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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念儿这番话倒叫袭人听进去了一半。袭人便连连点头,又问她到底鸳鸯是为何事担心。
“还能是何事?我那小姑当日发了宏愿,说她再不会做妾,别说宝玉,便是宝天王来,也不肯的。旁人都说她轻狂,我却明白,她多半是真心的。不为别的,只为了宝二爷将来的婚事。老太太心里的主意,旁人拿不准,我小姑却是摸得清楚明白。一想到将来的宝二奶奶是那一位,唉,这宝玉的屋里人啊,着实不好做。“
王念儿这话一说,袭人便想到了黛玉。
袭人对黛玉,如莽牛对雅琴,因为不懂,所以难赞。可也难说莽牛就比雅琴下作,若放到耕田一事上,牛比琴自然有用的多。
袭人不由就说道:“鸳鸯姐姐却是一心为我好的。“
王念儿见袭人如此说,便道:“姑娘如何想未来的宝二奶奶?“
袭人听了骇笑道:“我哪里能说、能想主子们的事?宝二奶奶不拘是谁,我自做好我的本分便是了。“
王念儿笑道:“世上就怕,你本分,旁人不本分。若是太太那般的,便是赵姨娘那般不本分的,也活得滋润。若是,呵呵,姑娘想想平儿姑娘……那还是好的,还有那命都丢了的。“
袭人立刻站起了身,笑道:“翔嫂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也听不得。“
王念儿拉住了她,慌忙道:“瞧瞧,可叫我们小姑说着了,她就说,同你这般的规矩人儿,再说不透这利害去。唉,罢了,我且再说一句吧,你也莫惊惶,宝二爷将来身边是谁,还不一定呢。前番琴姑娘不过是个幌子,这里头啊,唉,你自去想吧。“
袭人见她如此说,还真当鸳鸯给她透露了老太太什么心思,心里一喜,口中就问道:“莫非,老太太也转了心意,和太太一样,想要宝姑娘……“
说到此处,袭人慌忙住了嘴,低下头,心下暗悔。
王念儿眼珠子一转,笑道:“傻姑娘,若是她,老太太又何需去求什么琴姑娘?断没有求一家的姑娘不得,又去求这家另一位姑娘的理儿。你莫想宝姑娘,只想在咱们家住着的,新来的另几位姑娘。“
袭人一惊,瞧着王念儿不说话。
王念儿笑了笑,拍了拍袭人的手,便说家里还有事,起身走了。
……
“那鸳鸯的嫂子,真如此说?“
王夫人低声问着袭人。
“回太太,我并不敢增删一字。“
袭人小声回道。
王夫人想了想,问袭人道:“她没说到底是哪一个?“
袭人摇了摇头说没有。
“珠儿家的两个姊妹,还是我一意叫她们住进来的,想必不会生出此念。至于邢家丫头,咱们倒不必忧心,她自有好去处。想来,是鸳鸯那丫头故意叫她嫂嫂如此说的,不过是想乱了我的方寸罢了。不慌,且先将这个年过去再说。”
王夫人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和袭人交待着。
袭人也不敢多说,欲待替鸳鸯辩解几句,又觉多说无益,遂点头退了出去。
王夫人随即叫来了大丫鬟彩云,问她近日来李纹姐妹在李纨处住得可好。
彩云答道:“极好。大奶奶爱护两位小姐,还出面为她们置办宴席,做东道请了家里小姐并宝玉起诗社。“
“哦?你们大奶奶倒难得如此大方。“
王夫人笑道。
“谁说不是?也是李家两位小姐得人意儿,连咱们宝玉都赞她们学问好,又懂作诗,最难得是言语行事,同大奶奶一般安静,真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小姐。“
彩云笑着夸了一通李纹姐妹。
“宝玉嘴里,哪个姐姐妹妹是不好的?“
王夫人也不以为意,笑着问道。
“太太说的是。只大奶奶究竟不尽知宝玉脾性,倒是逢人便说,宝玉很是夸赞了李家姊妹。“
见彩云如此说,王夫人便微低了头“哦“了一声。
良久,她才吩咐道:“去请你们大奶奶来,往前便要过年了,倒要问问她婶娘母女想在何处过年。“
彩云听了,自去请了李纨过来。
李纨过来回话说:“我婶娘的娘家兄弟,过几日便来接她们母女过年。“
“如此,我们也不好强留。只是过了年,元宵节前务必再接她们回来。老太太一向爱热闹,人多了,她老人家瞧着也高兴。“
王夫人含笑吩咐着,李纨应了下来,又谢了王夫人。
“说起来,你大妹妹纹姐儿过了年也十五了,可寻好了人家?“
王夫人忽然问道,
第278章 (5)假求亲激起真婚念 小儿女自有赤诚心()
王夫人忽然问及李纹婚事,李纨一愣,随即道:“她给我叔父守孝,后又打算着进京,倒耽搁了亲事。“
“这可不成。你得空去和你婶娘说一说,京城未必就能寻得好人家,若家里有好的,只管先订下,不必一味地眼往上瞧,没得白耽搁了孩子的前程。“
李纨见王夫人如此说,心内打鼓,不由就抬头去瞧她神色,但见她吃着茶,眉眼在热气蒸腾中,一派安然,便也拿不定王夫人此言真意,只得笑道:“叫太太操心了。我回去就同婶娘说去。“
王夫人笑笑,让她回去了。
李纨一路忐忑回了住处,寻了李婶娘和她说了王夫人方才的话。
“神天菩萨,你们太太是什么神通?我们不过才刚起了心,她那里就即刻落了重锤。“
李婶娘捂着胸口叹道。
李纨白了她一眼,开口道:“婶娘,太太未必就是知道了什么,专意来敲打我。说不得,她就是闲话家常。“
“不管怎样,你们太太是没有瞧上我们纹儿的。若瞧上了,必不会说这话。“
李婶娘倒是看得明白。
李纨却道:“事在人为,太太没见到纹妹妹的好,不见得老太太也见不到。“
李婶娘心中虽不当真,却也乐得李纨为自己女儿谋划。左右,李纨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亦不会令女儿名节有损。若果然叫纹姐儿嫁进了国公府,那她自己岂非终身也有了靠?
