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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示意兴儿收下银子,进了客房。
“哥哥!哥哥这是怎么了?”
薛蟠瞧了一眼屋中闭目端坐着的柳湘莲,忽然炸尸一般叫了起来,吓得贾琏也心头一颤。
柳湘莲不仅手中宝剑饮血,此刻脱下了外袍后,内里一身银衫也被鲜血染红了半边,一股铁锈腥气顿时呛得贾琏噔噔噔后退好几步。
兴儿也吓傻了,扶着贾琏靠在门口一动也不敢动。
薛蟠人傻胆儿大,上前去带着哭腔又叫了一声:“哥哥!”
柳湘莲这才一个激灵,睁眼道:“无妨,不是我的血。”
薛蟠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心口道:“哥哥唉,你可吓死兄弟了。”
贾琏回过神来,低声交待兴儿:“快寻你们奶奶拿了我衣裳来。莫叫人知道。”
兴儿扭头跑了出去,贾琏关紧了房门,缓了语气问道:“柳兄,究竟发生了何事?这血,到底是什么人的?”
柳湘莲双目愣怔,忽然泪光闪动,哽咽道:“是三姐的。”
“三姐?哪个三姐?”
薛蟠呆呆问道。
贾琏却健步上前一把揪住柳湘莲衣襟,自喉中逼出一股低吼:“你!你杀了三姐?为何?”
柳湘莲颓然一笑,泪水滚滚而下。
薛蟠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忙抱住贾琏道:“好哥哥们,此中必是生了什么误会。那个什么三姐……”
柳湘莲擦了把泪,截住薛蟠话头说道:“三姐虽不是死在我的剑下,却也怪我没本事,护不好她。”
贾琏听见不是他杀了人,这才松了手,焦急问道:“三姐她?她……”
“死了。人我已送到了西山义庄,只说是我柳门冢妇。只后事还需琏二爷操心打点着些。”
薛蟠听得糊涂了,在旁抓耳挠腮问道:“哥哥和那尤三姐不是已毁了婚约?这三姐如何又死了?是哪个天杀的干的?走,咱们掏了那畜生的牛黄狗宝去!”
薛蟠横眉立目,抓着柳湘莲就要去寻仇家。
贾琏气得直跺脚,忍不住骂道:“可急死人了!呆霸王,你少裹乱,快让二郎将事情原委先说清楚才是。”
薛蟠这才气咻咻坐了下去,支着耳朵听着。
原来柳湘莲当日谢绝薛蟠酒约,是应了一个故人之邀。
这故人,正是尤三姐。
贾府倾倒之后,尤三姐母女也失了秉持,一时生计艰难,尤老娘又病入膏肓,三姐照顾老母脱不开身,只听说尤二姐进了牢狱,一时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
后来,尤老娘病故,三姐敛了老母尸骨,带着孝仍四处奔走打听姐姐消息,却自贾蔷处得知尤二姐被害的噩耗。
彼时贾琏仍在狱中,贾珍更是被发配北地,三姐无人可求,遂咬碎银牙合血吞,蛰伏京中静待时机。
“这一年来,三姐不惜流落风尘,只为能报二姐之仇。”
柳湘莲说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以手遮面,心痛恼恨与愧悔齐齐涌上心头,令他面容扭曲,双目赤红。
贾琏也呆了,当日初闻尤二姐惨死,他也悲愤过,痛楚过,可过后呢?
过后,他便忘了。
就是忘不了,也逼着自己要忘。
不然呢?
可是有人就敢不忘,不仅不忘,她还敢心心念念着,要为了二姐这么个微末到不值一提的可怜人报仇雪恨。
贾琏念及二姐之柔善,三姐之刚烈,顿时泪如雨下。
柳湘莲平复了心情,接着说道,那尤三姐知道害死二姐之人乃秋桐,遂打听到秋桐在贾琏无罪出狱后,竟也被放了出来,现就被她在狱中勾上的那个牢头养在外头。
三姐在秋桐家附近探了几回,却都寻不到机会下手。
只因那秋桐自做了人家外室,手里又有人命,再不比往日那般骄狂,行动皆谨慎起来,轻易也不开家门。
三姐正无计可施时,自蔷哥儿处得知柳湘莲回了京,便咬了牙请他一见。
“三姐见了我便跪下哭求,让我教她杀人剑术,我自是不敢应下,奈何三姐以死相逼,我便问了她原因。”
柳湘莲说道,他听了二姐惨死一事,顿时气涌心头,当即答应要帮三姐去杀了秋桐这毒妇。
贾琏听到此处,满面愧色道:“此事原是我该去做的。三姐不来寻我,想来亦是心中并不指望我。”
柳湘莲叹道:“莫说琏二哥这般的斯文人,便是我这般草莽,三姐亦不想牵连过甚。她只求我帮她夜里潜进秋桐家中,再借她一把宝剑而已。”
薛蟠在旁听得呆住了,连连击节道:“好个巾帼气概!”
贾琏顾不得搭理薛蟠,疑问道:“柳兄身手了得,既有你相助,三姐如何又出事了?”
