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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提还好,一提叶倾便想到那日不着寸缕的窘迫,只隔了几重纱帘,听着越来越近的男子声音,偏偏动弹不得!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这么难堪过,叶倾当下脸就黑了,亳不客气的啐道:“二皇子事务繁忙,怎地自甘堕落,做起这赶车的活计,我可使唤不起,还是换个当用的来吧!”
高昱不怒反笑,一脸坦荡:“这世问除了你,谁又能令我鞍前马后?”
话音未落,看到叶倾又要张口,高昱脸色一沉:“把你交到别人手上,我怎能放心,休要罗嗦,再废话就回去!”
说完,长臂伸出,直接揽住了叶倾的细腰,把她抱上了马车。
叶倾看着轿帘落下,昕到高昱驾马的声音,只恨得伸出右手,在车壁上抓了又抓,偏偏这车外表毫不出奇,里面却奢华无比,车壁都贴了厚厚的毡布,外面又蒙了层软布,指甲刮上去,毫不受力。
长安侯乃是天子近臣,长安侯府自然离皇宫不远,叶倾没有气恼很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显然高昱早已经打点了关系,长安侯府知道宫里来人,马车一路直接行到了前院停下,高昱又来亲手打开了轿帘,叶倾有意为难他,轻哼一声道:“没有下马凳,你要我直接跳下去不成?”
豪门大族之中的贵人上下马车多用下马凳,却也有骄纵淫奢之辈,诸如元妃之流,便喜欢令奴役趴伏于地,再踩着其后背下地。
叶倾说这话,却是明知道高昱做不到,故意为难他罢了。
高昱忽然扬起了头,压的低低的帽檐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下一秒,他单膝跪地,右腿着地,左腿立起到了她的脚下,他身材高大,腰背挺拔,姿态从容,便是这样一个臣服的姿势做出来,却也只能叫人觉得好看,而丝毫不觉得猥琐可怜。
叶倾胸口一堵,忿忿的一脚踏下,倒是真的踩在了高昱的左边大腿之上,一脚下去,二人的视线同时落到了足腿相交之处。
叶倾只觉这人的腿还真结实,她那么使劲的一脚,他动也未动。
待叶倾站稳,高昊也站起身,有意无意,二人擦肩而过,他的唇恰好经过了她的耳边:“脚真小——”
声音带笑,压的极低,偏偏又让她听个一清二楚。
叶倾真恨不能身处密室之中,只有她和高昱二人,她立刻化身为猫,嗷的一声扑上去,挠他个满脸开花。
最后只瞪了这人一眼,高昱的帽子压的极低,挡住了大半张脸面,只露出了曲线优美的下巴,她瞪了一眼后,清晰的看到他薄唇勾起,荡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叶倾正要啐他一口,长安侯世子身边的亲近长随已经迎了上来,叶倾看着眼熟,便安静下来,微垂着头,跟在了那长随身后。
一路又穿过了一重院子,到了书斋前,长随停下脚步,恭谨的道:“家主人正在等候两位,小的就不进去了。”
叶倾回过头,低声呵斥道:“你在外面等我。”
高昱充耳不闻,寸步不离的跟在叶倾身后,叶倾拿他没有办法,只是后悔不该找了高昱帮忙。
到了书斋里,一眼看到了正在书桌前拿着本书发呆的长安侯世子,他穿了一袭白色长衫,头发只用了根同色锦缎束起,清贵如谪仙。
闻到动静,未及回头,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话:“你是代宫里那位来的么?她在宫里可好?和各位娘娘相处的——”
长安侯世子转过头来,看清楚了面带微笑的叶倾,声音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叶倾,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高昱重重的咳了两声,长安侯世子回过神来,眉头微皱:“这位是?”
叶倾面不改色的道:“护卫甲。”
长安侯世子和高昱的嘴角同时抽了抽。
只是有高昱在场,长安侯世子的情绪很快的收拢了起来,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贵公子的模样。
他亲手执壶,为叶倾倒了杯热茶,至于护卫甲,自然是没有份的。
长安侯世子微微转着手里的茶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只剩下不轻不重的一句问候:“在那边,过的可还习惯?”
叶倾微笑应道:“一切都好。”
二人一时沉默无语,半晌后,叶倾把手边的物件推了过去,“恭喜世子大婚,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顿了下,她补充道:“这是给世子的,世子妃那边,另有薄礼相送。”
长安侯世子微微一怔,看着面前长条形的物件,被一层普普通通的兰花棉布包裹,倒是看不出有多贵重。
他放下手里的茶盅,动作小心无比,一点点的打开了外面的棉布,当棉布完全揭开的时候,微微一怔,喃喃道:“焦尾古琴!”
