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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洵不卑不亢地说道:“有劳诸葛先生费心了,只是先生一把岁数还这么老当益壮深夜赏灯,本世子又怎能在府中蒙头大睡?上元佳节,举国同庆,本世子不过是出来凑凑热闹罢了。”
“哦?”诸葛老太爷长眉一舒,说道,“既然如此,燕世子继续游赏,老夫就不奉陪了。”说罢,转身对着一众下属说道,“回府。”
“等等!”燕洵迅速打马上前,挡在诸葛老太爷面前,淡笑着指着楚乔说道,“先生要走可以,只是要把这个孩子留下。”
老者眉梢轻轻一挑,“燕世子此言何意?”
“这个孩子刚刚惊了我的马,吓走了疾风,我要抓她回去问罪。”
老太爷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就赔世子一匹好马。”
“我家世子的马是老王爷从西方大漠刚刚猎回来的千里良驹,你赔得起吗?”
“风眠,住口!”燕洵眉头轻蹙,怒斥身后的小书童,沉声说道,“诸葛家是帝国门阀,诸葛家主又是长老会七大长老之一,财大势大,连我们王族也难望其项背,自然没有什么东西是赔不起的。只是父子情深,疾风是我父王亲自驯服,万里迢迢地送到真煌的,并不是寻常战马,所以事情不可以这样草草了之。找不回战马,这个孩子,我必须带走。”
“燕世子”
“诸葛先生无须多言,”燕洵打断老太爷的话,昂首说道,“以诸葛先生的身份,实在犯不上为一个奴隶求情,此事我自会向诸葛家四少爷交代,来人,将这孩子带走。”
燕王府的亲随顿时上前,一名身材高大的大汉将诸葛老爷的随从推了一个踉跄,单手将楚乔抱在怀里,就要上马而去。
朱顺见诸葛老太爷面皮发紫,顿时上前,谄笑着拉住燕洵的马缰,笑着说道:“燕世子,有话好说”
唰的一声鞭响,之后燕洵紧跟一脚,猛地踢在朱顺的下巴上,将男人肥胖的身体一脚踢翻。朱顺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满口鲜血,连带两颗泛黄的门牙。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燕洵眼神锐利,寒声冷硬地说道。
朱顺大惊,连忙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叩首。要知道在大夏,皇族屠杀一个平民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燕洵对着朱顺举起马鞭,冷冷地说道:“今日就看在诸葛老先生的面上暂且放你一马,他日若是还这般没有规矩,即便是诸葛家主亲临,我也要取你狗头。”
说罢,看也不看诸葛老头一眼,对着身后属下沉声喝道:“走!”
一队人马顿时跃马扬鞭,滚滚雪浪飞溅之后,隐没在长街的尽头。
诸葛老头面皮通红,左手气得都有些发抖。朱顺跪着爬上前去,拉住诸葛老头的脚,说道:“老太爷消消火,奴才”
“滚!”老头大怒,一脚踢在朱顺的胸口,叫道,“没用的废物!”随即上车离去。
大雪仍旧纷扬飞散,长街一片寂静,更加衬托出主街的热闹和繁华。
战马停在赤水湖畔,之前还一本正经面色凝重的少年笑眯眯地回过头来,笑道:“小丫头,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孩子略略抬起眼梢,虽然没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又不是我求着你来的。
燕洵不服地哼了一声,低声道:“说句软话会死吗?”
楚乔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燕洵一愣,赶忙拦在她前面,“你要干什么去?”
孩子眉头一扬,“当然是回府。”
“你还要回去?”少年皱眉叫道,“那个狗奴才不会放过你的,还有诸葛家的那个老头,在真煌城都是出了名的,你想回去找死吗?”
楚乔一把推开他,“用不着你管。”
燕洵不放手,仍旧抓着她,叫道:“你这是干什么?难得本世子好心救了你,你却这样冷言冷语。诸葛玥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奋不顾身地一头钻回去?”
楚乔抬起头来,孤注一掷要除掉诸葛老色狼的计划被破坏让她有些恼火,她不耐烦地一把甩开燕洵的手,抬头冷然道:“我有哭着求你来救我吗?收起你的慈悲心肠吧,我受不起。”
燕洵气得眼睛通红,看着楚乔越走越远的小小身影,突然孩子气地大声喊道:“莫名其妙,活该你被人欺负,我再管你一次我就不姓燕!”
楚乔连头都没回,半晌,就消失在汹涌的人流之中。风眠小心地走上前来,仔细地看了自己的小主子一眼,见世子眼睛红红的,似乎一副要被气哭了的模样。
风眠微微一愣,帝国派遣藩王坐镇帝国边塞,拱卫真煌帝都,但是为了限制他们,就将各地藩王的世子收入京中为人质。这些孩子自小生活在权力旋涡的中心,早熟老成,向来是一副成熟的模样。风眠还是头一次见主人对一个人这样喜怒形于色,那样子就像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
“世子,咱们也回府吧?”
