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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
再者,自小到大,师傅何时与人把脉这样久过?
只这比旁人多出一层的担心,他是不敢当着祁云澈的面讲出来的。
听他一声忧虑忡忡的叹,祁若翾刚端在手里的茶也不想喝了。
她大老远的来,原本是想亲眼望到汐瑶嫁给老七,哪知遇上这糟心的事,莫说她如今身为祁国的女皇,就是自身这长姐当头,也不能表现得太过。
重新把茶盏放回桌案上,她语色平静的宽慰道,“汐瑶吉人天相,前日大夫不也说了么,伤得最严重的那几处都见大好了,体内的淤血也在渐渐消散,这般福大命大,加上你师傅在,不会有事的。”
她说完,倒是众人都一致的向祁云澈望去。
既然没事大好了,为何还不醒呢?
祁若翾浑然觉出合着是她多了话,面露一抹尴尬之色,转而又端起才放下的茶,闷闷的饮下一半。
冷绯玉见她自己都是手忙脚乱的,无奈把头摇摇,蹙起的眉头多日不见舒展。
陈月泽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光是无名大师来这一会儿,他坐下又站起都不知多少次。
而颜莫歌看似懒洋洋的倚在侧边一张软榻上,和寻常没什么两样,手里没精打采握着不知是飞墨还是凌歌的尾巴,到底是担心上了!
只气急败坏的责难一句慕汐瑶真真不叫人省心!!
沈瑾瑜闻言淡笑不语。
谁能说不是呢?
他这三妹妹,哪怕是放多几双眼睛牢牢盯住了,都会生出闪失来。
不多时,无名自内行出,外殿的人和豹子齐齐涌上去,只见他对祁云澈作了个佛手之礼,道了‘恭喜’二字。
祁云澈不明的一怔,面上更为不解。
唯一没动作的颜莫歌很是生奇,“人都昏睡了整二十日,不知大师在恭喜什么?”
话一出口,他就立刻被颜朝横眉瞪着低低的斥责了声。
若不得无名为颜莫歌换血续命,他早就去见了阎王爷!
此处这里哪个不关心里面的人?唯独他轻重不分,尽得罪不该得罪的!
“颜小施主向来心直口快,颜施主勿要责怪。”无名早就习以为常,罢了才对神色紧张的祁云澈道,“恭喜大汗,汗妃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他字句简单,却震慑了所有人!
“你说什么?!慕汐瑶有孩子了?!!”颜莫歌从榻上弹起,惊喜连连。
转眼,他又想到了什么,兀自古怪道,“王宫里日日都有大夫来请脉,何以不曾看出?”
无名不急不躁的答来,“汗妃自高台坠下,体内积有淤血,故而滑脉之象不显,老衲”
“那孩子可有事?”颜朝追问。
有了这句话,连光了头的十二都大喜于色,忙看向祁若翾,像是想要求个同喜似的。
竟然有孩子了,总算有孩子了,可——
诸人的心思一转,刚喜上眉梢,又很快黯然了去。
偏生在这节骨眼上
祁云澈亦在听后,眼底不过微有轻漾,随后眉头折起,沉声问道,“可是因为有了身孕才久不见醒?”
若是这般,要叫他怎办呢?
无法在母皇下毒的期限之内受孕是死,假使昏迷是因为怀着这个孩儿,她要何时才能醒?
看出他的担忧,沈瑾瑜道,“汗皇莫要心急,既然无名大师未道汐瑶有性命之忧,自然是不得紧要了,至于汐瑶一直不醒”
话到此,他望向无名,语态诚恳,“大师曾与在下说过,汐瑶这年命有一劫,可是此劫?”
无名点头,“正是。”
“此话怎讲?”祁云澈是个不信这些的人,只事关汐瑶,他不得不谨慎。
还有她说的前世的事,莫非与那些有关?
很早以前他就在汐瑶眼中察觉端倪,她明明看着的是他,却又不是他。
尤为在她来了北境之后,与他独处时总是疑神疑鬼的往四处张望,连祁云澈都觉得,可是在暗处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抑或者该说只是她?
那个人又是谁?
无名缓缓道,“老衲在多年前曾在江南烟雨城与幼时的汗妃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便望出汗妃面透国母之相,头年忘忧山竹舍再见,却发现汗妃的面相已然不同。”
冷绯玉想起汐瑶对他说过,在前世,她就是祁云澈的皇后。
且是婧芝对相术略有钻研,后而也同他打趣过,说汐瑶生得一副国母的好样貌!
而今细细想来,如果当初汐瑶安于听从圣意,便不会生出那么多枝节,那么结果定与她说的那个前世不会有太大分别!
就是连她自己都道:这一生变数太多。
“如何不同?”冷绯玉问,心思里直觉这是关键。
只听无名再道,“汗妃虽自身命数不同,却窥得先机,牵一发而动全身,又因她有国母之相,心系之人定能成为一方霸主,如今汗皇大业已成,便是汗妃应劫之时。”
“怎的大师越说越玄乎?”颜莫歌费解,“澈哥成就一番大业本就是天命所归,与慕汐瑶有何干系?就算有,那她当是有功之人,为何要应劫?”
