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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着痕迹。
那么不如,连她也一切带走吧
芳亭阁外早没有晌午前的嬉笑人声,贵女们早早的离了宫,女官们也各自忙碌而去,只剩下慕汐瑶僵若木石,站在那颗参天大树下。
雨水浸湿了她的全身,点滴带走她身体的温暖,她却麻木不然,脑海里反反复复想起前世今生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让她重新活一次?
若为眷顾,那为什么要让她痛?!
站在树下,早前耀阳下的心花怒放恍如隔世,隔世?都说深宫度日如年,原来是真的
“汐瑶!!!”身后,祁璟轩急迫的喊声近乎被淹没在暴雨中。
他冲出太极殿才想起这女子,藏墨阁御庭苑到处的找寻,这是过了多久了?他总算在最不愿意看到她的地方将她找到。
“跟我回去,莫要淋病了身子!”跑到她身侧,祁璟轩话中难得强硬。
可那人儿并不理会他,只痴傻的仰头盯着树上某处,看得眼都不愿眨,雨水浇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在他望来,仿佛都变成了泪水。
明明他知道,她没有哭。
“汐瑶”抓着她纤弱的手腕,祁璟轩心疼的唤她。
表情僵滞的女子转过脸望了他一眼,拧了拧眉,问道,“是谁说,对树许愿,抛挂竹签,心愿就会成真?”
祁璟轩僵了僵,难道她许愿了?
不及他多问,忽见她倏的笑了起来,惨淡得无法形容,“想来真是好笑,这不过就是颗树而已,就算长得比宫里别的树高大,它还能生出脚来,从那高不过它的宫墙上跨过去不成?”
走不出去的。
我们都是深宫里最渺小的囚徒
与你断情绝义!()
滂沱大雨,淹没了一切,却掩不住心伤。
祁璟轩从没见过这样的汐瑶,没有笑容,失了骄傲,往昔萦绕闪烁在她周身的光彩顿失,飘摇风雨中,只剩下一副没了魂魄的空壳。
绝望将她蔓延,包围,夺去她的所有
不经意的眨眼间,魂飞魄散。
她让他茫然无措,想出言安慰,却不知说什么,是啊她本就是个明白人,心里有何不清楚,还需要他这个时常犯浑的人来开解么?
尤为听了她喃喃自语的话,祁璟轩更加怔然惶恐,不觉望向那株连理树。
雨水混淆了视线中的一切,参天大树在昏暗的天光下,在雨水拍打中,巍然不动
挂满了竹签的树枝摇晃不停,这当中,哪一个是她的?
心愿?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这样东西,可是诚如她所言,这不过仅仅也只是一颗树而已!
“汐瑶,回去吧。”祁璟轩语色艰难,“那些都不作数的!”
皇宫,皇宫
宫墙比金子还奢贵,里面的一粒沙都胜过宝石,却都是空洞的虚妄!!
被它禁锢在其中的人是没有魂魄的空壳,她们只会互相争斗,彼此厮杀,除了利欲熏心,所谓‘美好’她们懂什么?!
眉头深深拧在一起,他抓紧了汐瑶的双臂,“我会带你出去的,你相信我!”
他已经失去了最敬爱的皇姐,母妃更是此生都无法离开这座囚笼,可是汐瑶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他一定要带她走!
“出去?”
汐瑶重复道,恍惚的神情微有颤动,似是在思索这两个字的意义。
她上辈子就被困在这里,心甘情愿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今生的她已经不是那个软弱无能的慕汐瑶!
什么权势熏天,什么棋子阴谋,去他的身不由己!
“我要出去!”
攥紧双拳,汐瑶切齿恨道。
求人不如求己,不是早就决心为自己活?那为何她还要对他有所期待?
闻她所言,陪着淋了许久雨的祁璟轩总算放下半颗心,点头道,“对对,一定会出去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先避雨吧,不若淋坏了身子还怎么出宫去?你说对不对?”他像是在哄三岁孩童,有些迫切,又担心她反悔。
汐瑶仍旧死死盯着树上的某个地方,不肯轻易善罢甘休,“我要把的心愿拿回来!”
她才不允自己的心挂在一颗破树上糟践!
说罢人就朝树干走去,祁璟轩被她干脆利落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把她拉住。
“别急你爬不上去,树这么高,雨下得又这样大,我我给你想法子!”
汐瑶看了他一眼,眸光里前一刻的决然心意消退少许,她当然知道自己爬不上去,可是就这么离开,她不甘心!
她犯了一件多么愚蠢的错事,只有这样做,才能挽回!
