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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很累啊?”她问得颇为小心,生怕话语太大声,惊了他的好梦。
祁云澈闷闷的‘嗯’了一声,“说吧,我想听。”又在她没开口前,追问道,“怕吗?”
怕吗?
纵使形势所迫,更知道她与寻常女子不同,可让她只身前往张家,他到底还是不放心的,不然也不会日夜兼程赶回来
“不怕。”
细微的两个字音断了他的思绪,他听到她一字一句清晰的说,“我想既然已到了这一步,若张家不亡,我便要死,可我还不想死呢。”
轻巧淡然的语气,却透着丝丝狠劲。
祁云澈勾起唇笑了笑,“大仇得报的滋味如何?”
“我不知道怎么说。”她从来就不喜欢如是争斗方式。
不过是被逼无奈自保所为,都被欺到头上来了,不反击,难道等死么?
这世间到底能有几人如她这般重活一次,她却是不知。
只她既然得了这机会,如何都不能负自己啊
“不知怎么说?”祁云澈还以为他问了的话,至少她会与他说说那些惊心动魄,张家的人如何狡猾,而她又是怎样见招拆招诸如此类。
垂下羽睫,汐瑶幽幽叹道,“我觉得很累,很厌恶勾心斗角,时时算计,我想过回从前的自己,但若是那样”
她必万劫不复。
无需说出口,祁云澈生在帝王家,身边危机四伏,这些不比她见得少。
“现今你就可以做从前那个慕汐瑶。”
对此他也很好奇,她不止一次含着眼泪质问的瞪他,每次都委屈备至,于是他便会觉得无论她做出多少大逆不道的事,都是合情合理的。
从前那个慕汐瑶
想了想,汐瑶忽然有些悲哀的发现,连那个女子是什么样子,她都快忘记了。
“回不去了的。”索性她也不想回去。
脑袋在那方胸口蹭了蹭,她温淡一笑,“这夜见了太多血光,死了太多人,可是最后能看到你,此时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这委实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原本她以为至少还需过得几日才与他相见,故而汐瑶心里是清楚的,“你有几夜没合眼了?”
听她问起,祁云澈暗暗抒怀算她有良心,欣然之余不确定的答道,“四日?”
好像吧
如此想想,那困倦之意漫天涌来。
“睡吧。醒来再说。”他道。
汐瑶赞同的点头,睁得老大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瞧,“那你能不能放手,这样我睡不好。”
才将覆上的眼皮勉强撑起一条狭缝,他轻睨向她,“睡不好?”
睡不好才奇怪了,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祁云澈的怀抱定然是慕汐瑶最眷恋的所在,对此,有人自信得很!
只不过
对上他灼灼凤目,虽不太忍心,汐瑶还是磕巴的老实道,“你不觉得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置寝之前应当先沐浴么?”
他身上的气息味道并不难闻,只是比从前浓重许多,铺天盖地的将她包围,她总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了。
好歹他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皇亲国戚,虽然同她跑了,但多年的好习性不能丢对不对?
“你嫌弃我?”他逐个字逐个字问话的样子实在渗人。
“小的不敢”汐瑶真的不敢。
狐疑的凝了她半响,祁云澈黑面道,“那就乖乖睡觉!”
她忙不迭点头闭眼,“好。”
只是不敢,不是不嫌弃的。
天明。
午时不到,这日的洛州城人影稀疏,大街上游动的小贩寥寥可数,许多酒楼茶馆更是闭门不开,生意都不做了。
张家造反,明王奉旨前来捉拿反贼,城中忽然多了三万银甲精兵,城外更还有冷世子领来的陈家军。
明眼人早就嗅到当作蹊跷诡谪,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乱相争,铲除异己?
人心惶惶,饶是城门大开,任由出入,这个时候根本无人敢去触那霉头。
大火直到辰时才被熄灭,据闻前半夜有两个胆大的闯了进去,偌大的张府满地死尸,活口?仿佛是只剩下独一个。
一夜之间,河黍再无张家。
城南,沈府。
送走了祁明夏的长随,沈瑾瑜坐在前厅,一边品着洛州一年只产百两的清茶,一边百无聊赖的看账本。
正逢月末,难得沈家少东家在,洛州的几个大掌柜讨好了许多日,结果只讨得沈二公子的厌烦!
这厢刚安静下来,身旁的魅妆便道,“明王真真不客气,随随便便派个人来,开口就要沉香散的解药,哼!”
她冷冷嘲讽了一声,眼底绽出抹厉色,再道,“昨儿个表小姐用毒都是前半夜的事了,救得回来么?!”
都不知过了几个两个时辰,竟还堂而皇之的说是要去给慕二小姐服用的。
慕汐婵命大没死,今后也是废人一个,都不知祁明夏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听她愤慨非常,沈瑾瑜抬首来好笑的向她递去一眼,“那你到底是在怨明王派的人来得太晚,还是在恼火根本不该来?”
