喜欢酷刑,喜欢惨叫。
而下一瞬,一副温热柔软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脸颊,轻柔干脆地拂去自己脸上的脏污,他仰头看着那女子,随之木偶一般,被她扯到自己怀里,不容置喙的护住。
“犯上的东西,看清楚这是世子殿下,这一刀就是要让你记住自己的身份!”
她这样说。
倪远从不知道,那样温柔与那样冷冽,竟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他看着地上痛得打滚的下人,身上却在一点点回温。
他转回身去,缓缓伸出手臂,顾不上身上的脏污沾染那素白的锦衣,环抱着她的腰肢,渐渐收紧力道,将颤抖的自己埋进她怀里。
“小姑我害怕”
细如蚊呐的声音,她却听见了。
“远儿不怕,有小姑在。”
就这么一句话,让他记到如今。
“那是我长到十一岁,头一次祈而有所得。”
此刻,他望着李昀道。
那年,他在镇阳王妃的怀里说了一句害怕,而后便得了再世为人的机会。
为此,当李昀在他面前自证身世之后,他想都未想,便背弃了同样是嬴氏子孙、同样是他嫡亲姑母所出的嬴昕。
而此刻李昀的心情却很复杂。
同情于表兄的幼年经历,感慨于母亲的嫉恶如仇并为之骄傲,同时,似乎对母亲的理解更多了一些、怨恨也更多了一些。
她忽然想,若是还有机会,她实在很想问一问母亲,如若她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来看待类阳帝姬这个人幼年的经历,那她会怎么想、怎么做?
是觉得私生之女不得生母之心实属应当,还是
一旦成了旁观者,她也会愿意为自己所经受过的种种,出头鸣一声不平?
到底也是没有答案的事了。想着想着,她垂首无意一笑。
倪远问她:“你在笑什么?”
“笑世事造化。”她道,“笑当局与旁观。”
倪远想了想,也不知有没有想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李昀收回思绪,向他问后来。
“我带小姑去看了父王的刑具柜,小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了好久,最后浑身颤抖着命随身带来的夫家卫从悄无声息的将东西尽数搬走了。”
或是毁了,或是带回等天,这他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小姑后来去见过父王一次,兄妹两个不知说了些什么,在那之后,自己便被父亲托付给祖母教养了,即便小姑离开之后,父亲也并未因此番之事同自己秋后算账。
就好像那有生以来炼狱一样的生活都是梦境一般,来得荒谬,去得也那样干脆。
“及至我与氤儿长大成人,与他,事事皆如寻常父子父女一般,这些年他从未提过以前的事,我也不会去找那个不自在,反正我对这个父亲”
老早就绝望了。
倪氤自小不在父亲身边长大,当年他被小姑带到祖母跟前之时,妹妹看着他身上的种种伤痕,一边哭着,一边笨拙的给自己上药,在这件事上,她虽从未直接遭受过父亲的任何伤害,但丧母伤兄之事,也已足够让她与哥哥站在一处,记恨父亲多年。
寂然许久之后,李昀忽然说道:“你很疼倪氤吧。”
倪远笑了一声:“你这是问话还是叙述?”
“叙述。”她深吸一口气,问道:“我的问题是,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送她去元殊身边?”
没想到,倪远却给了她一个大出所料的答案:“是她自己要去的。”
李昀诧然间瞪大了双眼,似乎在以目光询问他,你可是玩笑?
倪远道:“就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当时元氏掌天下,国本之争刚有定数,父王生出要选族中女子献于东宫的心思,原本他都没说要送氤儿去,可是氤儿自己找到父王,自荐北上。”
李昀想了想,问道:“是为了她自己去元殊那里,往后能给你做内应,连带着也能把阳乌王算计进去?”
“有这重考量,但并非第一要务。”
李昀便不明白了。
他道:“当年父王对我还有疑心,也有诸多设防之处,氤儿当时的想法是,既然父王心头的疑虑消是没法消了,那不如索性她借此事与我闹翻,转而有亲近父王之举,日后她首先是我在父王那里的内应,之后,才是我在元殊身边的谍者。”
而后事证明,倪氤所谋,确实高招。
阳乌王以为这一双儿女因着入东宫之事龃龉,哥哥不愿妹妹涉险,妹妹却自小心高气傲,以为兄长看弱自己,折挫她的心气,反倒与他生疏,做哥哥的看妹妹如此不识好人心的冤枉自己,也起了气性,两人嫌隙渐生,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再从中多使了些离间二人的手段,至倪氤远嫁之事定下来时,这兄妹俩的关系已然寒冷如冰了。
至此,阳乌王用着倪氤放心,也不担心她与倪远一心算计自己,往后倪氤也利用这一点,暗自助了倪远不少。
包括这次倪远得以出征西境,也是倪氤一边在元殊那里求来了任用,一边也在父亲那里劝说,兄长虽与父亲不睦,却因祖母教化,一向很遵祖训,此番兄长出征,一来凡于嬴氏有所助益,落在嬴氏眼中,自然都是父亲教子有方的结果,二来,父亲也可以趁兄长离开,料理干净他这些年在阳乌积存下的势力,三来,若然来日兄长因助嬴氏之事见罪于当庭,父亲也可趁此机会,与其断绝亲缘,借当庭之手,除掉兄长,想来元殊为顾念中立地地位,也不敢株连,还要赞父亲大义灭亲之举忠义,而落在嬴氏眼里,说不得也要为父亲忍辱负重,为助其成事,不惜牺牲一子的尽心尽力而感怀。
李昀听他说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