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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面相觑,被胡副将以年纪太小为由留下来的小谢不客气地打断他:“冷大人,你是看话本看多了吧?粮草在我们军中一向都有几队兵轮番看护的,还有专门报信的。像这个时候还没有来报信,就证明什么事都没有。再说,我们背靠着镇州城,又不是在外面打仗,就算粮草出问题,从城里粮仓调回来不就好了?你是急个什么劲?”
冷澄瞬间红了脸,刚才那一刹那他确实是想到了话本上的种种故事,就是这奇兵夜袭,守将酒醉,一把火粮草烧个干净,然后士兵饿肚子,哗变,一败涂地的套路。听了小谢的话,才醒悟,这是真正的战场,不是话本中的两军对峙。面前的是身经百战的西北军,而不是话本里那支注定失败的军队。
正是尴尬的时候,胡副将却阴沉着脸回来了。宝剑上很干净,没沾一滴血。
他静静地下了马,淡淡开了口:“没看见鲜卑兵的踪迹。”
冷澄一惊:“难不成是流窜的鲜卑骑兵临时起意,才来冲营?”
胡副将摆摆手:“不是临时起意,临时起意想不到放火这一茬。难道……是要诱我出击,设下埋伏?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该这么快就跑得无影无踪啊?”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抬头又是信心坚定:“好了,鲜卑人行踪不定,咱们总不能大意了去。兄弟们,今晚上大家就都别睡了,拿好武器,该巡逻的巡逻,不该巡逻的坐着休息会儿。要是再有什么动静,都立刻给我精神起来!”
这一句话抛出来,却是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冷澄本以为会一片抱怨之声,正想着怎么应对。却没想到众人口中是这样一番光景:
“切,副将您不说话,咱哥几个也知道今晚上得睁着眼过了。不就是不能睡觉做梦想女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讨厌的鲜卑人,来了又跑,跑了又来,别让爷爷逮着他,被逮着一定打他个满脸开花。”
“诶,那些被烧了营帐的兄弟们过来跟咱们挤一挤吧。好歹人多也暖和不是?”
冷澄听着这些粗鲁而温暖的话,心里酸酸的。一张张沧桑而黝黑的脸庞上,闪过的没有愤怒和抱怨,反而满满是勇气和体谅。一只只粗糙的手掌,不止能握住武器,还能拍上战友的肩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古人遗风,不想今日复能得见。
千里之外的任倚华,挣扎着从梦中惊醒。她立起身来,像上了岸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呼气。
梦中情景历历在目:冷澄浑身染血躺在地上,向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温柔,带着悲伤的温柔。她扑在他身上,反复地问他到底是怎么了,却只换得一句“对不住。”
她朝窗外望去,视野里的天狼星皎皎生辉,像是狞笑着告诉她:战火将起,平安不再。
第二百五十九章 苍生何辜仰天问()
自那日无果的冲营过后,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冷澄索性把城中事务都交给陆同知,自己定在军营每夜不眠不休地守着。胡副将知他心意,也不再劝他。陆同知几度唠叨着想把他拉回官署,到最后也只能叹气而去。小谢仍是时不时要冒出头来嘲弄他,但语气明显比以前和缓了些。
从小兵到将军,从衙役到知州,所有人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只是众人没想到的是,下一场战斗,并不是在战场上。
陆同知忧心忡忡地上了堂,心里暗恼。这都什么时候了,百姓不好好过日子,还要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吵上公堂。有这个时辰,他还不如去看工匠修城墙。
他往堂上一坐,语调烦躁:“堂下何人?”
一个华服公子上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操着一口生硬的京城官话道:“在下元英,昨日刚入城。”他指了指旁边跪着的衣着朴素的男子,“今天来拜见大人,是为了这人撞碎了在下的玉佩。”
陆同知只觉头大如斗:“他撞碎你的玉佩,你叫他赔就好了。干嘛非要闹上公堂?不知道如今这镇州城是什么光景?”
那元英只是微笑,眼神里透出狠意来:“大人有所不知,我这玉佩原是贵人所赠,是成双成对的。他一个穷光蛋竟然敢撞碎了它,让他赔他赔得起吗?”
那平民男子吓得急忙解释:“大人,大人,小的是平头百姓,一向是本本分分的。今天好好走在街上,不知道怎么就撞到了这位公子,撞碎了玉佩。这事是小人的不对,小人愿意倾家荡产地赔给这位公子,可是小人这也是无心之过啊。若按这位公子的话,可就没有活路了啊大人……。”
陆同知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既不满这贵公子的跋扈,又有点同情这小民的无妄之灾。他一心认定了是这元英纨绔习气发作,自己没拿好东西,不小心摔了玉佩,要迁怒旁人。这事儿若不到公堂上也就罢了,既然到了镇州公堂上,也不能容这人仗势欺人,说打说杀的。
他调和道:“玉佩是死物,人是活的。这位公子你就是把这人怎么样了,也换不回你的玉佩来。再说跟他这种人计较,也有损您的身份。不如就这样,您度量放宽些,让他赔点钱罢了。”
元英却不依不饶起来:“大人,我这玉佩可是贵人所赠。大人若不信,我这还有一块,给大人您看看……。”说罢竟要上前。他身后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家奴也在旁边附和,哗然成势。
陆同知喝令衙役拦住他,一字一句道:“元公子,还是那句话。玉佩是死物,人是活的。您若是想指着拿这玉佩背后的贵人来压我,那您可是找错人了。我就是再不济,好歹也算是一方父母,做不出为个死物把活人把死里逼的事!”
