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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有些凝重，凝重的沉默让她觉得尴尬，于是，她努力压下心底的叹息，抬起头来柔声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说完，却对上洪皓有些阴翳的眼神，于是，她立马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冒冒失失就说出这样的话。
幸好，洪皓眼中的阴翳很快散去，嘴角轻轻一扯，“不用了，谢谢。”
“我没其他的意思——”安以心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像从前一样善良温和，“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会和你说这些话，再说了，你是乐乐的干爹嘛……”
“以心，我离婚了——”
洪皓薄薄的唇轻轻地动了动，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说完就定定地看着他，眼眸深处有暗流涌动。
安以心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刚刚说了什么。
“我和陆瑶离婚了，因为，我从来没爱过她……”
洪皓并不打算等安以心回过神来，两三步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臂撑在她身侧的墙壁上，低眸看着她，“你知道，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她甚至可以闻到洪皓身上散发出来的淡薄的酒味和烟味，只要微微仰头，她的头就会碰到洪皓的下巴。
“洪皓，你醉了——”
安以心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要将他推开，谁知，他却更近了一步，猛地将安以心圈在怀中。
“不，我没醉。我已经醒了，你知道吗？我活到这把年纪才清醒，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里透着绝望和痛苦，“这一年来，我内心深处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你不会知道。从小到大，我都努力扮演父母的好儿子，按照父母替我规划好的路走下去，留学，回国，甚至是结婚，从来没有想过要偏离这既定的轨道。”
“直到再次看到你，看到你站在吴世襄身边……我才知道我有多爱你——”洪皓的声音喑哑，隐约之间还透着一丝哽咽。
“我从来不曾为自己活过，虽然我早就喜欢你了，可是却不敢为了你而去违逆父母的意愿。可是，现在我终于懂了，我不想当他们的好儿子，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
“我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我要去追求自己爱的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安以心被他搂得透不过气来，努力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洪皓，你先放开我，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看见了不好。”
洪皓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似的，慌忙将安以心松开，脸上不觉有些红，“不好意思，我忘了……”
虽然早就知道洪皓对自己的心意，可是，听到他这夹杂着痛苦和悔恨的告白时，她的心里还是慌乱。
她努力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像往常一样平静，“你喝了很多？”，言语之中还透着一丝关切。
洪皓脸上的红晕退了去，平静地看着安以心，可是，那平静之下去隐藏着一腔热情。
他的手指有些发白，微微蜷缩着，语气却是坚定的，“不，我现在很清醒。”
安以心本想给他一个台阶下的，也顺便化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愤，谁知道，洪皓却故意不接她的好意，“以心，你知道我是认真的，也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刚刚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
看着洪皓坚定的眸光，安以心的心微微瑟缩了一下，心情顿时复杂起来，有些难过，有些愧疚。
半晌，她才低低道，“你知道，我很爱世襄的，世襄也很爱我，我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我们很快……”
“那又如何？”洪皓微微拧眉，有些不悦地打断她的话，“我不在乎你爱的是谁，我只知道，我爱的是人你！从前，因为怯懦，我错过了很多，现在，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我爱你，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只知道我爱你，我想追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通通和我无关！”
说到这里，他的眸光微微发亮，嘴角也弯了起来，“至于你接不接受我的爱，我一点都不在乎。人生短暂，我想活得任性，活得洒脱，我只想让自己快乐。”
“而爱你会让我感到快乐，那么，我就要去爱。至于你是不是结婚，是不是爱着别人，通通和我无关。”他低眸，眉眼温柔地看着她，“我的意思，你懂吗？”
他的意思，她怎么会不懂？！
只是，她不忍。
因为她知道自己爱的是吴世襄，根本无法给洪皓任何的回应。
