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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逼迫的方法,必须以别人的性命,以他自己背上的责任压下去,才能有效。
隐隐的想起上次在大名府,傅汉卿出乎所有人预料,用来对付几大商号的怪招,狄九在心间轻轻叹息。
永远奇怪的念头,永远别出心裁的想法,永远不受任何旧有规则习惯束缚的思考方式。以及,在必要时,可以极迅捷的反应,和绝对无敌的武功。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位教主……
即使是狄九自己,也不得不隐约预感到,或许,这一代,修罗教以这个懒鬼为教主的荒唐行为,竟是对的,或许,七百年来,灾厄不断,永远为世人所排斥的修罗教,真会因为他而有一个全新的转折,而开辟一个全新的时代。然而……
他唇边徐徐展开一个苦涩却无人会看到的笑容,这样的事实,于他,决不是幸事啊。
此时眼看场中傅汉卿再次把杜松坡气得败下阵来,高高兴兴要下场休息去了。他再不迟疑,飞身掠过去,一把将傅汉卿的手抓住,硬扯他走开几步,走到一旁较空旷的位置,这才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淡淡道:“这样做不行,行不通,你应该接受比武,否则这麻烦就没完没了。”
“为什么?”傅汉卿眼睁睁看着到了眼前的美梦大觉又再次被打扰,只得无奈的望着他“我都声明了,他们要再找麻烦,我们就报官,他们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不会愿意当众干犯法的事,自找苦吃的。”
狄九摇头:“这不合规矩。”
“什么叫不合规矩?”傅汉卿一指四周看热闹的百姓:“你随便找个人来问,如果有人纠众结党,跑到他们家门口来打打砸砸,他们报不报官。”
狄九沉住气道:“我们是武林中人。”
傅汉卿瞪他:“武林中人就不是人了?就不能享有应有权益了?齐皓不是介绍过武馆情况吗?武馆经营的极大,光上交的税就是地方的重要收入,而且武馆多年来,为国家教育了无数英才,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武馆的正常教学被骚扰,官府不能不管的。”
狄九叹气:“你是很会讲歪理,可是……”
傅汉卿怒视他:“我说的是很正经的道理,不是歪理。”
狄九又叹了一声:“好,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又如何?你我都知道,这世上不是走到哪里都可以把道理讲通的。在你看来,武林中人,处处以武为尊,碰上任何事都以武力解决,是很荒唐很不合理的行为,但千百年来,传承出这样的规则方式,自然也有它的道理在。真正的武人,是不耐烦慢吞吞同你讲道理的。你刚才能用一番话,把他们都给僵住,不是因为他们够讲道理,而是因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自重身份,不好把你怎么样。如果是暗夜幽巷,如果没有这么多旁观的人,就是你再能说,他们直接扑过来动手打杀,你的道理说给谁听?”
傅汉卿终于沉默了,身历七世,看过那么多世情世事,他哪里不知道狄九说的的确全都是事实。
“这里不同于大名府,大名府段天成是以商人的身份做事的。你遇事坚持要报官,他们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也说得过去,可是,这里是武馆,武馆被人上门挑战,居然只敢用报官来解决问题,这让武馆以后如何再继续生存下去。当然,被人上门找麻烦,前去报官,这即合理,又合法,可天下的事,去未必只凭合理合法就能说得过去的。戴国武风极盛,武功高,声望响的人,官府都会尊重,而不敢决斗的胆小鬼,则会被轻视。武馆招弟子,靠的是口碑名声,你若惧战,甚至求助于官府,则声名尽毁,此后不但很难再招到徒弟,就连本来已入门的徒弟也有可能改投别处,武馆的人走出去,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这些你想过吗?只为了你不想让几个来挑战的陌生人死,就要断了振宇武馆所有人的活路,齐皓多年来的心血吗?”
他几句话淡淡问来,傅汉卿却是沉默半晌,无词以对,良久才轻轻道:“所谓的武林人士,江湖规矩,所谓的英雄豪杰,一定要用把自己和别人的性命都视如草芥,动则以命相拼的这种荒唐的事才能证明吗?”
狄九淡淡道:“什么是荒唐呢?被大多数人认可的,就是合理的。你觉得他们荒唐,未必别人看你的作为不荒唐。你真以为凭你几句话就可以暂时消弥你眼前的危机吗?你现在说的话手下没有人站出来反对,那是他们不知道你的深浅底细,到现在还怀疑你这是眨颠佯狂,采用战略手法,先气得敌人定力尽失。一旦他们发现你是真的完完全全不想应战,你以为,他们真的肯听从你这个从天而降还胆小怯懦者的命令吗?”