……
过年期间,鸳鸯便在京城和金陵间两地跑着,不时在贾母身边出现,免得惹人猜疑。
袭人早寻了鸳鸯,将她嫂子此前的一番“肺腑之言“都学给了鸳鸯听。
“我呸!“
鸳鸯啐了一口,向袭人道:“那妇人的话,一百句也未必有一句听得。我只和你说句真的,在老太太心里,除了林姐儿,任谁也抢不走宝玉。“
袭人莞尔,笑说:“还是你说话最爽利。“
“我同你耍过什么花枪?“
鸳鸯说着话就要走,袭人拉着她道:“急什么?你就不想听听,都有谁要和林小姐抢宝玉?“
“这可奇了。你心里不喜林姐儿,取中了宝姑娘。那有人来同林姐儿抢,你不是头一个带路的?现如今又来和我说这话做什么?“
鸳鸯笑着揶揄袭人。
袭人恼了,过去要拧鸳鸯的嘴,气道:“人家拿你当个知心的,你竟这般编排我。我是爱宝姑娘稳重,可我哪里不喜林姑娘了?我不过是摸不准林姑娘的脾气,觉得她没有宝姑娘好相处罢了。可我也不是那奸邪之人,哪里就是你嘴里那带路的?“
鸳鸯连连求饶,袭人这才住了手,笑道:“你这府里第一副小姐,也有耳目不灵的时候。你求我,你求我,我便说与你听。“
“这蹄子,跟什么人学什么艺。你整日和宝玉厮混,也和他学得一般淘气起来了。“
鸳鸯骂了一句,道爱说不说,起身就要走,袭人赶忙拉着她,凑过去小声道:“我听二姑娘屋里的司棋说,大太太有意叫邢小姐许给我们宝玉,可邢小姐是个有志气的,为着大太太逼着她亲近宝玉这事,和二姑娘哭了几回了。“
“啧啧啧。咱们大太太那般的人物,满京城的深宅大院里都难找到第二个。“
鸳鸯咂舌说着,袭人笑弯了腰,指着她道:“你这张嘴呀。难怪你得了老太太的心爱。“
“不与你说了。我得紧着去做耳报神,给老太太回话去!西洋点子哈巴儿,你还不去给你的好太太汇报去!“
鸳鸯说完,大笑着裹着斗篷跑了出去,袭人在后头笑骂道:“好好儿的你又打趣我,早晚叫我撕了你的嘴去!“
还没等鸳鸯同老太太说邢夫人的打算,那边赖嬷嬷已经先一步,说起了李纨的小九九来。
“大奶奶那样的木雕泥塑都动了意,老太太,您前番那趟提亲,演得也未免太真了些。“
赖嬷嬷笑着打趣贾母,贾母摇头笑道:“甘蔗没有两头甜。这给了薛姨妈一顿闭门羹,没想到,倒给了旁人一张开门贴。“
待鸳鸯来了再一说邢夫人的盘算,贾母连着大笑了三声,直说:“都是我惹的祸,说不得,我还得描补了去。“
……
元宵那日,贾府家宴也请了薛姨妈和李婶娘,借着听女先儿说书的机会,贾母便演了一出“掰谎记“,明面上狠狠批了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实则话里有话,重点却是“戏文里说的大家小姐,但凡见了个清俊的男子便想起终身大事来,哪里又是什么佳人?竟是个贼了。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再听不到这样胡话的。“
薛姨妈和李婶娘听得明白,只得笑说,她们家孩子,也看不到那样的闲书,听不到那样的闲话。
贾母话说了出去,便刚刚骂完西厢,扭脸又点了两出西厢,倒叫一旁坐着的邢夫人和王夫人都一言不发,听了个整出。
王熙凤在一旁插科打诨,讲了几个笑话,将众人的尴尬都遮掩了过去,心里却暗笑道,邢、王二位夫人这辈子怕是都翻不出老太太的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