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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弧，转向柳无香后肩。阴姬虽然妖媚，手底功夫的确扎实。
柳无香看似轻松，实则并不好受。内力刚刚恢复，无疑出手时打了折扣，“销金指”更是江湖绝学，她虽会“破云手”，破解起来依然极其损耗内力。初一交手，她便觉得不妙，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风起云涌”，三尺流光剑发出璀璨光芒，好似日出，星星点点闪向阴姬。一股灼热的劲气划破江南的圆润，铺天盖地向四周扩展，离柳无香尚远的沈月儿都感觉到气闷，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迸裂开，何况处于风暴中央的阴姬？
阴姬袖中刀不断闪烁，好比蛰伏在乌云中的闪电，不断寻找着出口。
柳无香爆喝一声：“叱！”流光剑化作颗颗流星，将阴姬裹在中央，好似满天星辰坠落。
阴姬的袖中刀渐渐失去光芒，孤帆入海般没了踪影，只发出不停的断裂声。
极亮的光芒刺得沈月儿睁不开眼，等到一切寂静的时候，她看见阴姬披头散发，四肢无力地倒在血泊中。
阴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断有血溢出。她的脸上却露出笑容，道：“江湖传言是对的，柳无香的智慧比她的武艺更怕人。我不是输于你的武艺，而是智慧，我心服口服。”她看了一眼被点住穴位的苏婉云，接着道：“婉云，你放弃吧。惟有门主惊天之才，方是柳姑娘敌手。”话音未落，她头一低，便去了。
第93章 陌上花：直教人生死相许（）
众人长长松出口气，不约而同都把目光投向苏婉云。
苏婉云虽目不能视，却也感到众人都在望她，昂然抬手道：“成王败寇，你们动手吧。”
柳无香看着她，微微闭起的双目，额角一朵半开的红梅，忽然想起江畔痛哭的苏琉白，想起那日黄昏下的凄绝壮美，问道：“为什么？”
苏婉云并不回答，只是眼角缓缓流出清泪。
柳无香继续问道：“为什么！你对得起你的哥哥吗？”
阳光愈发刺目。江南的春，有些炎热起来。
四周悄然，惟有风过布幡，哗哗的声响。
柳无香正待追问，苏婉云却缓缓靠口道：“十五年，我和哥哥失散在茶亭。我被一个独臂人抱了回去，在一个幽秘的山谷长大。生活在一起的还有个言语温润的少年，他的身上总是弥散着淡淡的花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渐渐喜欢上了那个少年，我喜欢他独自一人面对残阳的沉默，喜欢他枫树林间练刀的声响，喜欢他的脚步，匆匆或是恬淡。日复一日，时间愈是流淌，我和他的距离不是靠近而是远离。他一日日成长，一日日俊朗、威严。可是，我知道他孤独，因为他完美得无人匹敌。”
柳无香插口道：“他是天刀门门主？那个独臂人定然是江湖中谈之色变的影先生了。”
苏婉云笑答：“柳姐姐果然聪明，阴左使说得很对，或许普天之下，惟有你才是他的对手，才能让他不那么寂寞。”她叹一口气，继续道：“终于，我见到哥哥，我的心里却不开心，我不愿他为了我做他不愿意的事，我不愿别人为我付出。可是，哥哥总让我活在不安中，他让我成为了门主手中的工具。风雪城破，我笑着看门主利用我要挟哥哥。我的心里却是欢愉的，能够被他利用，我很开心。”
柳无香轻叹一声，暗想，又是一个痴情的女人。
“后来，哥哥死了。我主动去见他，我说，我愿意接近柳无香，并且伺机杀了她。他微微沉默，我却从他微微紊乱的呼吸间听出了关心。那一刻，我的心底长出一朵花，向阳，伸展我忽然明白，那个小时候成天拖着鼻涕，跟在他身后，喊星澜哥哥的小女孩在他心间的角落里生根了。我愿意为了这一切去奋斗去冒险甚至去死。”她对着柳无香笑了笑，道：“你杀了我吧。我死了，便能永远在他心里的某一个角落里活着。我若不死，便只能如影子般，看他孤独、寂寞，看他终究某一天和某个女人喜结良缘。”
柳无香愣住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为何如此炙热，如此怕人？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剑柄。
“姐姐且慢！”一直不语的风秋桐挣开沈月儿，大声疾道。他伸手阻止的刹那，想起了自己，绝望、不见天日的爱。柳无香看了他一眼，他微微摇头，柳无香知道，他明白这个盲目女人的心。她无奈回头看着沈月儿，可是，他还没明白那个为他挡剑的女孩的心。
第94章 陌上花：缓缓归矣（）
苏婉云道：“求死也这么困难吗？我从小和影先生生活在一起，或许毒不死你，毒我自己总不会失手。”然后，她的鼻腔流出两行鲜血，嘴角却挂着笑，缓缓倒下。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或许又回到了那个山谷，跟在她的星澜哥哥身后，满山腰地留下欢笑。
柳无香穆然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沈月儿接道：“直教人生死相许。”然后，她紧紧握住风秋桐的手。
