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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上个星期,我就从彭大哥那里搬了出来。如果你有空的话,替我去看看他吧。」说罢,他就走了出去。
混蛋!
脚步声渐渐消失,林夕海忍不住一拳砸上大理石面的洗手台,钻心的痛,顿时自指节处蔓延开来。
他不知道,这痛是因为华子安像丢弃垃圾一样丢掉彭亦寒,还是在气彭亦寒守口如瓶的缄默,让他觉得,因他俩在一起的和谐画面而黯自神伤的自己,简直像个十足的傻瓜一样!
怀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心情,林夕海简短地和戴安妮告别后,就直接杀到彭亦寒家里。
据他所知,彭亦寒应该在五点左右就下班了,然而,一直等到华灯初上、夜凉似水,也不见男人的踪影。
这家伙……
按捺住自己焦燥的心情,林夕海把抽剩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马上又点了一根,狠狠吸了一大口,任有害的气体在肺部周游一圈后,才缓缓地、解愤般把它吐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楼道处,终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一个摇摇晃晃的黑影冒出头来,脚步踉跄,走到林夕海身边,晃了晃,差点摔倒。
林夕海连忙一把将他扶住,后者抓住他的手臂,把脸凑近,看了半天,突然咧嘴一笑,「夕海,怎么是你?」
他一说话,便扑面传来一股浓重的酒臭味,林夕海不由皱了皱眉,「你去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
彭亦寒嘻嘻笑着,又喷出一股酒气,然后摸出钥匙开门,却几次都对不准,最后还是林夕海看不过去,把住他的手,才打开了房门。
一进门,林夕海立即把灯拧亮。
入目所及的客厅,一片凌乱,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碗筷四处摊在餐桌上,甚至还有吃剩的食物,散发着一股馊味,报纸杂志随处可见,衣服乱扔在椅子和沙发上,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踩到了什么,一低头,即看到不少未拆开的信件,就这样任意丢在玄关处。
他印象中的男人,从来都是整洁干净、清清爽爽的,从未见他这么邋遢过。
挣脱林夕海的搀扶,彭亦寒往前走了几步,跌入沙发中,一动不动。
「你还好吧?」林夕海担心地坐在他身边。
「渴……」彭亦寒微睁开眼睛,含糊地吐出一个字,近距离观察,他眼中布满血丝,想必是好几天没睡了。
「你等一下,我给你倒水。」
林夕海连忙到厨房,晃了晃水壶,却空空如也,于是接了点水开始烧,然后打开冰箱,所幸找到一瓶矿泉水,于是拿过来,捧住男人的头,慢慢喂他喝下……
大概真的有点渴了,彭亦寒就着他的手,急切地大口喝起水来,喉结上下起伏,下巴有一层青青的胡渣,整个人似乎瘦多了。
这副颓废的模样,让林夕海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先前的怒火,早已消失无形。
在沙发里静静躺了一会儿,似乎感觉好过一些,彭亦寒微睁开眼,看着林夕海,略显疲倦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我看到小华和……」林夕海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男人的眼睛虽然安静,却有无法掩饰的沉痛。
「我知道。」动了动嘴唇,彭亦寒缓缓吐出一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林夕海忍不住问他。
「我不想你担心。」
淡淡一句话,堵住了他所有未出口的指责。
又是这种自以为是的体贴!
真是够了,林夕海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该痛恨。
「其实,在小华正式和我说,要从B&P辞职前,我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开始一天比一天更晚回家,和我在一起时,也是心不在焉的,身上还隐隐有女人的香水味……」彭亦寒叹息一声,悠悠道:「我一直在等,等他向我解释,等他回头。只要他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就打算什么都不问,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是,他最终还是决定搬走……」
林夕海半晌说不出话来,胸口一片窒息的冰凉,就像被一柄寒气四溢的利刃深深刺中。
「你……就这么喜欢他?」
好不容易,他才干涩地挤出这么一句。
「是啊,四年的感情,不是那么说放就放的。」彭亦寒凝视着他,露出苦笑,「我一直以为,我会和他在一起。一开始是他主动,是他让我觉得,原来像我这样的人,也是有人喜欢的;是他让我的感情,有了一个安身之处;是他,让我这些年来,都有人陪伴、有人关心。不管结局如何,这些让人一想就觉得温暖的东西,我不会轻易忘记。」
林夕海垂下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爱他,这个男人,也许是真心爱着华子安。
一想到这里,他就痛得说不出说话来!
