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元隽坐在其下首位上,饮了口婢女奉上的新茶,从容道:“小侄所以有今日卒卒鲜暇之机,尽是仰仗叔父罢了。不来谢一谢,小侄于心难安。”
裴筠筠这大半年来,于肃王府也算是常进长出了,此间见他叔侄二人一副有话说的模样,便托言挂念王妃病体,随着丫头先行往后苑去了。
她这一走,肃王一个眼色递过去,身边侍从便也带着堂上仆婢都退下了。
待众人散尽,元隽徐徐开口道:“叔父现在可以告诉小侄了吗?”
他抬眸朝肃王看去,一字一句问道:“当年大胜在前,叔父何故要将军权、将皇位尽数拱手,让与三叔?”
肃王眸色微深。
裴筠筠到肃王妃寝殿,虽已是寻常事,但距离上次过来,也已有近一月的光景了。
她被王妃侍女引到内殿,见王妃正歪在贵妃榻上,就着窗格外洒下的日光,倦倦的翻着书。
裴筠筠由心一笑,近前福身施礼:“给王妃殿下请安,殿下长乐无极。”
王妃一抬眼,见是她,脸上多了些笑意。
“你来啦,”她将书册搁下,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宜君,赐茶。”
侍女在贵妃榻边置了张杌子,裴筠筠就着坐下,看着肃王妃的脸色,颇为欢喜道:“娘娘神色倒好,眼见是要大安了。”
闻言,肃王妃却只是一笑了之,什么话都没说。
一时赐过了茶,裴筠筠便铺开了家伙开始诊脉,只是这手一搭上肃王妃的腕子,她的眉头便一点一点的皱了起来。
果真,气色这东西,就着日光,是很能骗人的。
肃王妃悠然任她诊脉,待她这厢搭完了脉,也不急着问她,只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笑着看她。
裴筠筠无奈道:“娘娘也不关心关心自己的身子么?”
肃王妃仍是笑,落下了衣袖,道:“只看你的神色便知了。”
“娘娘,”裴筠筠满面愁容,苦口婆心的劝道:“梦粱侯的医术配上朗月的灵药,为您延年益寿绝非问题。只是您多少也要爱惜些自己个儿,心里头,无益之事少装些,便不看别的,也要看世子,您就不盼着儿孙绕膝,同享天伦的日子?”
她劝得衷心,可肃王妃却似乎半点都没听进去,眉眼间神思不属,待开口时,却忽然问:“西境的事,给我讲讲?”
裴筠筠微微一怔。
肃王府上这些时日的往来,她明里暗里早已看得很明白,肃王待王妃,用心是极其用心的,只是该瞒不该瞒的事,实是瞒得太紧。
肃王妃于这王府,说是王妃,千尊万贵自是有的,可换个角度看,却又像是囚犯——被软禁的囚犯。
身边的仆婢,尽是听命于肃王的人,对这位王妃殿下,无论大事小事,但凡事关府门之外,一切都是一问三不知。
若非她给王妃施诊之时,常有施针之举,仆婢们已养成了逢她诊脉便径自退下的习惯,只怕这会儿肃王妃也没有朝她问这话的机会。
“前些日子,子暄来请安时,无意间提到了一句西境,我这些日子便一直惦记着,你们医家不是说,心气郁结,无益于安养身体吗?”
裴筠筠见她这样说,也不忍再拒绝了,思忖半晌,便将西境云氏那点事儿三三两两的与她说了。
听完她说,肃王妃沉默片刻,忽而感慨一笑。
“云骜千帆历尽,竟不承望,最后唯一一个心里还向着嬴氏的,却是当年的嬴宫质子。造化弄人啊”
闻言,裴筠筠结结实实的惊了一惊。
“娘娘”
她只是将西境情况与肃王妃说了,却没想到,肃王妃只听这些,便这样轻易的就猜到了西境那点内情。
可真是羞惭了满朝文武。
见她惊讶,肃王妃却是一笑:“你何苦如此惊讶?难道是觉得,我应该看不出来吗?”她道,“云骜此人,我虽不识,但只看他今日手腕,便知此人城府之深。他若只求雾谷王位,便不会割地谋反。他若为自己求皇位,则不会在此刻谋反。”
唯一的一个可能,便只会落在那位此间于南岛败退之后,下落不明的前朝太子,嬴昕身上。
说着,肃王妃目光单纯的看着她,又问了句:“不是吗?”
裴筠筠沉吟半晌,站起身后退一步,恭立在她面前。
她问:“敢问娘娘,还看出什么了?”
肃王妃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给她回答,转而却是问道:“听说,王爷准了羽雁双子返归羽雁,你也要同他一起回东境了罢?”
裴筠筠缓缓点了下头。
“你跟着他,安心吗?”肃王妃问,“以后,打算变心吗?”
