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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瑗一觉醒来时已经临近黄昏,端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她正迷迷糊糊地拥着被子发呆,不由得微微一笑:“奴婢正要进来请娘娘起身,没想到娘娘已经先醒了。”
她梳洗妥当后走出了寝殿,裴铭正抱着盘剥好的榧实,高高抛起一颗,又张大嘴去接,玩得不亦乐乎,见到她起来十分兴奋地冲过去:“母后睡了这么久肯定很饿,阿铭舍不得吃松子糖,特意留着跟母后一起吃!”
吃过了松子糖,苏瑗便同裴铭坐着凤辇来到了凝和宫。凝和宫建在琼华山上,两边还建有叠琼楼、春染亭和雪香阁,皆饰以朱漆金瓦,衬着满山洁白如玉的琼花,甚是赏心悦目。
丝竹管弦之声顺着微风传来,十分缥缈动听,因这一处最好的景致就是琼花,吴月华特特命人将琼花或是放于花樽之中,或是编成花球挂在墙上,又点了荼芜香,整个殿内像是被琼花淹没一般,伴着缕缕清香,恍如身在仙境。
苏瑗走进殿里的时候裴钊已经坐在里头了,裴铭迫不及待地迈着小短腿扑过去,身后跟着的小黄门忙不迭端着托盘跟上去,将上头放着的东西呈到裴钊面前,裴铭得意洋洋道:“皇兄,这个是阿铭送给你的寿礼,你肯定会喜欢!”
裴钊脸上没甚么表情,却还是拿起画卷展开来看了看,上头画着一男一女和一个孩童,正围在水边打水漂,显然就是当日在太液池旁的情景。
这幅画被裴钊拿在手里,只有他和苏瑗两个人看到,苏瑗不由得揉揉裴铭的头,夸道:“阿铭的画技进步这样大,这幅画画得忒好了!”
坐在下首的裴铎闻言嬉笑道:“臣弟本想着待筵席散了再把寿礼献给皇兄,却让小阿铭抢了先,看母后的神情,小阿铭这幅画想必画得甚好。”
小孩子哪里经得住这样夸奖,裴铭喜滋滋道:“母后专门请了丹青阁的叶先生来教我画画,他教得可好呢!当然,阿铭也很聪明就是啦!”
裴钊神色一冷,顺手将那副画合上,对裴铭淡淡道:“你的贺礼朕很满意,入座罢。”
裴钊今日很不对劲,苏瑗在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眼下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心里更是慌乱。她悄悄问裴钊:“你怎么了?哪儿有人自己过生辰还不高兴的?”
裴钊看了她一眼,平静道:“没甚么,我很高兴。”
这都教高兴那可真是天方夜谭了!底下坐着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眼见着筵席吃得差不多了,梨园的舞也跳完了。裴铮第一个拉着自己的王妃起来告辞:“臣弟见皇兄神色疲惫,不如请皇兄早些休息,臣弟这便。。。。。。”
“不急着走。”裴钊喝完杯中酒,又斟满一杯向裴铮示意:“你陪朕多喝几杯。”
裴铮只好重新坐下,此番宫筵乃是由吴月华一手操办,她见裴钊如此神色,心中十分忐忑,只得小心翼翼道:“陛下,妾身愚钝,从前也未曾操办过这样的大事,倘若做得不好,还请陛下原宥。”
孙妙仪的眼中浮现笑意,云珊担忧地看了吴月华一眼,裴钊将下头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淡淡道:“你做得很好,方才那支舞也不错,教她们再跳一遍。”
奏过一遍的乐声再次响起,因时候已晚,吴月华只得命人在殿内多加了几盏灯,这才能看清舞姬的身影。可裴钊并不向下看一眼,只是安静地坐在主位上。
裴钊今日可真是古怪得很,因见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苏瑗只得悄悄拉拉他的袖子:“你别再喝了,要是明天头疼可怎么办?”
裴钊闻言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笑:“你也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多饮几杯酒也无妨。”
这话说得甚是孩子气,她从未见过裴钊这个模样,只好像哄小娃娃一般温声道:“其实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生辰贺礼,你若是喝醉了可就看不到啦。”
裴钊终于放下了酒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朕累了,这便散了罢。”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心怀忐忑地各自离开,苏瑗担心裴钊,只得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一同向长乐宫走去。刚走出殿外,便看见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她借着月色瞧了瞧,不由得惊呼一声:
“叶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伍拾陆()
琼华山上沿着山路挂了几盏宫灯,昏黄光晕下叶景之的脸色更是惨白得吓人,他头上密密匝匝地裹了几圈绷带,看上去甚是可怖。可他仍笔直地跪在原地,面前的石案上铺开一张极大的宣纸,上头画的正是今日这场宫筵,已然完成了一半多。
云萝跟在苏瑗身边,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又因裴钊也在,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得悄悄拉一拉苏瑗的袖子。
其实她不这样做,苏瑗也会开口的:“叶先生是受伤了么?赶紧宣个御医来看看,你莫要跪着了,快起来吧!”说完吩咐道:“云萝,快把叶先生扶起来。”
云萝正要上前,裴钊却淡淡看了她一眼,她一直服侍在苏瑗身边,往日里裴钊对她和端娘多少还是有些不同,此时被裴钊这么一看,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响,正在犹豫之时,叶景之却已然开口:
“多谢太后,下官并无大碍,区区小伤而已。”
乖乖,这也算是小伤?琼华山上多嶙峋怪石和苍翠树木,一入了夜只觉得冷风寒浸浸地往身子里窜,况且叶景之为了看清全景方便作画,选的是一块最高也最崎岖的地方,今日的宫筵格外长,他在这里跪了这么久,哪里吃得消?