无名和颜悦色,淡笑道,“汗皇虽贵为蒙国女皇之子,却也是祁国的七皇子,祁国皇位当非他莫属,只如今不是变了么?颜小施主仔细想想,倘若没有汗妃从旁推波助澜,今日的祁皇是谁,今日这天下又会是怎样一番局面?而汗妃的应的劫,乃是前生就种下的因,今生得了不同的果,如此罢了。”
前世因,今世果
回味着无名大师的说话,祁云澈只身行入内殿。
便于此时,只想守着她,等她醒过来。
汐瑶静静的平躺在宽大的床榻上,乌黑富有光泽的长发像丝缎一样铺散开,她的双手置于身侧两端,眼眸闭合着,面目安宁,无喜无怒,鼻息轻缓均匀
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已经不记得在心里说过多少遍这句话,她也仅仅是在安静的睡着。
比起前些时日,她的脸色好了许多,双颊上隐隐透出少许红润,只这少许,足够令祁云澈松释一些。
她就近在他的眼前,可为什么,却让他感觉她在离自己无比遥远的地方?
汐瑶,你想离开我么?
沉下身,他就这么不顾形象的坐在床榻边缘的石阶上,探手将她外侧那只小手轻轻抓在掌心里,深眸时刻不离她的脸庞,眼底总是带着一丝期待。
一丝便足够,他不敢要求得太多。
僵默了良久,祁云澈张口来,用连他都感到讶异的声音,沉缓的对安睡的人儿说,“你体内积下的淤血渐消,多处折伤的地方也在慢慢恢复,不过所有的大夫,还有无名大师都说,怕是醒来后,腿脚会有些不便。”
言罢顿了顿,专注在她脸上的眸色又仔细了几分,像是想用这番言语将她吓唬醒来。
从来他都知道,如她所言,他是个狡猾之人。
确定了不会有回应,祁云澈局促的溢出抹笑,继续道,“不过无妨,只要你肯醒过来,我一定会寻遍天下名医为你医治,顺带把颜弟的毒也解了罢,你说可好?”
连为颜莫歌解毒都成了顺便,由此可见,他的心是很小的,装下慕汐瑶一人刚刚好,可要是没了她,就会变得很空很空。
整个寝殿独独他的话语声苍白的回荡着,听上去无力,更似他在自言自语。
“无名大师说,你命中有一劫,是前世欠我的,你信么?”
那便是前世,与今生有何关系?
祁云澈竟是在恨那个从未见过,更不相信存在着的自己!
“我原谅你了,你拿一生来伴我,如此好不好?”
“你可知,你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有了我们的骨肉。”
“待你腿伤痊愈,为我诞下孩儿,之后你想去哪里我便带你去。”
“如果得到天下要你的性命来换,就算得到了又有何意义?”
“汐瑶,只要你醒来”
她好像还有许多话没有对他说过,他们还有许多事没有一起完成。
她怎能如流沙一样,在他越要紧握时,流逝得越快?
他不允许。
——若我是曾经传言中弱不禁风、懵懂无知的慕汐瑶,你可会上心?——
——我想要一个人与我细水长流,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没有大风大浪,粗茶淡饭也能够很开心,我们静淡相守,一点一点的变老,晨曦而作,日落共息。平平无奇的午后,我煮茶,他捧书卷在旁边看,不时与我一眼,我就觉得那样很美——
——这世上有许多人一生只执着一件事,一个结果,而我却被那个结果摆布,无意中改变了过程,以至于原本清晰的最终变得模糊不轻,几欲把我生生困住。但好在,我能确定此时得到的,都是我想要的——
——不是因为是你,而是刚好是你,我也不得办法——
既然是不得办法的事,既然你逃不开我,已然选择与我一起,那么为何还不肯醒来?
汐瑶在那座深宫里辗转往复,漫无目的游荡着,沿途一个人都不见,出奇平静的心底竟连疑惑都没有。
仿佛本该如此。
天光明媚,暖阳洒在身上,舒服极了。
她悠闲的踱着步子,走哪儿都熟悉。
这里是赤昭殿,那里是太极殿,还有立政殿、万寿宫、倾凤宫
绕过藏墨阁,穿过茂密的石榴林子,御花园里的假山哪里可以攀爬,她一清二楚,西苑的那个荷花池,夏末开得最好看。
畅音阁外有个假山凉亭,不得多少人知晓,却是乘凉的好地方,从前,她和谁在那里一起闲坐闲话来着?
还有眼前这处
止步在那诛高而繁茂的连理树前,相隔着十丈有余的距离,她眨眨眼,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她知道树旁有个芳亭阁,每年的乞巧节,都会有无数如花少艾的女子在里面行成人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