叶倾含笑点了点头,旁边的高昱轻轻松了口气,送琴神马的都是些自诩清高的人玩的玩意,这种人自矜身份,反倒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顶多也就神交一番,发乎情,必然止乎礼。
“正是前朝凤大家用过的那一把焦尾古琴,传到今天,已经足有两百年的历史,”叶倾侃侃道来,眼中满是笑意,手指轻轻的拨了一下琴弦,笑道:“我说了要送给曲兄,总算说到做到了。”
高昱彻底放下心来,还愿嘛,还完了也就两清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长安侯世子唇角勾起,眼中亦是笑意满满,他有意看了眼旁边的高昱,开口笑道:“那你可还记得,你说送我琴的时候,我还根本不会弹琴!”
他双手平摊身前,十指修长白皙,如青笋葱段,如瓷如玉,便是女子也少有这般动人的十指。
长安侯世子难掩笑意:“你只说我这双手生的这般漂亮,天生就是弹琴的手,还叫我不要随便学琴,以免那些烂琴坏了这双手,又说定然要为我寻来一方好琴。”
高昱心里只剩下一句话,我勒个去!
瞥到护卫甲绷得死紧的下巴,长安侯世子笑意更深,他是有意说出这番话的,天家贵胄,再怎么伪装,也去不掉那身盛气凌人的贵气。
可惜,他猜到了此人身份非凡,却以为同样是叶倾的仰慕者,万万想不到,这个仰慕者,会是二皇子高昱!
第158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
长安侯世子的右手抬起,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脸坦荡:“可惜我却食言了,我偷偷的学了琴,为的就是有一日,等你捧了琴来,我能亲为你奏上一曲!”
高昱心道,我勒个大草,草草草!
等朕上了台,直接诛了长安侯九族,叫你学琴,叫你学琴来泡朕的皇后!
不不,那样太便宜这厮了,还是男的流放女的卖入乐坊!
叶倾一怔,放下茶杯,“如此,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长安侯世子微微一笑,左手按弦,右手轻拨,一首锵锵之曲从他手下进发而出。
高昱一怔,长安侯世子铺垫了那么多,弹的竟然不是凤求凰。
叶倾亦是愣了下,随即坐直了身体,认真的倾听起来,她出身高贵,琴棋书画均有涉猎,只是除了书棋两样,剩下的琴画都不过尔尔,但自幼接触的便是当世大家,但凡入耳皆是名曲,故而一曲好坏却是能轻易听出来的。
竟是一曲将进酒。
曲风先是欢快无比,宾朋满座,主人即将远行,客人们纷纷上前敬酒送行,请君再多饮一杯吧,再往西,出了阳关,就没有故人啦!
高昱听得分明,嘴角浮上一抹冷笑,这是以此曲作别,把皇宫喻做了阳关么!如此也好,从此以后,故人两别。
叶倾亦是作此想,一时间,脸上也带出了几抹惆怅,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故人是路人。
正惆怅之际,长安侯世子十指连弹,曲风骤然一转,慷慨激昂,凭空带出了一股豪迈之情,便像是那酒席的主人,辞别了故人后,纵马入大漠,眼前一片黄沙,唯有落日长河!
长安侯世子的手指越动越快,曲子也越来越有力,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化作了刀枪剑戟,眼前一片腥风血雨,主人的心却是越来越坚定,兵戈铁马,铁血黄沙,染红了江山。
肃杀之音又是一转,低沉,肃穆,百战归来的将军面对锦绣河山,喃喃而语,吾愿,无悔!
随着最后一个铿锵有力的尾音,长安侯世子停下了手,房间内再没有琴音响起,余音却依然萦绕在耳边,让人心荡神驰难以自已。
叶倾容色肃穆的站起身来,“世子大才,容我一拜!”
说着,她双手置于身前,深深的弯下了腰。
却是她小看了这一位长安侯世子,方才弹奏的,哪里是什么将进酒,分明是一首将军曲!
曲中豪迈,眼望江山的胸怀岂是区区儿女之情所能相比的!
长安侯世子坦然受了这一拜,叶倾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哑然失笑:“世子果然天生就是弹琴的,方才一曲,已得琴中三味,更难得的是世子的胸怀,令人叹服。”
长安侯世子白皙的脸上浮上一层霞光,摆手道:“休要如此夸我,不过刚学了几日罢了,也就在你面前卖弄罢了,至于胸怀什么的,长居富贵乡中,也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叶倾轻笑一声,顺着他的话头接了下去:“好,那等世子出征那日,我来为世子送行!”
长安侯世子一怔,痛快的应了下来,笑道:“好,一言为定!”
高昱眼皮垂落,罢了,且先留这小子一命。
送走叶倾二人,长安侯世子独坐琴前,看着面前如枯木般的琴身,久久未动。
他自幼体弱,却因父亲和威武侯彼此竞争的缘故,逼的他不得不和威武侯世子对上。
和那个身体壮的跟熊一样的家伙相比,他实在是有些先天不足,精力不够,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便舍了其中三样,只在射御和兵书上下着功夫。
谁会想到,看着风度翩翩儒雅俊秀的长安侯世子竟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夫呢。
只是他不主动开口,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