魅妆气不打一处,只觉得来的这个明王空有贤德虚名,实实在在是个伪君子!
“老三素来就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即便要了沉香散的解药,也并不一定是给慕汐婵用,留作将来有备无患未尝不可。就算慕汐婵真的废了,兴许他还能找出其他医治她的方法,只要是对他有用之人,他不会亏待的。”
若非这声音突然冒出来,谁也不会察觉前厅正后方被隔出一小间内室。
层层金色的鲛纱帐里,依稀可见有个身姿婀娜的人儿半倚在长榻上,手里似还捧着本书,模样很是清闲。
外面已作乱世,不知这一早上她真正看进去多少。
听着她清甜悦耳的声音,难得她有兴趣开口说话,沈瑾瑜望向里面询问道,“午膳想吃什么?”
“随便罢。”那人儿明显兴致不高。
吃什么不是吃,终归知道在沈家不会被亏待就是了。
见她又埋首书卷里,沈瑾瑜风姿俊朗的脸庞闪过一丝黯然。
遂即,他极快的将那丝情绪挥去,转而吩咐魅玉,“午膳照往常的,近来干燥,加一道珍烩血燕。”
魅玉摇着头出去了,走前还与魅妆交换了个眼色。
都一年多了,她们二公子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行?
冷世子和大长公主的爱子都在府上,他不去陪那二位,相反非眼巴巴守着个看都不多看他一眼的。
真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沈瑾瑜怎会看不到她们之间的小动作,他心里酸涩,瞒不过身边的人。
只这两日瞬息变化,他能在汐瑶面前维持他兄长的翩翩风度,却欺不了自己。
身在京城的祁璟轩有睿贤王相助,想是不会有多危险。
冷绯玉也在天明时分来了府上,他将陈月泽带回去,就算不能拉拢陈国公府那一方势力,得了大长公主的人情,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眼下瞧着是冷家占尽上风,不费一兵一卒,可今后的形势却是大为不利。
全因为皇上看中的那个儿子——被他的表妹妹拐走了。
放下账目,沈瑾瑜侧身姿态尔雅的端茶来饮,佯作闲聊般问里面的女子,“你猜云王可否还会现身?”
前厅里静无人声,除了魅妆端正站在旁边,用同情爱怜的眼神瞄着她们公子。
想要个回应真是难啊
沈瑾瑜满面局促窘迫,埋头喝茶,细声地,“魅妆,你先出去。”
魅妆的眼神瞬间从同情转变成冷漠戏谑——活该你被无视!
她气冲冲的走远,沈二公子凄凄悲凉,深觉自己把身边的人都宠坏了。
稍作整理,沈瑾瑜并不气馁,接着自若道,“南疆王已死,他两个儿子争得天翻地覆,苗域自顾不暇,待百日后大丧,大王妃陪葬,袁雪怡就是太王妃,整个苗域尽在她之手。”
“然后呢?”里面的人总算起了几分兴趣。
“云王都已决意隐世,不知袁雪怡还能被受制多久。”
他站了起来,忧国忧民的大叹,“违逆了皇上的意思,冷家和淑妃娘娘该怎办才好啊!”
将将说完,不斥之声和另一道话语声同时响起。
只见冷绯玉边从外面行来,边说道,“不想沈二公子将局势看得如此通透。”
他乃武将,又值气盛时,洪亮的声音即刻将那声不忿盖了过去,都没察觉里面还有个谁。
陈月泽随他一起,两人并肩行入,身后跟着刚出去的魅妆。
沈瑾瑜显然有些不悦,心道真的该管教这些个任意妄为的丫头了。
不动声色的移身挡了内室,他先看了脸色稍显苍白的陈月泽一眼,道,“陈兄身上毒性才解,怎不好好休息?”
陈月泽淡淡一笑,“小伤而已,并无大碍,况且——”
他侧首看向冷绯玉,眸中多了几分欣赏和敬仰。
曾几何时,每每父亲拿此人与他说教,着实让他忿然,早先醒过来与之长谈一番,总算承认自己及不了他一半。
成大事者,哪能顾及太多儿女情长?
“先有探子来报,煜王与张悦廉的兵马在东都外十五里处激战彻夜,我担心父亲母亲安危,特来与沈二公子别过,昨夜多得照顾。”
说着,他拱手拘了一礼,便是打算离城了。
“陈兄客气。”沈瑾瑜与之客套道,“要言谢,也该鄙人多谢陈兄为家妹以身犯险。只形势紧迫,鄙人不做多留,日后有用得上我沈家的地方,陈兄尽管开口。”
稍顿半瞬,眼底掠过一抹狡黠,他轻巧问道,“不过看陈兄与冷世子如此合拍,今后陈国公府是要与冷家一起拥戴十二皇子了吗?”
话问罢了,陈月泽和冷绯玉都齐齐一怔。
对此,一个是没有来得及多想,一个自然求之不得。
眼下时局非常,容不得他们在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