“哼!”燕洵冷冷地哼了一声,声音里犹自带着怒气,翻身上马,带着众多亲随就向燕质子府走去。
“风眠,”刚走了没两步,燕洵就回头对着小书童说道,“你去一趟诸葛府,就说我的疾风找到了,让他们别为难那个小丫头。”
“啊?”风眠一愣,傻乎乎地瞪大了眼睛,说道,“世子,您不是说您再帮她一次就不姓燕吗?”
第19章()
燕洵大怒,在马上一脚踢在风眠的腿上,叫道:“猴崽子,你再说一次试试?”
风眠“哎哟哎哟”地哼哼两声,掉转马头就向诸葛府跑去,哪里还敢再说一次。
燕洵气呼呼地喘了一会儿粗气,见周围下属都看着他,顿时大叫道:“本世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众人连忙转头各自张望,再也不敢看燕洵一眼,各个在心底无不低声暗叹:世子毕竟只有十三岁啊,偶尔孩子气一次,也没什么。
回到诸葛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看门的家丁见了楚乔,微微吃惊,知道这是青山院如今得宠的下人,也没有过多为难,还给了她一盏灯笼照明。
夜里的诸葛府显得有些冰冷,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哗和热闹,安静得像是一个黑暗的牢笼,偶尔有几只寒鸦,很快就被百步穿杨的箭奴们射了下来。
主子们安睡的时候,是不容吵闹的,哪怕犯规的只是一些畜生。
经过蓝山院外高高的围墙的时候,楚乔听到一阵压抑着的哭泣声,似乎是有犯错的小女奴挨了打,躲在对面的墙根底下哭泣。
楚乔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月亮大大地挂在天上,惨白圆硕的一轮,将她小小的影子投射在红墙之上,竟显得那般纤细修长,就恍若曾经那些岁月中自己挺拔高挑的身材。孩子的眼神有些迷茫,不知不觉地伸出手去,一点一点接近,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冷。
心底顿时涌起一阵悲伤的凉气,或许,总是会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以为一切只是大梦一场,只要梦醒,所有的事情就不曾发生。那些跌倒的尸首,那些横流的鲜血,还有那些悲哀的泪滴
对面围墙里孩子的哭声仍旧在延续,只是她的身高太矮,根本翻不过这面墙去,自己尚且冰冷,又如何去温暖他人?就如同那些雪原上被掩埋的尸体,她的痛心,无济于事。
意外地竟推开了青山院的院门,楚乔有些吃惊,原本做好了在柴房里过夜的打算,没想到这么晚院子还没落锁。诸葛玥是一个很会养生的人,不去点将堂上课的时候,就在庭院中修花种兰、吃茶焚香,对睡眠的要求也很高,不像府中的其他少爷,耽于女色,通宵达旦。
刚刚小心地踏进院子,一盏灯笼就迅速逼近,寰儿急忙拉住楚乔的手,压低声音叫道:“哎哟,你跑到哪里去了?我都等了你一个晚上了。”
楚乔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说道:“我的马惊了,才回来,少爷呢?怎么这么晚还没落锁?”
“你运气好呗。”寰儿撇了撇嘴,笑眯眯地说道,“少爷在房里看书呢,看了大半个晚上,也没吩咐落锁,也不睡觉,我这才敢在这等着你呢。”
楚乔点了点头,就要往诸葛玥的房中走去。寰儿急忙拉住她,说道:“少爷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什么人惹了他生气。这么晚了,有事还是明天再说吧,左右少爷也没吩咐你回来去轩馆。你先去歇着吧,我去告诉少爷就好。”
楚乔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转身就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寰儿急忙跑进轩馆,说了几句就出了门。
楚乔是轩馆内的大丫鬟,房间紧挨着主院,孩子刚刚走到门前,还没推开门,就见身后的房间灯火一熄,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楚乔有些愣,半回着头看向诸葛玥房间的方向,随着这最后一盏灯火的熄灭,整座诸葛府都陷入了沉睡之中。楚乔在回廊上站了许久,夜风吹来,楚乔轻轻地抽动鼻翼,似乎仍能嗅到地底的血气。
似乎刚刚闭上眼睛就做了噩梦,诸葛玥醒来的时候,外面刚刚敲响第三声更鼓。更夫的声音拖得很长,带着软绵绵的尾音,在寂静的夜里悠扬地飘了好远。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仍在梦里。梦里春风和煦,桃花绚丽如虹,母亲的手温柔得像是温泉里的水,轻柔地穿过他的发,为他梳就一个利落的发髻。可是转瞬间,寒冷的空气便如刀锋,密密麻麻地侵袭而来,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他坐起身子,月白色的寝衣已经被汗湿了,窗子没有关严,夜风顺着缝隙吹在身上,又冰又冷。床边小几上的茶壶已经凉了,几块桂花糕摆在青花白瓷的小碟里,即便是隔得这样远,仍旧可以嗅到那清淡的香气。他没了睡意,便披上外衣,携了一支长箫,推门走了出去。
外间伺候的小丫鬟睡得正香,丝毫没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