苏瑗不傻,看裴钊半天也不说句话,已经猜到叶景之大约是惹他生气了。气归气,倘若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苏瑗想到这里,只得小声对裴钊道:“你瞧,天色都这么晚了,不如。。。。。。”
“你若是再为他多说一句话,朕就命他多跪一个时辰。”
这是他第二次在自己面前说“朕”,那语气里透着无尽的疏离与冷漠,苏瑗几乎吓了一跳,脑子里嗡嗡作响,果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裴钊冷冷一笑,随意扫视了一眼叶景之的画:“朕今夜特意延长宫筵的时辰,就是为了让你好生做一幅寿宴图,你是丹青阁的丞旨,这幅画你何时画好了,何时就走罢。”
叶景之的膝盖跪在冰凉坚硬的石头上,起初还觉得疼痛刺骨,到了此时已经麻木了,他惨然一笑,重重磕了个头:“下官遵旨。”又望向苏瑗,轻声道:“多谢太后,更深露重,请太后回宫罢。”
“。。。。。。陛下等一等。”苏瑗小心翼翼地开口,叫住了正要往前走的裴钊:“哀家。。。。。。哀家也很想看看叶先生画的画,能不能让云萝留在这里守着,等叶先生画完了好呈上来欣赏?”
云萝闻言猛地一抬头,心中虽然害怕,却还是希冀地看向裴钊。裴钊的半张脸隐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是甚么表情,过了半晌,才听到他没甚么起伏的声音:“那就照太后说的办罢。”
云萝几乎欣喜若狂,她按捺着情绪耐着性子等到裴钊和苏瑗的銮驾下了山,毫不犹豫地将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了的叶景之扶到殿里,好在筵席还未撤下,今日又有一品暖锅,好歹能热一盏酒就给他吃下去暖暖身子。眼见着叶景之青白的脸颊上终于显出一丝红晕,云萝不由得热泪滚滚:“叶先生,你这又是何必呢?”
叶景之强撑着拿起画笔,用左手牢牢攥住右手才不至于颤抖,笔尖触及的,正是那张数年来一直魂牵梦萦的面容。
。。。。。。
因童和早就派人告诉说裴钊也来,端娘早就带着一众宫人跪在门口迎接,见裴钊满面寒霜,身后跟着的苏瑗神色亦是不对,心中一惊。只得勉强笑道:“陛下和太后怎么这样晚才回来,快进殿来吃一盏热茶暖暖身子罢。”
裴钊并不言语,径直走进殿里,端娘今日并未陪苏瑗去赴宴,悄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云萝怎么没有陪着您一起回来?”
苏瑗一言不发地走到殿里坐下,宫娥们见裴钊神色冷峻,谁也不敢去奉茶,端娘心里焦急,正要开口说几句好话缓和一下气氛,裴钊却突然道:“下去。”
宫人们听到这句话几乎如释重负,飞快地退了下去,端娘无法,只得担忧地看了苏瑗一眼,从外面关上了殿门。
大殿内寂静无声,两个人沉默许久后,还是裴钊先开口:“你怎么不说话了?”
苏瑗老老实实道:“我。。。。。。我不晓得说甚么,今日是你的生辰,你生了这样大的气,我不晓得怎样安慰你,也不晓得你为甚么生气,难道是叶先生得罪你了么?”
听她句句话不离叶景之,裴钊只觉得心尖泛起一阵刺骨的痛楚,他冷笑一声:“你说得对,他是得罪了我。”
“他做错甚么了?”苏瑗急忙道:“叶先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倘若他有甚么得罪你的,不如我替他向你赔个礼?过生辰就要开开心心的才好,你说是不是?”
裴钊突然直直地看向苏瑗,那双眸子里像掺了碎冰,凛冽冰凉,看得苏瑗心中一寒,她不由得别过头去,却听到裴钊轻笑一声:“你替他赔礼?他不过一个小小丞旨,竟然有这么大的脸面,倘若我说,他犯下的乃是死罪,你又会如何?”
苏瑗心里一惊,不由得微微一颤,裴钊瞧得清清楚楚,心中更是哀恸,只听见她缓缓道:“我不相信叶先生会犯下死罪,更不相信你是一个滥杀无辜的皇帝,裴钊,我。。。。。。”
“你既然知道我是皇帝,就该知道,我说他犯了死罪,他就是犯了死罪,我要杀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他。”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裴钊知道此时的自己形容一定甚是可怖,即便不去看她的脸,他也晓得。
这样油煎火烧似的煎熬,这样深入骨髓的痛楚,他如何还能保持镇定?难道要他装作甚么也不知道,每日看叶景之前来陪伴她,看她对他的情愫愈种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