她淡淡几句话,却让裴筠筠的心走了一圈七上八下的路。
安稳下心神,裴筠筠郑重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我这人懒散又嫌麻烦,不乐意挪动。”
肃王妃闻言一笑。
她抬手示意裴筠筠坐下,转头朝窗外看了半刻,道:“时光飞逝,转眼,大齐元氏的天下,也有七年了。”
裴筠筠的目光一刻不离于她,闻言说道:“娘娘也知道已经七年了。”
七年,却宽释不了一场执着。
“当年国破时,你多大?”肃王妃说着,径自算了算,问道:“十三?”
裴筠筠点头。
“娉娉袅袅十三余多好的年纪啊!”肃王妃一阵感怀,而后看向她,眼里深意不绝:“你年轻,心性更变容易,可我不行。”
裴筠筠心头一震。
肃王妃接着道:“我做了四十年大雍的宗姬,我这一生都是紫泥嬴氏的人。大雍国破,新朝建立,外人眼中,我是亲王嫡妃,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从宗姬变成了阶下囚。”
话毕,室中默然许久。
裴筠筠深吸一口气,目光中带着许多不可说的意味,问道:“娘娘这是怨怪于我?”
不想,肃王妃却是摇头一笑。
“能放下是好事,能释怀是好事,我不行,我也知道是自己执拗,可这辈子也就只能执拗下去了。”她看向裴筠筠,“你如今这年岁,历过的风雨必定不少,心性已定,念在你我这段缘分,我也愿你之来日,能无我今日之忧。一心一意,不必挣扎于父夫情份,忠孝节义之间。”
这番话,让裴筠筠心里百感交集。
她想,这人,最怕的便是明明看得明白,却放不下。
忖度许久,她启口道:“当年之事,您是一国宗姬,心向家国,无错。而肃王是元氏子弟,追随长兄反对暴政,亦无错。既然两相无错,何不两厢放过?王妃您便也将二人立场宽恕了罢?”
从肃王府出来,她与元隽都没有多舒怀。
回府路上,元隽问她:“王妃身体可好些了?”
“心病难医。”裴筠筠一叹,想着这回同肃王妃那些大有弦外之音的说话,不由道:“不过西境这一变动,说不定王妃日后能有些精神,也未可知。”
说着,思绪追到过往种种,她多少有些感怀:“当年镇阳王与天平帝、羽雁王之间,原本是异姓兄弟,谁能料到,这三人搅动天下风云变幻不说,竟连身后都能连累人不得安宁。何苦来哉。”
元隽看了她一眼。
“怎么您的心情也不大好?”她见元隽少话,神色也不甚好,便问:“同肃王聊得不愉快吗?”
元隽倒是不知该如何定义这‘愉快’二字了。
此番谈话,他得了肃王明明白白的表态,许诺无论来日如何,势必支持羽雁,支持于他。
按理说,于公于私,这应该都是值得高兴的。
可另一方面,他最想知道的一个答案——当年先王不起之后,肃王为何以独善其身之态,间接助力启元称帝——肃王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吐露只言片语。
裴筠筠听完他说,笑道:“肃王殿下能说出这番话,已是太向着您了,您多了这么份厉害的助力,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元隽却摇了摇头。
“我背后有羽雁、有东境,前路之上向来无惧。”他捏了捏眼角,道:“比起皇叔的这份助力,我更想求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心头有所触动,想了想,道:“有时候太清楚了也没什么好处。您应该听过难得糊涂。”
元隽苦笑:“可这不是能糊涂的事啊。”
“其实此事并不复杂,您自己心里也应该有所猜测,何苦非要逼肃王殿下亲口说出来呢?”尤其是,在今日同肃王妃相谈之后,她看待肃王,似乎更明白了一分。而这些,元隽看了这么多年,自然比她更明白。
她叹道:“总归是逃不开肃王妃同前朝的瓜葛。您若能原谅当年肃王所为,那此事之上,追究不及不追究,予肃王以留白尊重,您叔侄之间的情分,方能更加稳固柔韧。”
元隽有些意外于她这番言论。
他玩味的看向她,说道:“这时候,你倒成了那个不执著的了。”
裴筠筠撇撇嘴,眼角携了些得意:“我有分寸啊。执不执着的,还要分人分事么。”
第七十七章 铁壁暴乱()
“其实,”回府之后,裴筠筠思量着返程之事,心底又生出另一重担忧,“启元的身体一落千丈,说不得何时就有点什么。你这个时候抽身离开,就不怕京中生变吗?”
虽说强臣英豪,总是不爱困于中枢的,但这个时候,刹那间风吹草动,恐怕便是改元换日的动荡。若是东境羽雁之地能有得力之人——譬如元秀可担重任的话,那他留在天都,似乎倒也稳妥。
元隽却说:“此间天都就是一盘散沙,三两成群,党同伐异,身在其中难免误伤。”说着,他暗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坐山观虎是上策。说不定鹬蚌相争,还有两分利留给我。”
裴筠筠白了他一眼。
“更何况,”顿了顿,元隽叹道,“西境起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