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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许多。
王有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先是发了一会呆,然后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高原身上。
“反了,反了,我辞了你。”
“你爱辞不辞,我还不侍侯呢。”
一说起辞工的事,王有才突然想起自己的马,心中一疼,大吼:“我的马,我的马,蛮子你狗日的,快还我马。我的马呀,我不活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居然号啕大哭起来。
高原怒不可遏,伸手去拉他的胳膊:“老王,你快起来,现在救人要紧,还管什么马。你还是人吗?”
“我不起了,你还我马,我就不起来。”
“你起不起来?掏钱,老子共产了你。”
二人正较劲。
那边,妞妞的母亲已经扑到在地,大声号哭,一把抱住王有才的腿,“老爷,你就可怜可怜我们的妞妞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指望她以后给我养老。她若出了事,我,我,我也不活了。”
“不就是一个女儿,赔钱货。滚!”王有才伸腿朝妞妞母亲心口踢去,“臭婊子,都是你女儿惹的祸,我三匹马被人抢了。把你卖了也抵不够。”
妞妞母亲胸口全是泥,脸上又是鼻涕又是口水,索性在地上打起滚来。
见闹得实在不象话,高原怒吼一声,“简直是畜生。”一把将王有才从地上提起,朝一边扔去,“远远的,滚鸭子!”
又将妞妞母亲从地上扶起来,“阿姨,别理他,这个人心中根本就是一块铁石。”
“妞妞,我的妞妞,没有你我活不了啦!”
高原最见不得女人哭,叹息一声,“阿姨,别伤心,等下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去救妞妞回来。”
“真的,你真的要去救妞妞?”妞妞母亲眼睛一亮。
“恩,我去救。”
“可你没钱,拿什么去救人?”
高原安慰道:“阿姨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小女孩是从自己手里丢了,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出头。一定会有办法的,活人难道还会被一千两银子憋死不成?
“你等等。”妞妞母亲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递到高原手里。
高原打开一开,里面一堆珠宝首饰,毫光刺眼,都是上好佳品,“这是?”
“这是我的一点积蓄,折合成银子也值两百两。你去同那几个军爷说说,看能不能打个商量。”
“恩,有这些首饰,应该有转圜的余地。”高原想了想,马厩里还有两匹马,一头骡子,两匹驴子。实在不行,把王家庄的六头牛一起赶了去。这些首饰价值两百两,加上牲口,怎么也值三百两,看看人家能不能打个商量。想来那个叫武定的军官也是狮子大张口,两百两应该能够满足他。大家谈判一下,事情或许能够得到圆满的解决。
“好啊,你背着我存私房钱。”王有才冲过来一把将手绢抢过去,“狗日的,有饭给你吃,有衣给你穿,你还背着我存钱,没收了。”
“啊!”妞妞母亲尖叫一声扑了上去,手中指甲朝王财主脸上抓去,“这是我的钱,我以前在楼里时攒的。我跟你拼了。”
“不给,当赔我的马。”王有才同妞妞母亲扭成一团。
高原牙齿咬的咯吱响,提起拳头,扬了扬,一阵灰心。没有了这批首饰,人家基本没放人的可能。妞妞可怜,居然摊上这样的反动父亲。算了,算了,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完全没有必要。再耽搁下去,天一黑,妞妞的名节可就毁了。
这年头河南也有不少绑匪,如果绑了男人,不妨放在寨子里关两天,磨磨家属的性子,好多敲些银两,这叫慢票。
若绑了女子,就不能多留,必须在天黑之前收赎金放人否则,天一黑,家属就不要人了。因为只要肉票一过夜,名节就算是毁了,就算接了回去,以后也嫁不出去。对于女人,原则上是快抓快放。这叫快票。
妞妞今年才十四岁,人生的道路还长。就算没什么事,但中原一地民风淳朴而封建,人言可畏,以后她还怎么活?
算了,既然地主靠不住,就着手发动群众吧。
闷闷地走出王有才的庄园,高原来到晒场,从一户农家借了一个破盆,用擀面杖不停敲着,大声吼叫:“出事了,出事了,是男人都给我出来。”
声音洪亮之极,不片刻,整个庄子的人都从家里跑了出来,大声叫道:“蛮子,你喊魂呀,敲得好难听,出什么事情了,快说快说。”
第十一章 出征()
从中午开始,雪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无风,铅灰色的天空中有密密麻麻白点,看得久了有点眼花。
下面是济济人头,都佝偻着脊背,将双手插进怀里,不停跺着脚,加上喋喋不休的嘈杂,听得人头晕。
但高原却满面红光,精神亢奋。雪落在脸上,须臾便化成冰水流进脖子,被体温蒸发出丝丝白雾。
“蛮子,这大冷天的叫大家出来做啥,要说书可以去祠堂,我去拣几块树疙瘩,升堆火。”
“对,冷死了,换个地方吧。”
……
静静地站在碾台上,等大家安静下来,高原才长长地吐了一口白气,“各位乡亲,出了件事情,妞妞被高家集的官兵抓了,说是要拿一千两银子赎人。”
“轰!”所有人都乱起来,都大叫:“这都什么时候,快拿钱去取人,晚了就来不及了。快叫东家想办法呀。”
高原苦笑一声,高举着手,用食指指了指王有才的庄园,“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也同王财主谈过。可你们知道他刚才怎么说吗?”
