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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唤我阿迟，王爷也唤我阿迟。”她瓮声瓮气地说，“可是，我还是最喜欢听你唤我颜颜。”
她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侧脸，却没发现一丝动容，委屈的情绪就快要溢满眼眶。
“那我走了。”
不想让他再看见一次自己脆弱的样子，颜霜迟转身跑了出去。
除了她的心情，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空气清新，天空湛蓝如洗，朵朵白云像棉花糖一般飘在天上，庭院里亦是一片春意盎然。有浅草破土而出，新芽爬上枝头，廊下的鸟笼里，关着一只喜鹊。
小小一只，撅着长长的尾巴，见了她便在笼子里扑扇翅膀。叫声不太好听。
她学着小时候看过的某部青春偶像剧，仰起头望着天空，将眼泪逼了回去。
第71章 山海犹可平（）
连小茹都看不过去了。
“大人也真是的太过分啦。”
颜霜迟用手剥着瓜子，轻嗤一声，“过分。”
“其实大人往常下了朝，都要在宫中待上一整天的。”
“是么。”
“是啊，不到天黑绝不回府。”小茹煞有介事地点头，“三年前大人从老家回来，那阵子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几乎不吃不睡不见人，就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皇上大怒，罚了南阳王大半年俸禄，还收回了南阳王的西营统领权。”
这家伙果然一点都不吃亏的啊。
“从那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颜霜迟用瓜子壳在石桌上划着字，闻言稍稍一愣：“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小茹蹲在地上托着腮，似乎回忆得十分久远。
“大人其实没什么架子，对府中下人一直都很好，以前嘛，他特别爱笑，健谈爽朗，看上去似乎有些风流纨绔，其实时间久了便会发现，很难有什么人和事，真入得了他心里。”
“是么。”
瓜子壳碎了，那字还没写全，颜霜迟幽幽叹了一声，松开手。
“嗯，后来大人就很少笑了，虽然对我们还是很好我们都能感觉到，大人过得一点也不开心，眼睛里都没有光了。”
是啊。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发现了。
他的目光里，总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些，所有，全都是自己的错。
“小茹，你说，如果一个人那么那么恨另一个人，还会有可能原谅她吗？”
小茹思索了一阵，道：“我没有恨过一个人，可是如果我特别喜欢一个人，不管他做了什么，我最终都会原谅他的。因为，喜欢是不会改变的呀。”
喜欢，是不会改变的
那如果不喜欢了呢？
如果不喜欢了，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吧。
“小茹，我要出府了。”
“颜姑娘？”
密密麻麻的漳河治理规划文书，写完已是月上梢头。
桌子一角还放着那丫头写的字，歪歪扭扭，毫无美感，他不禁唇角一弯，拿过来又看了几眼。
真的是太难看了。
他打开第二层抽屉，边嫌弃着边放进里面。下面压着一张隽秀字迹。
山海不可平。
感觉有点饿，他起身打算去膳房看看，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踩到地上的东西。
他蓦地停下脚步，将碎成两半的玉坠子捡了起来。
是她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块，应该是跑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他叹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收起，也不知怎么的，就往那间最不该去的院子走去了。心里涌起一丝后悔的时候，双脚已经站在那屋门口。
小茹点好蜡烛出来，正看见了苏漾。
“大人，颜姑娘她——”
苏漾抬了抬眼，“睡了么？”
“没，还没”小茹吞吞吐吐一阵，说了实话，“颜姑娘傍晚就出府了。”
眼看着天黑下去，苏漾皱眉：“还没回来？”
“她没说回不回来。”
“什么意思？”
小茹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开口道：“大人，颜姑娘好像很难过，大人总说要她走，她许是真走了。”
手掌被碎玉膈得生疼，心底一阵千回百转的凌乱。良久，他只淡淡地说了句：“你退下吧。”
小茹欠了欠身，离开了。
苏漾转身回院中央，在石桌旁坐下。
风很凉，月色苍白地洒在石桌边缘，那里仿佛有一些浅浅的细小的字迹。
所爱隔山海，山海犹可平。
还有，少了一个点的“苏”字。