“是我糊涂,一时疏忽了。”
柳湘莲道,三姐与他筹划了半月有余,昨夜才寻到一个绝好机会,趁着那牢头不在,二人夜半时分便翻墙进了秋桐家中。
柳湘莲撬开秋桐房门,与三姐摸进里间,将秋桐捂着嘴堵在了棉被之中。
“三姐拿布塞了那毒妇的嘴,我将她捆了个结实。三姐便一字一句问那毒妇,是否真是她扼死了二姐。不想那毒妇连连摇头,又泪流满面,似有隐情要诉。”
柳湘莲说到此处,忽地“唉”一声,一手捶到了身旁的桌面上,将茶盏震得叮当直响。
第413章 (5)佛心定闺秀别珠翠 尤女烈柳郎歌正名()
“都怪我愚钝,竟被那毒妇骗了!”
柳湘莲痛愧不已。
原来秋桐并非另有隐情,她只是不甘引颈就戮,遂百般否认罪行,只想多活一刻是一刻罢了。
三姐却不愿不清不楚杀了她,遂取了秋桐口中之布,让她将当日之事说个明白。
秋桐心知在劫难逃,转着眼珠子胡乱攀扯,一会儿说二姐乃自缢,是有人给她栽赃,一会儿又说是王熙凤为了抢夺二姐生下的哥儿,这才勒死了二姐。
可是一旦问及何人能作证,为何狱卒皆说是她杀的人,秋桐就顾左右而言他。
柳湘莲见她这般作态,便知此人口中再没个实话,就叫三姐不必再审,当即了结了她才是。
三姐红着眼,抖着手举起了宝剑,朝秋桐道:“今日杀你,必不冤你。来日纵是到了阎王爷跟前儿,咱们丁是丁,卯是卯,我也有话可说!”
她说完就挥剑朝秋桐胸腹猛地刺去。
冷剑入热肠,秋桐“啊”得一声大张着嘴巴,眼睛直勾勾盯着三姐不放。
三姐悚然,手上一松就丢了宝剑,自己身子颓然坐倒在地。
柳湘莲忙去扶三姐,却不料这一剑虽刺进了秋桐腹中,却也割破了原本捆着她的那根麻绳。
且三姐受惊之下,手中劲道并未用完,那剑只入了秋桐腹中寸余,尚未伤及肺腑,秋桐竟是瞬间便挣脱了束缚。
柳湘莲只当秋桐已死,并不防备她,只是扶着地上的三姐出声安慰她道:“想想你惨死的姐姐,这毒妇原就该死!”
三姐听了这话回过神来,双目重新有了些光彩。
可是,当她眼神越过柳湘莲肩头,却见秋桐面目狰狞,满手鲜红地一把抓着腹上宝剑,“呲”一声倒拔出来,又抓着手中的剑,扑身就朝挡在三姐身前的柳湘莲刺来。
秋桐重伤之下已知命不久矣,她又生性恶毒凶悍,这自上而下的倾力一扑,乃是用尽了毕身力气,若真刺在柳湘莲身上,定是非死即伤。
“啊!”
三姐惊呼间不及反应,本能地就一把拽过柳湘莲,自己耸身挡住了那凶狠的一刺。
柳湘莲惊得魂飞魄散,再回头时却见自己给三姐的那把宝剑正双股合一深深没入了三姐心口里。
他当即伸脚,将扑倒在三姐腿上的秋桐跺到了一旁,跺得她口吐鲜血,即刻便咽了气。
三姐仰躺在心上人的臂弯里,只觉眼前诸事散尽,反露出那一日初见柳湘莲时,他扮作莺莺在台上如泣如诉的俊俏模样来: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
北雁南翔。
问晓来谁染得霜林绛?
总是离人泪千行。
成就迟,分别早,叫人惆怅。
系不住骏马儿空有这柳丝长。
七星车快与我把马儿赶上,
那疏林也与我挂住了斜阳。
好叫我与张郎把知心话讲,
远望那十里亭痛断人肠。
“二郎,你再给我唱一句西厢里的送别,可好?”
拼尽喉中最后一丝热气,尤三姐殷殷望着柳湘莲问道。
后者肝肠寸断,紧紧抱着三姐哽咽难言,猛点头道:“好……”
说罢他便清咳一声,伏在三姐耳旁,低低吟唱起来。
一曲未完,三姐芳魂已杳,双目紧闭。
柳湘莲流着泪唱完,在三姐耳旁斩钉截铁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父母祖宗皆有知,柳门尤女,乃我柳湘莲明媒正娶之妻。”
三姐眼角滴下一颗泪来,顺着她光洁的面容划入了柳湘莲的唇中,顿时如烈焰一般,灼得柳湘莲一颗心焦黑一团。
柳湘莲痛哭了一回,狠心将鸳鸯宝剑自三姐心口取出,拿自己披风裹了三姐尸身,连夜将其偷偷送入了义庄之中。
“我本欲随着三姐而去,可又细思一回,三姐必不乐我自戕,且我若去了,这世上还能有谁记取三姐节烈之名?”
柳湘莲含泪向贾琏拜道:“三姐后事便托付给贾兄了。弟就此别过。”
薛蟠忙抱住柳湘莲道:“哥哥要去哪里?”
柳湘莲含泪笑道:“自今日起,我便立下誓言,誓要踏遍中州万水千山,将三姐节烈之名四处唱与人听。若中州还有一人不知我三姐美名,那我便一日不停!”
薛蟠一时震惊地无以言表,贾琏也在一旁唏嘘赞叹不已。
柳湘莲也不再多说,当即抱拳别过,提剑而去。
贾琏自去打点三姐后事,薛蟠则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