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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报警?!”带头者怒骂,“是哪个龟孙子报的警!”
“老大,车从桥上掉下来这么大的事,肯定有人报警啊!”一直跟在带头者旁边的人劝道,“咱们可都有案底呢,要是再被警察抓到可就完了!先别搜了,咱们赶紧走吧。”
“是啊老大,快走吧。”
“老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老大!”
“闭嘴!”带头者狠狠踢了刚刚被凿在地上的人一脚,“叫上所有弟兄,趁警察还没来,撤!”
眨眼间,这些刚刚还不可一世胆敢嚣张杀人的亡命徒便一窝蜂不见了踪影。
而地上的脚印也被踩乱,再也看不出端倪。
一口气泄去,黎锦颓然坐倒在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冷汗。
“舒慕,舒慕。”他不敢耽搁,转身去喊舒慕的名字,“他们走了,咱们也快跑吧。”
没有回答,不知何时,舒慕竟已昏迷过去。
“舒慕,醒醒,”黎锦轻轻摇晃着舒慕的肩膀,可那人就像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他们走了,咱们安全了,你快醒醒,别睡了,我带你去医院。”
无论怎么呼唤,舒慕都没有半点反应。
黎锦渐渐慌了神,力度也大了起来。
“舒慕,你别吓我,醒醒。”他颤抖着叫,“警察快来了,咱们得救了,你醒醒,醒醒!”
“别别晃了。”黑暗中,忽然传来沙哑至极点,却不啻天籁的回应,“我都被你晃晕了。”
黎锦的颤抖顿时停了。
“你吓死我了。”他真想对着这张脸一巴掌扇上去,可终究是舍不得,“有人报警了,警察快来了。我们别在桥下等着,天黑,警察找不到我们。前面有个台阶,能通到上面去,咱们去那里,等警察到了,咱们第一时间去医院。”
“好,好。”舒慕疲惫地合上眼睛,“你说了算。”
舒慕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黎锦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从管道中扶出来,背在背上,一步步蹒跚着往前走。折腾了大半夜,到此刻,黎锦早已力竭,可背上负着舒慕,听他微弱的呼吸拍打在耳畔,却仿佛催促般,让他不敢喊累,拼着一口气往前冲。
“舒慕,别睡。”一边走,他还不忘提醒舒慕,“咱们说说话,你千万别睡过去。”
“你怕我睡过去就会死吗?”舒慕轻轻地笑了笑,“好吧,我们聊聊。”
聊什么,黎锦却不知道。
可舒慕却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枕在他背上,低低地笑。
“我刚出道的时候,有一次在酒吧跟二十多人打架,柯远也是这样帮我逃了出来。我被人用酒瓶子刺中了腿,一步也动不了,他就背着我,走了好远的路才打到车去医院。医生说,我差一点就被刺中腿部大动脉,是死里逃生。他听了,又高兴又生气,把我骂了一通,自己却坐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上哭。那时候我就觉得,他虽然是个傻瓜,可这个傻瓜,他对我真好。”
“那后来害死这个傻瓜,你后悔吗?”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他的声音渐渐变低,“可有时候又觉得,没了他,日子都不像这么回事啊。我并不是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可是有他在,总觉得心里会踏实一点”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他?”黎锦问。
“为什么,为什么呢”舒慕微弱地呢喃,“你们都来问我为什么,你们都不明白,可为什么,柯远他自己不来问问我呢?明明他自己才是最糊涂的那个他总是这样,只要我说的话,我下的决定,他从来就不问原因,哪怕自己心里委屈,也会照做当初我把他踢开时候是这样,后来命都没了,还是这样我等急了,去他灵前激他,他都不肯出现为什么呢?柯远,你怎么舍得”
突然间,黎锦脚下一个踉跄,两人重重跌倒在地。
舒慕摔了出去,侧着身子跌进泥地里,疼到极点,他却一声不吭。黎锦低叫着扑过去,翻过他,用衣服下摆擦干净他脸上的泥,可这有什么用呢,舒慕紧紧地闭着眼睛,已然弥留了。
“舒慕,舒慕你醒醒,看着我,跟我说话!”黎锦抱起他的头,声嘶力竭地唤着他,“别睡,别这么容易就死掉,别这样”
他哽咽地哀求着,可怀中渐渐瘫软的身体告诉他,也许这一次,真的要永远分别了。
“柯远柯远”不知过了多久,当黎锦木然地流着泪,再也喊不出一声,舒慕才回光返照般,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我在,我在这里!”黎锦下意识回握住他,仿佛自己从未死过一次,也从未换过身体。
“柯远,你你恨不恨我”舒慕努力想睁开眼睛,可他没有一丝力气,所以只能掀开那一线眼帘,这样艰难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我我”黎锦答不出,他无法骗舒慕,也无法骗自己。
“没关系”舒慕牵着他的手指,微笑,“柯远,李奕衡他他跟别的人在一起了你不要再想他了,他已经不记得你了以后,咱们两个好好在一起你永远永远也别离开我了”
