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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润冷笑,“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有何用?”
“力不足可以补,心若不在,才是无用。”她挑眉,眸敛月华,那种自信足以教人迷了眼睛。
海润不语,认认真真的将她打量了个遍。
“你在想,我为何口出狂言?分明是个女儿家,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足以信。你又在想,这人是相府千金,怕是想在我的身上图谋什么,所以才会虚以委蛇,以利相诱。”
她这话刚落,海润瞬时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上官靖羽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唇角依旧牵起清浅的笑意,“那么我现在告诉你,照如今的局势下去。不管十年后是谁当皇帝,十年后的上官家,定会九族皆灭,万劫不复。”
音落瞬间,上官致远的身子骇然震颤。
海润的眉,几乎皱成了“川”字,“你如何猜得到十年后的事情?”
“众怒难犯,用得着猜吗?”上官靖羽轻叹,“但凡新帝登基,总要斩几个权佞之人。我爹做了多少事我不知道,可天下百姓想让我爹死,我却心知肚明。”
新帝斩权臣,斩佞臣,一则为了巩固朝堂,二则是为了揽尽民心。
这是无比避免的手段。
也是所谓的,君王策。
海润点了头,“你说得一点都没错,甚至于比任何人,看得都清楚。”
她苦笑,重活一世,能不清楚吗?
“姐姐?”上官致远担忧的望着她,却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一掠而过的痛楚。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都是发自肺腑的。
肺腑之言令人感悟至深,虚情假意只教人厌恶至绝。
“把东西给我!”上官靖羽摊开手。
上官致远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到她的手上。
“这是你的地契、房契,致远已经从县衙老爷手里替你取回。如果你想保住你的祖坟,你就自己去把那些为非作歹之人,驱逐出你的领地。”上官靖羽将东西递给他,“我能做的只是这些。”
“你当我是谁,岂会吃这样的嗟来之食。”海润瞥一眼她手中的纸张。
上官靖羽一笑,“真的不要?”
海润嗤之以鼻,起身背对着他们。
“好!”她笑了笑,“既然你不要,那谁都别想要。”
音落瞬间,她用蜡烛将其点燃。
“姐姐!”上官致远惊呼。
海润骤然转身,突然疯似的扑过来,一把将烧着的契约丢在地上,疯似的用脚踩灭火苗。
“虽然迂腐,但还不算无可救药。”上官靖羽冷笑,“然则一人生死是小,天下苍生为大。你能将自己置身何地?像以往那样,被欺凌只能醉酒发疯?这便是你们文人墨客心中的天下大义?可笑樵夫不自量,执斧入海妄图存!”
便是最后那一句,教海润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疼得无以复加。
她说得没错,世风日下,仅靠一人之力,能成什么大事?能做什么大事?谈什么人间公道,说什么天下大义?
他忽然笑了,嘴里发苦。
活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还不如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娃看得透彻,看得犀利。真当是白活一世,亏他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功成名就,然后为民请命。
“你真的是相府嫡女?”海润盯着上官靖羽。
她颔首,“如假包换。”
海润点了点头,“上官凤几世修来的福分,生了你这么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儿。”
“父女的缘分,乃上天注定,你们恨我爹,我却很庆幸,有个疼爱我的父亲。”她不掩饰自己对父亲的爱,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弄虚作假。
“你为何挑中我?”他问。
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缘分吧!”
她自然不能告诉他,有关于很多年后的事情。
有时候她会想,重活一世,当中是否有什么契机,有什么内在的缘分?她不敢轻易将多年后的事情说出口,知道得人太多,未见得就是好事。
所谓秘密,知道得人太多,就不是秘密了。
“就你们兄妹两,能成什么气候?便是加上我,又能怎样?”海润轻叹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非不可为之。”她反唇相讥。
海润终于轻笑两声,捡起地上险些焚为灰烬的契约,拍去上头被焚烧的部分,赞许的望着上官靖羽,“你这丫头与你爹一个模样,心黑手辣,差点将我这点家当都烧成灰。”
“若无舍身成仁之心,如何成舍身成仁之事?”她讥诮的笑着。
海润颔首,“鬼丫头。”
“秋试将近,一朝夺魁,可好?”上官靖羽别有深意的望着他。
闻言,海润愣住,“天下饱学之士何其多,我如何能一举夺魁?何况”他扭头望着上官致远。
上官凤,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夺了自己儿子的状元之位。
“致远年少,还担不起状元之位,尚需跟着先生多多历练。有致远在身边,想必先生做事,定然事半功倍。”她看了上官致远一眼。
上官致远二话不说上前躬身行礼,“给师父见礼!”
