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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急迫的感觉从何而来,也许只是因为我感觉到,纪云琅的痛苦与不安。
忽然,远处有一丝微弱的光亮。
我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努力闭上眼摇了摇头,再睁开眼,还是在那个地方,一点模糊的,微弱的,红光。
我这才发现,之所以刚开始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就是因为这一些微光的颜色,不是明亮的白色光,也不是让人感到温暖的黄色光,而是,红色的光。
郦国人以红色为喜庆,认为白色不吉利。大迎却崇尚白色,看到身穿红衣,常以为不详。
自嫁到郦国,我已开始努力改善自己的这一观念,不仅在出嫁的当日穿了一身红色的嫁衣,在郦国看到那些穿红着绿的宫女,也早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过年的季节,我也理所当然地穿了大红色的锦袍。
可是,内心深处,我毕竟更喜白色。
大迎是一个马背上得来的国家,祖先四处征战,浴血厮杀,才奠定了大迎今日的国基。那鲜艳的红色,正是喷溅横流的鲜血颜色,是大迎人祖祖辈辈望之便心生惕然的颜色。
就像此刻,我在这分明一片雪白的山顶,看到了一点红光,便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血。
心生不详,惊怖恐慌,虽然,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在郦国,那红光,应是某种吉兆。可是连日来的杀戮与流血,谋反和征战,让我总是不能不想到两个字:血光。
最可怕的是,我能感受到的纪云琅,正在那血光出现的方向。
我朝着那红光渐渐奔近,既期望快快到达,又祈祷着不想见到,复杂的心情矛盾得可笑。
与此同时,我的双腿已经渐渐地不听使唤,越来越是酸软,越来越是无力,
不,不仅是我的双腿。
我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气,我身上的那些伤口又已经开始疼痛,而我胸口前的旧疤痕,连同我背后的箭伤,更是痛得贯穿一气,连同我的心脏。
就连我每次跟纪云琅在一起时都格外灵光的头脑,也开始懵懵懂懂、昏昏沉沉,不再清晰。
脚下乱石一绊,我再也无力支撑,终于扑倒在雪地里。
那种无力之感让我只想倒在这茫茫白雪中,冷也好暖也好,生也好死也好,就这样永远倒地不起。
可是迟钝的头脑里,终究还有一线清晰,就是,我不能这样停滞在此,我要,去找纪云琅。
我勉力撑持着站起,摇摇晃晃走上几步便即摔倒,如此反复几次,站起来能行走的距离越发短了,终于连站也无力站起。所幸那红光虽然微弱,却是越来越近了一些,到了最后,我索性手足并用,在雪地上匍匐着向前爬去。
从未想过体格素来健壮的我,居然也有这种爬地不起的无力时刻。
十丈,五丈,三丈,两丈,终于,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我早已经是喘息不已,而最令我惊异的事情,是我在自己的喘息声之外,竟意外地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吸。
先是大惊,继而便是大喜。
不需要去分辨,我知道,纪云琅就在身边。
“纪云琅……”忘了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我开口呼唤。
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颤,我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山尖的寒冷。随之,我也发现,我居然能够,发出声音了。
然而,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音里,却没有夹杂上一点别的声息。
呼唤得不到回应,我的心整个儿揪了起来,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力气,我迅速地爬到纪云琅身边。
纪云琅仰卧在地,我的手循着那呼吸的声音,颤抖着,去探纪云琅的鼻息。
还好,还好,虽然呼吸微弱,却还是有的。
指尖触到那股淡淡的却带着温热的鼻息的时候,我忽然鼻间一酸,忍不住喉间哽咽,眼泪早已经夺眶而出,我无力地伏在纪云琅身上,哭了起来。
我真傻,明明已经听到了纪云琅的呼吸声,可我还是,伸手去探了他的鼻息,我只是想要确认,他还活着,我太需要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因为就在我刚醒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感觉不到纪云琅的存在了。
那种感觉让我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后来我又感到了那种感应,却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心痛。
我一面一往无前地循着感觉去寻找,一面却又害怕地不敢往前。我真怕,真怕我感受到纪云琅的离开,是因为他已经死去,永远不再。
人欢喜的时候会哭,伤心的时候会哭,我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我只是忍不住了。
纪云琅还活着……只要纪云琅还活着……
忽然一只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脊背,我慌忙起身,眼前竟是纪云琅的面容,英挺俊朗,俊眼修眉,双眼睁开正看着我,明净如水。
原来不知不觉间,月亮已经不知何时从云后出现。柔和的月辉洒遍大地,那一种令人恐惧的黑暗,终于过去。
我与纪云琅四目相对,许久,我方才喊道:“纪云琅……”
纪云琅嘴角带着浅笑,脸色却甚是苍白。
重逢的欣喜又黯了下来,我伸手抱起纪云琅的脑袋,问道:“纪云琅,你怎么了?”一句话尚未问完,我探寻的目光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而这一发现,让我在一瞬间,便魂飞天外。
纪云琅的胸口,血迹氤氲。而那团血迹的正中,居然是一把匕首!