傅汉卿笑笑生,嗫嚅着说:“我不是胆小怯懦……”
狄九断然打断他的话:“你现在做的事,让别人无法做第二种猜想,他们不了解你,没有见过你的本领,也不清楚你真正的身份,到时候群情汹涌,凭齐皓一人之力未必镇得下来。更何况你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振宇武馆上上下下,闹内讧给别人看吧。”
这次连傅汉卿也不得不大声叹气了。
狄九冷冷望着他,眼中绝无情意:“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想要别人畏惧你,不敢再挑衅你,你必须显示出你的力量,想要手下人服从你,你也必须让他们看清楚,你到底有能有多么强大。你能说无数的道理,可惜,现实,从来不给你讲道理。强者为尊也许是不对的,但眼前却是绝对有效的。”
傅汉卿眉头紧皱,脸上隐约露出痛苦迟疑之色。以他这样的性子,要他真的站出来,和别人争强斗胜,这实在比要他的命还难过。
但狄九说的却又处处有理,叫他实在无法反驳。
狄九见他仍在迟疑。不觉沉下了脸:“我是负责协助你的人,你是教主,我尊重你的决定,所以你刚才跳出来多管闲事,我没有做任何阻碍,可如果你到现在,还无法做出对我们有利的决定,就怪不得我要按自己的方式办了。”
傅汉卿吓一跳,对狄九的武功造诣和狠辣心肠,他是不会有任何怀疑侥幸之心的。此刻再不敢犹豫迟疑,赶紧向宗无极和杜松坡走过去。
大功告成,狄九自己却不知道该得意还是该叹息。
总是这样,对自己的事,漠不关心,一天到晚,睡得昏天黑地,任凭大权旁落,任凭旁人刻意为难,却总是混若无事,偏偏每一回都为了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样费神劳心,做大违他本性的事。
狄九施施然袖手,冷眼看傅汉卿走到宗无极和杜松坡面前,清晰的听到他干干脆脆的说:“好,既然一定要比武,那也就不用再拖了,咱们现在就比出个结果来。”
这一刻,就连狄九也完全无法明白,此时胸膛间忽然激跃起来的情怀是因何而来。
明明心中有着隐痛,明明理智在告诉他,让那个人在众人面前出风头,显才能,这是极愚蠢的行为,对自己绝不会有半点好处。
可为什么,一颗心会为将要发生的事而无限雀跃。
那个永远都会给人无数惊奇的家伙,他会干什么?
到底要逼到什么程度,才能叫那只懒猪,甘心情愿展露他所有的才能与本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眼中的光芒几近热切,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中,对于将要到来的,按理说绝无半点悬念的决斗,充满着期待。
傅汉卿,我真的很想看请你。
你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你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第二十章 比武谋杀
刚开始傅汉卿拖拖拉拉,用尽办法,就是不肯比武,把众人气得要命,这会子又忽得同意得这么干脆,杜松坡和宗无极反而觉得迷茫惶恐,一时间,倒是连高兴都忘了。
傅汉卿一句话说完,见这二位居然还在发呆,只好再追问一遍:“我说,你们还想比武吗?”
二人都是老脸一红,宗无极抢着说:“我们既然来了,不比个结果出来,当然是不会走的。”
杜松坡冷冷一笑,往四周所有受伤的人一指:“在你来之前,我们已比过十场,振宇武馆数得着的好教头都已经出手了。我们是六胜三负,还有一仗没打完就被齐老分开了。”
宗无极接口:“你想怎么个比法,我们开始比的十场计不计数?总不能每比个十来场,你们来一批新人,自称是管事的,我们又得从头比过吧。”
傅汉卿淡淡道:“那十场的胜负我就不管了,反正你们即是对我提出要比武的,那就只和我比好了,随便你们谁上来,轮着上也行,一起上也行,只要打败我就行了。我们振宇武馆就认输。”
这话说得奇大,不止是杜松坡和宗无极全是为之一凛,就连他们身后其他人也一齐动容。事实上,便是连修罗教一干人等,除狄一和狄九之外,也无不脸现异色,难道这个他们看死了肯定没用的教主,其实是深藏不露?可千万别只是讲大话,最后收不了场啊。
振宇武馆众人也是齐齐一震,看向傅汉卿的眼神,便添了三分尊敬,三分忧虑。
这,这,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高人?可也不能太托大了吧。
傅汉卿现在只盼着早点了事,自己早点关门睡大觉,见这两个又呆住了,不耐烦的催:“到底行不行,你们说话啊?”
宗无极脸皮微颤沉声道:“小辈,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们了。我们就一一领教你的绝学。”
说这话时,他那略胖的脸皮不但抖了两抖。还略略透出点隐隐的红来。可见就是所谓的老江湖,脸皮也不是厚如铁板的。
以他们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居然要跟一个年轻人车轮战,说起来就算胜,也实在是胜之不武的。
但没奈何,刚才狄九那诡异的身法给他们的心理压力太大了,虽说没好意思当场答应一堆人打一个,但车轮战却已经是免不了的了。
此刻宗无极话音一落,全身衣袍自是无风自动。杜松坡知他将要出手。立时向旁退开,给他们让出位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