说罢,竟是要拂袖而去。
不料刹那之间,变故陡生!
背后是衙役的惊呼和痛呼,陆同知绷着脸转过身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支浸了毒药的飞镖以及满眼的鲜血……。
元英手里擎着几支同样的飞镖,笑得宛如恶魔。他身后的家奴,拿着的短刀已经深深插进了几个衙役的胸膛。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不过转身一瞬,公堂上已成修罗地狱!
那平民男子目眦欲裂:“大人……你们……。来,来人呐……”
元英低头看了他一眼,莫名地笑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从衣袖里取了匕首,却极快地俯下了身子,在倒地的陆同知眼前来了一记割喉。鲜血从平民男子的刀伤里狂飙而出,有如平地而起的涌泉,说不出的残忍。
元英依旧笑的冷酷,对着陆同知张大的瞳孔毫不畏惧地放狠话:“大人您还还真是个好官,只可惜命不长了。黄泉路上别忘了,在下拓跋英的名号。也不妨回头看看,看这镇州究竟是谁家的天下!”他眼一横“办完事了,还不快走!”
家奴领命:“是!二王子!”他们抽出了染血的短刀,将它们无情地扔在地上,踏着它们簇拥着元英退出去,然后拽过公堂门口拴着的马,疾驰而去。
元英衣服上染了血迹,眼睛里却是毫无波澜。跑出一段路,还没等所有人开始议论他们这些奇怪的人,他就自己先开了腔:“让开,让开!有鲜卑刺客,刺杀大人!大人生命垂危,我等受命向郡里报信!”
民众听得此信都大为惊慌,纷纷向公堂跑去看大人伤势如何,根本没有人想起来怀疑这群风风火火的人。
元英带人一路以这个理由骑行出城,到了荒郊地里方放缓了速度。
他仰脸看天,眉目里尽是志得意满:“虽说错估了这老官儿的官品,不过好歹该做的都做完了。我看他一天不死,一天就得记得拓跋英三个字了。啧,果然还是刺杀这种事对我的胃口,可惜不能留自己的名字……。”
原来这元英,就是当年从京城逃回鲜卑,“死而复生”的质子拓跋锋。今日种种均是他一手安排。伪装世家公子带着手下私兵混入镇州,再拿假玉佩在大街上碰瓷讹人。装作不依不饶揪去官府,本以为能借着看玉佩的时机近身刺杀大恒官员,不想陆同知软硬不吃,只好用了手中的毒镖,又命令私兵趁着别人不备,杀尽一公堂的人以激怒大恒。随后,借口报信,全身而退。
阳光冷冷地打下来,衬着他阴鸷的眼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等到军营里的冷澄和胡副将收到了陆同知遇刺,众衙役身亡的消息匆匆赶来时,陆同知也已经气息奄奄。
冷澄心里有愧,欺身上前:“陆大人,陆大人,你怎么样?”
陆同知半个字不提自己,只是执拗地念叨着几句话:“拓跋英……鲜卑人……不要…不要…。”
冷澄眼睛一转就明白了前两个词的意思,果然是鲜卑人贼心不死,连刺客都派来了了。胡副将一拳头捶到桌子上:“可恨的鲜卑人,连文官和百姓都不放过!”
陆同知不赞同地皱皱眉,仍是执拗地说:“不要…不要…。”
冷澄切切地问:“不要什么,陆大人你想说什么?”
陆同知硬撑着才说出来:“不要贸然开战……不要贸然……咳咳咳。”
冷澄听得心痛不已,胡副将却是不解:“奶奶的,为什么不开战!鲜卑人都把我们欺负到什么份上了,跟他们打,让他们血债血偿!”
陆同知瞪了他一眼,却说不出话来,继续咳得撕心裂肺。两眼要突出来一样,两只枯瘦的开始手在空中乱抓。胡副将忙低声道“行行行,听你们的,听你们的。大夫,这陆大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只是中了镖吗?”
大夫声音低沉:“镖上淬了毒,剧毒。只是见效不大快而已,就像史书里的牵机毒药,是要慢慢地折磨死人。”
冷澄如遭雷击,半天才艰难地吐出话来:“大夫,是没办法了吗?”
大夫重重叹了一口气,抹了把泪才说话:“事到如今,老夫也无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