诛心血泪!
这四个字就如同闪电一般,在我的脑际一闪而过,惊得我的脊背一阵发凉。
自诛其心,自诛其心,纪云琅这不是,在诛心吗?
可是,那怎么会!
要救无名,只有她曾流过的诛心血泪回流,那也就是说,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就无名。纪云琅他是知道的。
那么他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心绪懵然,心中百般思索没有结果,我只知道,我必须将纪云琅心口的刀,拔出来。
第二零八章 血光(下)()
光线不算明亮,但我已经认出,纪云琅胸口的那柄小刀,正是郦国将领战袍腰间的衣袋里,随身配备的匕首。
刀刃与刀柄铸成一体,刀身长而刀柄短,最适合贴身收藏,近身搏击。
刀子在清冷的月辉下泛着银色的光,刀柄上雕刻的那些曲折古奥的花纹则呈现一道道银器特有的黑色。
仔细检视,刀子入体并不很深,但是伤口流出来的鲜血,不但染红了纪云琅的衣襟,而且流在雪中,一片鲜红。
我小心剥开纪云琅胸前的衣衫,露出肌肤,一只手按着他的胸口,一只手准备拔刀。
这一刀的位置,正对着心脏,我的手几次伸出,又几次缩回,似乎那刀柄是一块烫手的火炭,不敢触碰。
手心早已经握着一把汗水,指尖在弱光下微微颤抖。
纪云琅的气息虽然微弱,却一直保持着清醒,他对我微微一笑,温声道:“你放心,我……死不了。”
我看了纪云琅一眼,心中稍觉安稳,却因为屏着一口气,所以不敢答话。深深呼吸,我终与迅速伸手,以最快的手法,将刀子拔起。
温热的血液涌向我的手,我全身上下越发无力,却仍是使出最大的力气,按着伤口,捂上帕子,再用腰间的锦带,紧紧将伤口裹住。
纪云琅的脸色苍白已极,我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纪云琅的脸,却忽然看见月光下自己的一双手染满血迹,而那种红色披着月光,竟显得格外醒目,格外耀眼,格外鲜艳。
带血的手,带血的刀子,受伤的纪云琅……
好似,是我屠戮了纪云琅一样。
能看见纪云琅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我心中稍稍安定,用嘴唇试了试纪云琅的额头,所喜还是温暖的感觉,并没有因为失血而冷去,一口气略松,忽然整个人都觉得摇摇欲坠。
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好累。
这绝不是因为我曾受了伤,也不是因为在军营中连日劳碌,更不是因为我爬上了一座极高极险的山峰,而是,在月至中天的那一刻,在我感受到了纪云琅的那一刻,突然,我就已经浑身乏力,如同虚脱。
而月至中天的那一刻,我的心中一阵痛楚,想必,也正是匕首,刺进纪云琅胸膛的那一刻。
对于这中间的种种微妙联系,我实在思索不透。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我的生命来自无名的诛心血泪,而无名的生命得自于纪云琅的精力,纪云琅受了伤失了血,我,应该会觉得无力吧。
那么,一直以来,我跟纪云琅之间的那种所谓的心灵感应,也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共通——无名吗?若真是为此,那么我一直拿来安慰自己的,我跟纪云琅之间这些抹不去、撇不开的感应,却原来也是这般的可怜又可笑了。
可是,每次我为纪云琅心动时,纪云琅因为我的心绪而痛楚时,无名,都是好生呆在那里,安然无恙啊!若我们之间的关联是因为无名,那么无名,怎么可能一直是一种毫无感觉的神态?
我颓然坐在一边,这些想法在脑中盘旋片刻,再也无力去细细分辨。
我用雪擦去手掌上的血迹,看着那些从我掌中簌簌落下的白雪,已经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落在地上,竟是分外醒目。
我不由得一怔,盯着那些雪细看,脑中忽然一个激灵,忙忙探身,轻轻挪来纪云琅的手臂,去看他之前落在雪地上的那些血迹。
是的,是的,难怪我看到纪云琅衣襟上的血色,难怪我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色,总是隐隐感到奇怪却又不知道为何。
直到我看见纪云琅流在地上的那一片血迹,我才恍然惊觉。
在月光隐去、一片黑暗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一片红光,正是我心中的感应和那点红光,告诉了我纪云琅的准确位置。
可是,明明是一片黑暗,星月无光,连白雪都变得黑沉,我又如何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