第72章 午夜等不到的人()
海润朗笑两声,“你们这两个娃娃,委实了不得。”
“致远年少,以后还望先生多多提点。”上官靖羽如释重负,“先生暂且住下,等家父回来,一定给先生一个名分。”
听得上官凤,海润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尴尬。
“百忍可成金,历朝历代皆有权臣把持朝政,后有谏臣弹劾,悉数身死族灭。然则邪不压正,万事可成皆因忍。不瞒先生,我不想让我爹落得这样的下场,所以”她望着上官致远,“我的所有筹码,都在致远身上。还望先生,成全我一片孝心。”
海润点了点头,“各取所需,各为其义。我佩服你的孝心,也佩服你的心智,只怕穷尽天下女子,都未能有第二个,像你这样的奇女子。”
上官致远面色凝重,他当然知道,上官靖羽这个赌注押得有多大。若被爹知道,纵然再疼她,怕是也会
可她还是那么做了。
他知道她担的风险,可他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承受了什么。
看似绝世的容貌,却有着一双看似永无波无澜的眸。哪怕有少许的情绪流动,也只是一瞬即逝。
这样,很累吧?
“先生答应了?”她问,眸色诚恳而坚毅。
“你小小女子尚且如此,我身为男子,纵然只是个书生,也不能退缩。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我也算知心一场,我服你。”海润深吸一口气,而后重重吐出。
服了。
上官靖羽这才嫣然笑出声来,“我这厢就不打扰先生安寝,漏夜叨扰,不甚抱歉。”
“这缘分,极好。”海润朗笑着。
及至出了门,上官靖羽才笑着扭头去看上官致远不解的面色,“致远是在怪姐姐,将状元之位让出?”
上官致远摇头,“我从不屑这些。入仕为官,本就非我所愿。若不是姐姐说,让我以天下为己任,我是不愿去学博古通今之说的。”
“上官家唯有你与宁静二人,宁静那性子你也知道,是成不了气候的。爹现在看似风光荣耀,但百年之后呢?人不能图眼前之利,必得计深远,才能免遭屠戮之祸。”上官靖羽缓步走着。
“姐姐,我懂。”上官致远颔首,“只不过,姐姐答应得太早。那状元之位绝非轻易可以取得,若是爹有心许我,背后通了主考官,你又当如何?”
闻言,上官靖羽含笑不语。
她自有打算。
*
上官靖羽回到鸿羽阁,端坐房内良久,芙蕖都没有回来。心里有些异样,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怎的还没回来?”上官靖羽抿唇,娇眉紧蹙。
素颜在门口张望了好多回,亦没有见到芙蕖的踪迹,“要不要去瞧瞧?这么等也不是个办法!这都四更天了,过会就该天亮了。”
话音刚落,芙蕖才一步三回头的走进鸿羽阁的大门,缓步朝着这边行来。
“回来了!”素颜欣喜。
上官靖羽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握紧的杯盏,才算逐渐松开。只是芙蕖进来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好,显得有些沮丧。
“怎么了?东西呢?”她问。
芙蕖抿唇摇头。
素颜是个急性子,“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没有?还是没拿到?”
“都不是。”芙蕖道,“碧儿没来,我等了一夜,始终没有见到碧儿的身影。小姐,你说碧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说”
“我看八成是拿你寻开心。”素颜撇撇嘴,“好了,既然什么都没有,阿靖你赶紧歇一会。芙蕖你该睡觉就睡觉,别瞎想。”
芙蕖无奈的点头,上前为上官靖羽铺床。
没来
上官靖羽蹙眉,听芙蕖的口气,碧儿不似开玩笑。这头刚说六姨娘有些蹊跷,那头就不见踪影?
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奈何这个时候,她又不能去暮雨那里寻找碧儿。不管怎样,只能等到天亮再说。虽然这样想着,但是上官靖羽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亮时分才入睡。
芙蕖也是,睁着眼睛等天亮。
倒是素颜倒头就睡,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俨然当自己家里一般轻松自在。
*
睡梦里,上官靖羽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端坐轮椅的男子。
她站在后头,低低的喊了一声,“重公子?”
对方没有转身。
她走到他身边,故人相见不觉笑道,“重锡,你何时回来的?”
他抬起头,她瞬时僵在当场。
“萧东离?”她瞪大眸子,恨得咬牙切齿,“竟然是你!”
下一刻,她看见萧东离从轮椅上走下来,手中握着冰冷的刀子,步步逼近。那张丰神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