柳无香回过头去，只见风秋桐白衣如雪，容颜俊美；沈月儿面色微红，天真烂漫，两人依在一起，好比绝美的风景。方才的沉闷一扫而空，柳无香道：“秋桐，前路你与月儿同行吧。姐姐必须赶回离渊阁，赤龙铁券现世，这等大事，我必须和父亲商量好对策。”
风秋桐听得此言，忙拉住柳无香道：“姐姐我舍不得你，我好舍不得你。”他说着说着，眼泪热不住流了出来。
“傻孩子。好好将养身子，风雪城的重建就靠你了。但愿，有一天能在北疆与秋桐共饮！”
“我决不会辜负姐姐的。”
三人惜别一番，风秋桐与沈月儿驾了马车而去，却分出一匹与柳无香。
柳无香望着一片狼藉的茶亭，跃身上马。
人已非。柳无香知道，风秋桐前路暂无风险，有沈月儿相护应该安全。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个可爱女孩的心事，也当是种成全。何况，看了这一路的爱恨离别，她更加清楚自己的心，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想起她即将与魏公子的相遇，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会心的笑。她知道，他们会幸福的，会的。
白马挥鞭，她一抹发梢，惜别了肩头一缕夕阳，绝尘而去。
陌上花依旧。
阳光熙熙攘攘从枝头洒下，零碎地落在沈月儿身上，仿佛自烟花杏雨的江南一路迤逦而来。此时的她，心里有些按捺不住的甜蜜，偷偷看一眼珠帘后露出男子秀美的脸，嘴角牵出一丝压抑不住的微笑，手中马鞭再次扬起，一路北上。
辰时将过，车厢内的秋桐倚在羊绒毛毯上，手里握着小火炉，看着袅袅的龙涎香，看着微微晃动的珠帘，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个春天，遇见念陌的流淌花香的午后。“念陌、念陌！”他心里默念，这名字就分明是清灵温润的江南水月，又如何能说断就断。想到涟漪院赤湄暖石，盈盈积雪，就一次次心乱如麻，好似飞入九天云霄、坠入万丈深渊，竟没有丝毫头绪。
原来——
原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从头开始就是错，这错却延伸了一次次的错。他凄凉一笑，缓缓闭上眼，眼角有泪流出。
一开始便已注定了结局——可是，就算这样，他仍希望她活着，幸福活在与他共同的一片天空下。可是，她还是去了，他便整日被梦魇迷着，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个大火弥漫的夏。
第95章 陌上花：万物生（）
总是烈火燎原。
他看见满天的火光，徜徉徉烧红了整片天。他穿白色长袍，发带松开，青丝乱舞。他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呼喊，他一路奔跑，一路寻觅，一路躲闪，一路梦魇。他看见她一身红衣，在火焰里起舞，眼角眉梢的风情，迤逦在火光里，好比江南最美丽的新娘。她的眼角有泪，泪水滴落在火焰上，化作缕缕青烟。火焰却越烧越艳。
——秋桐，秋桐，你好狠！你为何如此待我？！
——秋桐，秋桐，我好烫，我好渴，我在燃烧，秋桐，快快救我，我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他愈发着急，却步履维艰，丝毫使不上力气。
——念陌，我不想的。我们在纠缠，日日夜夜，睁开眼是你的柔情似水，闭上眼，我看见哥哥的温润如玉，看见父亲宽厚温暖的面容，我的心里都是痛，都是痛啊。念陌，如果是地域，让我一个人下吧，你去天堂。
他的四周开始空寂，开始喧嚣。他看见万夫所指、纷杂人影，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他迈不开脚步，仿佛陷入了棉花堆，一直往下坠、往下坠
火势越发猛烈。
他的嘴唇开始干裂，发丝散着焦臭的味道。他半跪下来，陷入无底的深渊。火焰如莲花，将她吞灭，亦将他吞没。
一切寂静。
阳光更是耀眼，秋桐挣扎着坐了起来，肩头搁得生疼，脖子有些酸麻，满头的汗，却又是从恶梦中惊醒。呆呆坐着，看着不断晃动的珠帘，他微微发神，直过了好片刻，他方撩开车帘，笑道：“月儿，累了吧？歇歇再赶路吧，现在可没有人追赶我们了。”
沈月儿回头，明亮的脸上笑意扬扬：“怎么没人追？风二少爷芳华绝代，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跟在我们后面呢。”沈月儿马鞭紧紧一握，故意恶狠狠地说：“我可得赶紧点。不过，你可不能动心哦，小心我的马鞭。咯咯”
有着些许光线落在她的发梢，映着脸颊红彤彤的，风秋桐看在眼里竟觉得很美，他忽然感到沧海桑田后的幸福。“月儿，无香姐姐一直以为我不明白，其实，我早就懂了。这个世界上，谁会为我日日夜夜心心念念？谁会为我抛开锦衣玉食孤身涉险？谁又会为我不顾自身安危扑向利剑？月儿，我不是不知惜福的人，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他明白，念陌是他的过去，永远无法抹去的过去，而沈月儿将会是他的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