“他说,女儿是赔钱货,要想从他手里讹一千两银子,办不到。对,他就这么说了。”高原越说声音越高:“不但如此,他还说,我丢了他的三匹马,让我赔。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惦记他的马,对,在他眼里,马比人还重要。”
众人都安静下来,默默地看着高原。
高原大声说:“乡亲们呀,他王财主不认妞妞这个女儿,可我们不能不认她。她姓王,是我们王家庄的人,是我们所有人的女儿。我们不能不管。”
“对,不能不管。”有人怒吼一声。
“对。这事要传了出去,我们王家庄的人还有什么面目见人,不行,必须救妞妞。”
所有人都大声叫起来了。
民心可用,高原很是欣慰,伸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那么,我们该如何救妞妞呢?”
“蛮子,你主意多,你说咋办就咋办。”
“对,我们听蛮子的。”
“好,大家听我的。”高原猛地脱掉身上棉袄,一把摔在地上,拍了拍**的胸膛,“各位老少爷们,我们也是男人,凭什么被官家这么欺负,他娘的,反了,操家伙,杀向高家集,救妞妞。高家集驿站只有十个官兵,而我们这里有两百多人,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要淹死他们。”
……
长久的沉默。
高原,“怎么了,你们伸手进裤裆摸摸,看看还有没有卵子,看看还是不是男人。”他有些恼火,大声地怒吼。
“蛮子,你这是杀官造反,要灭九族的。”有人满头冷汗地说。
“对,就是要造反,造这个吃人的世道的反,怎么,你们怕了?”
“不是,不是这样,蛮子,你不懂我们中原人。”一个后生怯生生地上前。
“怎么,中原汉子都没卵蛋?”高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那后生赤红着脸,正要开口,身边的女人拉了他一把,大声尖叫,“狗子,你在这里做死呀,家里的柴和都烧干净了,想冷死我们娘俩?”
“我我我……”
高原哈哈大笑,“你不是男人。”
一个老人走上前,将一把铜钱扔到碾子上,扭头对大家说,“乡亲们,大家凑凑,看能凑多少。他王有才不愿出钱,我们给凑凑。”
“对,我们凑点。”众人仿佛都松了口气似的,纷纷从怀里摸出铜钱,放在高原面前,然后转身飞快地离去。
“这,这是做什么呀!”高原眼泪都要下来了,他没想到群众的觉悟居然低到这种程度。一种深重的悲哀涌上心头。他已经完全能够体会到鲁迅先生所说的那个小黑屋。
民众在很多时候都是麻木的,阶级斗争并不是一抓就灵。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和做人做事的方法产生了怀疑。
高原呆呆地站在那里,身上的雪水一道一道地顺着胸膛和脊背淌下。
“滚,都给我滚!”他一脚朝脚下的铜钱踢去。
罢了罢了,你们都不去,我自己去救人。大不了将这条命拼了就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女孩被官兵糟蹋,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待。死则死尔,没什么大不了。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颜。死了当没来过,没准还可以离开这个可恶的世界呢。
“蛮子,蛮子,快来救我……蛮子……你不是男人,你不是男人……”妞妞的悲呼叫还在耳边呼啸,让他无法呼吸,无法逃避。
高原心口一闷,低头“哇!”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鲜血,在雪地上开出一朵触目大花。
内伤好象更重了。
回到马厩,高原把剩余两匹军马喂饱,又从锅里挖了一大碗煮黑豆,细细地嚼着,虽然胸口恶心得直想吐,但他还是强忍着全吞了下去,只有吃饱才有力气去厮杀。
吃完饭,将抬出王有才放在马厩里的鞍子仔细给马装好。这装鞍子看起来很简单,其实有很大学问,腹带必须勒紧。否则一跑起来鞍子一松便掉到马腹上去。马一感觉不舒服就会用脚乱踢,即便你骑术再高也控制不住受惊的烈马。等下就是一场生与死的考验,万万大意不得。细节决定成败,细节决定生死。
慢慢将鞍子装好,高原提了一支锄头牵着马正要出门,却看见一条黑影从那边奔来,脚步在雪地上有些趔趄,声音闷闷的,“蛮子,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