以前,他还抱着一丝幻想、一丝自满,自满于男人虽然喜欢华子安,却绝不会像爱自己那样爱他。毕竟他对他说爱他,却只说要对华子安忠诚。
当年那句告白,既是一道死刑判决书,同时,也是他的救赎,是他到今天,不管再怎样心痛,都能强忍住并待在男人身边的所有精神支柱。
然而,他却忽视了时间的力量。
五年,整整五年,他和他有五年的空白,而他和他,却有五年朝夕相处的时间!
时间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时间无法把喜欢变成爱吗?
时间不会让他把他渐渐淡忘,把昔日说过的爱语,全部化为风中的透明吗!?
时间给出了最好的答案、对他而言最残忍的事实。
他没有想到,他竟在乎华子安到这个地步,而华子安的背叛,又让他受打击到如此地步。
为什么要看着别人,为什么要为别人受伤?他明明说过爱他,他在乎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别人啊!
难道,是因为已经不再爱了?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再爱了?
猜想着这个可能性,林夕海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降到零度,内心因这极度严寒,而瑟瑟发起抖来。
「你怎么了,是在替我难过吗?别担心,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接受而已,我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误以为他在替他难过,彭亦寒抬起手,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林夕海再也忍不住,一把死死握住他的手,力道之大,让彭亦寒都有点吃痛,小过他没有抱怨,只是朝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夕海,你变得温柔了,真的是个温柔的好男人啊。」
喉头涌上一股热潮,令林夕海无法言语……
多感受一点,多看我几眼,多发掘我的好,我真的和以前截然不同了,而这些改变,全都是因为你啊!
我爱你,你不也说会一直爱着我吗,那就不要轻易去爱上别人啊。不要为别人那么受伤,他走了,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今后看我,只看我一个人,好不好?
林夕海咬牙看着男人,内心发出绝望的呐喊,可男人不但没有听到,反而累了似地闭上眼眸,翻了个身,顿时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指,然后背对着他,渐渐进入梦乡……
替他盖上厚毛毯,林夕海坐在沙发另一端,沉默凝视着男人的背影,一直没有合眼。
冬季深夜,滴水成冰,在彻骨的寒冷中,他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已成一座冰雕。
第十六章
彭亦寒虽说让林夕海不要担心他,但他做出的举动,却让人不得不担心。
连续一个星期,几乎每天晚上,林夕海都必须去酒吧,把喝得醉醺醺的彭亦寒给拖回家,要不然,他就极可能像那些流浪的醉汉一样,在随便哪个街头,露天席地而眠。
安慰过、苦心劝过、甚至连骂也骂过,彭亦寒面对他时,态度良好,一味点头发誓,下次绝不再喝,但一转身,就把自己的誓言抛到脑后,继续在酒吧喝得昏天黑地。
长久以来,他都是循规蹈距的一个人,从无不良生活嗜好,但华子安的离开,似乎让他内心那根「好好先生」的道德规范之弦突然绷断,就像一只掉了线的风筝,被狂风吹着,摇摇晃晃,再也画不出原先的直线,而是顺着歪曲的轨迹,朝并不让人乐见的方向坠落下去……
他变得懒了,颓废了,死气沉沉了。总是由任家里摊成一团,从不收拾,空有一手好厨艺,却鲜少下厨,拿快餐甚至拿酒当饭,晚上更是出入同志酒吧,喝酒寻欢。
好几次,林夕海赶到时,都看到平时不善言词的他,仿佛摇身一变,和别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看上去似乎在游戏人生的男人,让林夕海感到心痛,但更心痛的是,他无法成为他的支柱。
他知道伤口的愈合需要时间,也知道,四年的感情,不是自己几句安慰就能淡然放开。当初彭亦寒离开他,他也过了相当长一段颓废的日子,成天酗酒,试图借着酒精的麻痹来遗忘一切。现在将心比心,他完全理解男人的心情,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陪在他身边,默默替他煮饭打扫、收拾房间,照顾他的生活。
然而即使这样,男人似乎也并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