第72章 醉酒（一）（）
她走了。
一切终于恢复了他想要的模样，他本以为自己该松一口气才对，可偏偏这口气堵在胸口，如何也松不下来。
春寒料峭，入了夜的庭院里凉意彻骨，除了石桌上的字，再找不到任何她曾来过的痕迹。心里变得空落落的，连月色都更苍凉了几分。
这苍凉月光倒让他想起了三年前初见的那夜。匆匆一眼，便令他乱了方寸。
亦是乱了这许多年。
忽然，“哐当”一声脆响从背后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落。
苏漾回过头，见地上躺着个摔碎的白瓷酒壶。
这么晚了，府中下人绝不会在附近饮酒，难道是
心颤了颤，他心足尖一点飞上屋檐。
银辉之下，一切都像是裹了一层霜。
只见女子一身单薄素衣，披散着满头青丝，歪歪斜斜地坐在顶上，双腿一屈一伸，姿势颇像个对月独酌的风流侠客。
如果不是满脸落寞的神情，和那空洞悲戚的目光
她并未发现屋顶上多了个人，自顾自摇着见了底的酒壶，然后拼命地仰起脑袋，去接那壶嘴里滴下来的酒水。
她这才意识到，好像是没有酒了，恹恹地泄了气垂下眸子。
紧接着气呼呼地一跺脚，将手里的酒壶扔掉。
那酒壶顺着层层瓦片滑下来，苏漾轻叹一声，弯腰截住。
颜霜迟瞥见人影，缓缓将视线挪了过来。
迷蒙的双眼呆愣愣望着他，原本放飞自我的大叉双腿，也并拢了直直铺在瓦片上，像个乖巧的孩童。
“喝了多少？”他挨着她坐下来，将酒壶稳稳地搁在旁边。
颜霜迟有点晕乎，用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去理解他的话。她先是竖起一根手指，然后似乎又仔细数了数，嘻嘻笑着加了一根。
两颊泛着红晕，她忍不住打了个浅浅的酒嗝，空气里都是酒味。
苏漾摊开手看了看断裂的玉坠，本想还给她，这会儿又不大放心还给她了。
他把玉坠收好，抬起头时，却见颜霜迟手托着腮，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他。
“好像哦。”她凑近了些，饶有兴趣地伸手去摸，“你是苏漾吗？真的还是假的呢？”
作乱的手被抓住，醉意袭来一阵眼花，她使劲甩了甩头，不悦地嘟囔：“好多苏漾讨厌，明明有那么多，一个都不给我。”
这丫头酒量如此差还敢偷偷一个人喝，喝醉了净说傻话。
幸好她还知道乖乖坐在自家楼顶上，没有到处乱跑。
苏漾无奈地扬了扬唇，目光不经意泄露出几分宠溺。
“假的”小脸蓦地一皱，她放心地埋进他怀里，紧紧环住他腰身，在他胸前乱蹭，口中念念有词，“冒牌货，这一定是梦他不会对我笑的，才不会呢。”
难过和委屈又汹涌而至，她抱着眼前这个男人，嘤嘤地抽噎起来。
“他那么讨厌我那么讨厌呜呜”
傻瓜。
我怎会讨厌你
心疼得犹如刀尖戳刺，但有些话，他却只能忍在心底，哪怕和着血腐朽溃烂。
男人低沉的叹息淹没在她愈演愈烈的哭声里，随着料峭的夜风一同挥散。
第73章 醉酒（二）（）
颜霜迟的确是喝高了，活了两辈子这是头一次。
在现代，她虽然不海量，可在女生中算是挺能喝的，酒席上敬人一轮白的还能头脑清醒地跌撞回家。
哪曾想阿迟这个武林高手的酒量那么差，两小壶就醉得不知今夕何夕了。真浪费了这张一模一样的脸。
要命的是，她居然梦见苏漾那个冷冰冰的坏蛋，对自己笑她试着去抱他，他竟没有推开。
于是她抱得更紧，鼻涕眼泪全都往这人胸前的衣襟上蹭，想着既然是个如此荒唐的梦，那便不怕更荒唐了。
既然是梦，连哭都能哭得恣意些。
“坏蛋呜呜苏漾大坏蛋但是怎么办我还是喜欢你”
这男人只是放任她抱着，却没有一丝回应。
果然，在梦里还是这么傲娇
她抽噎着，抬起朦胧的泪眼，望着月光里他俊美无铸的样子，伸出颤抖的双手，指尖划过他微微颦起的眉峰，深邃如墨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一双让她无数次疯狂地想要亲吻的唇。
柔软，微凉。
她搂住他的脖子，大胆地吻上他的唇。从轻吮到啃食，不肯放过他的每一丝呼吸，将这段日子以来心中的难过尽数宣泄出来。
她的手甚至扯开他衣襟，钻了进去。
手掌游走着忽然间顿住。他原本光洁如缎的肌肤为何
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震得她如大梦初醒。
月白如洗，星空璀璨，脚下是整齐的琉璃瓦片，她和他姿势暧昧，双唇相贴。
她的手还留在他衣襟里，指腹摩挲着的，是一条凸起的疤痕。
应该还不止一条，她掌心之中，没有一处完好光滑。
苏漾面色如常，沉默着将她的手拿了出来，理好衣襟站起身。
“酒醒了，就早些休息吧。”
留下这么一句，他便跳下屋顶，头也不回地离开院子。
颜霜迟呆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又开始钝钝的疼。
那应该是他坠崖受了重伤留下的
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颜霜迟啊颜霜迟，如果我是他，也不会想再见到你。”
她自嘲着，抱紧膝盖，屋顶上空荡荡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