也许最初的时候洪皓会是快乐的，可是这种爱就像长久被困在迷宫之中，找不到出口，得不到回应，渐渐地，他会很累，很迷惘，很痛苦。
而她，不想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这样无望的爱情中沉溺。
她轻轻地咬了咬唇，声音低低的，“洪皓，你的意思我懂。我也高兴你终于明白自我的价值，很高兴你终于懂得为自己而活。而且，我也很支持你去过自己的生活，去追去自己的梦想。”
“可是——”她幽幽地看着他，“你还是不要爱我了，好不好？”
“不！”洪皓语气坚决地看着她，“我已经错过了一次，现在不能再错过了！”
当年，他就是顾虑到父母一定会反对他和安以心在一起——因为安以心是个未婚妈妈，所以他才始终没有向安以心表白，而是乖乖回国相亲结婚。
活到这把年纪，他才突然醒悟，用他妈妈的话说就是“突然青春叛逆起来”，如今，他再也不想为任何人而活，不想做谁家的乖儿子，他只想做他自己。
洪皓定定地看着安以心，眼中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坚决，“我浑浑噩噩地活了大半辈子，错过了这么多，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已经晚了，你说，我怎么还能错过你？”
安以心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微微拧眉，“可是，我并不爱你。”
“我不需要你爱我——”洪皓缓缓道，“只要我爱你就够了。就让我默默地看着你，这就够了。”
“你会受伤的。”安以心突然有种很无奈的感觉，仿佛面对的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孩。
也是，有时候，男人真的像极了蛮不讲理的小孩！
她苦笑了一下，“你醉了，今天晚上的话，我会当你没说过，你也忘了吧。”
说着，安以心转身就要走，谁知道，却被洪皓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脸色有些沉，眸中是掩不住的怒意，“你知道，我没醉！”
“好，我知道你没醉——”安以心真的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只不过，我只当你醉了……”
话还没说完，洪皓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握着她的手那么用力，她只觉手腕传来一阵疼痛，她忍不住拧眉，“你……放开我……”
洪皓并没有放开她，而是眸光幽深地盯着她，半晌才终于松手。然后转身，从裤兜里掏出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安以心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转过弯就是电梯口，谁知道，却看到吴世襄斜斜地倚在电梯旁边的墙上，微微拧着眉，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走过去挽上他的胳膊，“和孙启扬一起来的？”
“嗯。”他并没有问她什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安以心在心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刚刚洪皓那些话吴世襄听到了多少。
她了解这个男人的脾气，若是他听到了，估计就会派人盯着洪皓，接下来，只怕天洪集团在清江市的各种项目又要开始进展不顺了。
说实话，她挺希望天洪集团的状况能够好转，这样，洪皓也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但是，她自然不敢说，若是说了，只怕吴世襄会更加恼了。
“孙大少呢？”她笑盈盈地看着他。
“进去了——”吴世襄道。
“哦？那你怎么不进去？”她抬眸看着他，想从他眼眸深处看出点什么来。
吴世襄勾了勾唇，“我进去了，没看到你。”
她笑了一下，“我去洗手间了。”
“嗯。”他淡淡道，“我知道。”
“所以你就跑到这里等我了？”她笑着把头往他怀中埋了埋，双手搂住他的腰。
“是啊——”他勾了勾唇，“咱们回去吧。”
“可是——”她看了一眼包间的方向，“我还没和灵灵说一声呢。”
“放心吧！”吴世襄笑了笑，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孙启扬会送她回去的。”
说着，就不由分手地搂着她离开了。
上了车，她便倚在座椅上，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鬓角，然后竟然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口气。
叹完气，她才反应过来，转头看了吴世襄一眼，看到他低着头看手机，她才稍微放下心来，倚在座位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突然想起在法国的时候，那时候她很忙，晚上和周末的时间几乎都在打工，根本没有时间陪乐乐。
洪皓的学业也很重，可是，他经常会挤出时间来帮她陪乐乐。有时候，发觉家里没东西了，他还会偷偷买一大堆东西来把冰箱填满。
许多次她下班回家后，看到乐乐躺在洪皓身边睡得香甜，甚至晚上做梦的时候也在叫“洪皓爹地”。
可以说，洪皓几乎见证了乐乐所有的成长时刻——乐乐会爬了、乐乐会走路了、乐乐会叫爸爸了、乐乐长牙了……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哪个男人愿意放弃自己宝贵的时间来陪一个陌生的孩子？
她一直都知道洪皓是喜欢她的，可是，她却从来不曾、也不敢对他动心，因为知道自己给不起那种最真、最纯的爱情……
“想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吴世襄已经把手机收了起来，看着他，微微拧眉。
她弯了弯唇角，“想起在法国时候的事了。”她一点都不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