“嗯嗯”黎锦紧紧地抱住他的头,他的泪好像止不住一样落在舒慕额头上,滚烫的温度,像是要将彼此灼伤了。
他爱我,黎锦想,舒慕他爱我。
而我我竟然一直都不肯相信他
“柯远,你别哭我们在一起要高兴我们以前太傻了,以后要”
再也没有以后。
舒慕的手,在他怀中沉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凌晨,抢救室门口,一盏红灯仍旧亮着。
黎锦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前,警察及时赶到,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送往医院。舒慕进了抢救室,医生要带黎锦去检查,被他拒绝。
谁也劝不动他,他坚持称自己没事,要在这里等舒慕出来。
于是便没人再管他,他坐在外面一直等,等得湿衣服半干,何悦笙来了。
他来了大呼小叫,抓着医生问舒慕情况,指着抢救室的门赌咒发誓如果他们救不活舒慕他就要拆掉这家医院,甚至哭天抢地地嚎啕,好像舒慕已经咽了气。
黎锦木然地看着他,他闹够了,回过头,也这样看着黎锦。
好久好久,才难看地笑了一下。
“他不会死的,是吗?”何悦笙问。
“不会的。”黎锦指指对面的椅子,“你坐一会儿吧。”
何悦笙就坐下来。他发泄够了,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像是人在这里坐着,魂儿却飘飘忽忽溜进抢救室里了一样。
又这样等了一会儿,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陌生又熟悉,一径往黎锦这里来。可直到人都站在黎锦面前,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李奕衡。
他抬起头。
李奕衡的眼下多了黑眼圈,看起来疲惫极了。
“我找你找不到,你手机关机,我急坏了,就找人查,查到你在这里。”李奕衡伸出手,“黎锦”
黎锦推开了他。
他伸直手臂,远远地抵在李奕衡胸口,将他远远地推离自己。
就着这个姿势,他一点点地站了起来,躬着腰,将他推开自己一个身子加一条手臂。
“我很好,我没事,我没受伤。”他低着头,哭哑了嗓子,话都说不清楚。
李奕衡的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
“黎锦,你是在”
“谁是舒慕的家属?”忽然,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问。
黎锦下意识直起腰,向医生看去。
何悦笙比他更快,他的腿坐麻了,却顾不得,手脚并用跑过去,紧紧攥着医生的手:“医生,他怎么样?阿舒怎么样?他还活着是不是?”
“患者基本脱离生命危险,只是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这个还需后续观察。”医生说完就转身走了回去。
何悦笙保持着那个紧握的姿势,半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点的低鸣。
黎锦紧紧拧着眉毛,一个微笑还未成形,断线的泪水先滑落眼眶。
李奕衡的心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
仿佛有一颗种子在隐秘的地方破土而出,借着这滴泪水的滋润,迅速发芽。
“我现在心里很乱,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黎锦转过头,右侧唇角至眼底,一道细长而浅淡的血痕混着泪迹,“你先去处理好你的事,我们再谈我们的事。”
说完,他绕过李奕衡,朝走廊尽头走去。
那一瞬间,李奕衡忽然觉得,他就要这样走出自己的生命了。
“黎锦!”他转过身,大声地叫他,“你发过誓!”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醒他这个,在这时候提起那些事情,实在是糟糕透了的选择。
可除了这样,他不知道怎样才好。
他怕极了。
黎锦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用平静的目光望着李奕衡的脸,可渐渐,却移到了抢救室拉合窗帘的窗口上。
红灯映在他眼中,像是含血一样。
“对。”他点点头,“我发过誓。”
他转过身,走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同一时刻,穆家老宅。
李奕衡的父亲喜欢摆弄书画,淘换古董,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李家大宅里头每一样家具物事都有来历,墙角放着的一尊花瓶说不定都是慈禧太后宫里摆放过的物件。
圈子里,论家宅奢华程度唯一能跟李氏比肩的,就是穆氏。
当年李奕衡的父亲刚玩收藏时候常常上当受骗,机缘巧合认识了穆老。穆老与他一见如故,不光为他指点迷津,还在李父被叔伯兄弟们欺负得最惨的那些年帮他撑腰。投桃报李,李奕衡后来重掌家族大权后也一直与穆氏交好,两家常常走动,彼此在业内是有名的兄弟企业。
穆廷习惯性将车停在门口,推开车门那刻等待佣人接手为他泊车。可在门边呆呆地站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