经她无力的一眼,祁璟轩僵了僵,当即犯难,璟王爷自小到大也没爬过树啊
可他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回身正准备唤站在远处,跟了他一路的王福去喊人来,却在转身时,见到烟雨水雾中,祁云澈撑着伞向这处行来。
“七哥”忍不住脱口,随即就感觉那拽在手心里的纤弱手臂蓦地颤动了下。
回头再望汐瑶,她果真也看到那人了,且是眼色里恨意越发汹涌。
偏那缓步走近的男子,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漆黑的眸,淡漠了眼中的所有,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无动于衷。
即便行在狂风暴雨里,那欣长的身姿不为任何撼动,即便他在一步步的靠近,却与人一种青山远黛的错觉,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
无疑他每靠近一步,对汐瑶来说都是折磨。
可他就是如此自若的来到她的跟前,将手中的伞轻轻的送向了她。
霎时,雨水被隔断在油纸伞外,她被肆虐得冰凉了的周身获得片刻的缓释,水雾模糊的眼也明了几分,让她将眼前男子的脸庞看得更为清楚。
祁云澈
上一世,这一生,给了她希望,再给与她绝望的,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纵使他此时在她面前又如何?
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一个简单的举动,仿佛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那么多了。
难道她还期望他为她抗旨不成?
天
她竟然真的这样奢求过,哪怕一次也好,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不求结果,不顾生死可能吗?
她竟还奢望有一天,他能放弃了这里的一切,和她远走高飞?
他说的那些话尤响在耳边,他让她许愿,她就以为一定会成真!
不,不是这样的
他根本没有应允过,她与这天下,他何时说过会选她,再弃了大祁江山不顾?
哈,她哪里可能大得过天下!
“我怎么那么傻”汐瑶失笑,狼狈得无所遁形。
她先是自言自语,再凝着他嘲讽的问,“我怎么那么傻?”
算计再深,深不过这宫闱,狠不过这人心,这些人都没有心!
眼角眉梢间又是那样的神情,包涵的太多,太复杂,太痛苦,这些都是他带给她,祁云澈不解,更由始至终都没彻底明白过。
要他如何回答?
她从来都对他有所保留,从来,看不穿的都是他。
“汐瑶,七哥也不愿意的。”见祁云澈一言不发,眉宇间被阴霾笼罩,祁璟轩笨拙的替他说道,“若七哥抗旨,你会死的”
“那我宁可死!”她大吼,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瞠兀的黑瞳中绽出刻骨的恨。
祁云澈只与她一抹轻而苦涩的笑,淡声,“可你还活着。”
他要她活着,活在他能看到的地方,这是他用手中仅有的权利换来的。
汐瑶怔忡,脸容上瞬间被愕然占据,但转瞬,更加决然狠厉的颜色把那抹恍惚取代。
她亦是笑,讽刺戏谑不屑还有痛恨,对他逐字逐句——
“王爷不是想知道我许了什么心愿?我希望今生,来世,下下世,无论轮回多少次,永远都不要和你有关系!”
乞巧节的暴雨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两天两夜,险些淹了半座燕华城。
大雨之后,阳光初绽,宫中上下开始为夏猎做准备。
祁国开国先祖始于山野林间,狩猎为生,故而大祁皇族子嗣,无论男女,三岁起便要开始学习骑射。
每年的七月中,皇亲国戚,还有机要大臣伴驾离京,前往祁国最富盛名的避暑之城——东都。
时间紧凑,宫里这些最少不得说三道四的奴才们,连私下议论云王婚旨的机会都不得,就忙着为夏猎做准备。
此次伴驾的名单下来,但凡诞下皇族子嗣的妃子都在随行之列,京中大小事务仍然交由煜王和明王共同协佐打理,每日八百里加急送东都呈皇上亲自过目。
眼看临行的日子就要到了,反倒是汐瑶偷了闲。
如今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女官,自然是不用跟着一道去的。
夏猎前后少说三个月,长得称如她心意。
待圣驾回京,定已入秋,煜王大婚一过,便是对付张家最好的时机。
经过那日在芳亭阁,她总觉得皇上知道的比他们任何人猜测的都要多。
更因为赐婚一事,让她如梦中醒然!
不能婚配祁云澈,做那颗掩人耳目的棋子,在皇上眼里,如今的慕汐瑶棘手又无用,莫要说祁璟轩了,就是她都觉出那杀意。
张家谋逆,慕家参与其中,这不正好给了祁尹政一个定她死罪的理由?!
想到这一层,汐瑶这几夜简直难眠!更毫不犹豫的做了逃离的打算!
待这些皇亲国戚统统离京,宫中分庭抗礼的纳兰岚与袁雪飞更是不在,依着自己那点小手段,便可出宫做些安排。
先让府中上下的人前往长城外,二哥哥一定会将她们安置妥当,料想大哥哥是驸马,皇上诸多地方得用着沈家的银子,不会伤了舅舅一家。
而她,对这皇宫,对京城,早就没了眷恋,是时候离开了
‘砰’的一声响起,接着是更加多而密集的掉落声,布满灰尘的书卷登时将藏墨阁的易娇充斥,生兀的惊回了汐瑶的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