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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游骑在平原地带最能够发挥威力,这边,这边,还有这边,在他的骑兵之下,一览无余,如果在那些地方和他遭遇,对我们不利。”
“我们需要一个能够粉碎他的战场。”他的目光拂过那些缩小无数倍的地形,就像是在检阅着大唐的北疆。
“就是这里。”他的手指坚定毫不动摇地指向一个地方,目光炯炯有神。
营帐外,琴音骤歇。
许久之后,又响起。
……
……
管阔得到了一把有些锈气的长枪。
他不停地擦拭着,虽然这杆长枪非常不起眼,但是,他却非常珍重。
他知道,从今以后,能够救自己命的,只有它了。
他们的营帐很凌乱,到处都横七竖八躺着等待冲锋然后死亡的被发配的囚徒们,当然,现在他们已经是士兵了。
铁山无把两只手枕在后脑勺下,望天躺着,看着管阔宝贝地一直擦拭着那把总让人怀疑一打仗就会折断的长枪,一脸嘲讽。而他自己的长枪,就那样很随便地扔在一边。
“你什么眼神啊!”管阔看了看他,皱眉质问道。
“我在看一个傻子。”铁山无笑。
“二十一顿!”管阔握紧了长枪。
“不要小看它,”管阔道,“如果没有它,我只能被人砍,有了它之后,我不仅可以被人砍,还可以捅人。”
铁山无强行憋着不让自己笑。
“MD!”一向自诩家教很好,很少说脏话的管阔忍不住骂了一声,把长枪往地上一扔,出了营帐。
他暂时不想再见到这个家伙了。
他要进行例行事务——研究那枚竹简。
如今战争在即,他不知道自己会在明天还是后天被人砍死,一想到驼背老金和自己的父亲,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这个救命,虽然每天都是失望。
直到现在,他对那枚竹简依旧一无所知,这让他内心深处非常难受,就像是明明一个可以救自己命的东西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却得不到。
他回想曾经,发觉自己是不是没有抓住过机会。
驼背老金说,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当时,他居然信了,现在,他知道,这一定是假话,驼背老金走了,走之前不愿意告诉自己上面是什么。
父亲,也没有说,他不知道父亲是没有机会和自己说,还是同驼背老金一样,不愿意说,或者不方便说。
他叹了一口气,开始记忆,现今,他能够做的,只有这一件事情了。
月光清冷,比起那一夜更冷。
远方,琴音入耳。
他停止了记忆,抬起头来,略微有些诧异。
他觉得在这里出现琴音虽然不是不可能,却总是不太合适,有些格格不入,到底是谁,居然会在这个夜晚抚琴叹唱?
他站起身来,向着袅袅琴音传来的地方循过去,却渐渐发现,琴音处在营地的中心地带,那里,接近晋王李显岳的大帐,不是他轻易可以接近的。
他驻足而立,静静地听着这空旷渺远的琴音,恍惚之间回到了当夜管府的血雨腥风之中。
琴音并没有改变,也没有任何血雨腥风的意味,但是,为什么会让他想起这些?
只能说,这是一种感染,勾动人想起往事,那些难忘的往事。
这个时候,琴音戛然而止,了无声息了。
他良久地站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些失落,心情很压抑。
他看到有全副武装的巡逻的士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而来,于是不再多停留,缓缓朝着自己来的路上而去,坐在营帐外面,借着火光,默默地看着竹简。
只是,之前的琴音,似乎犹在耳边,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曾经是管府的公子,他能够听琴,也喜欢听琴,虽然他对音律一窍不通,但是他很欣赏琴声能够带给人们的意境。
如今,长安已远,他本来以为,能够听到琴音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可是没想到,在这充满了生生死死的军营之中,还能够听到这么精湛的琴声,不禁有些感叹与感到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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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直面突兀的夜袭()
他的好奇心渐渐收敛,他知道,那琴音,还有那个弹琴的人,都和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人生就是这样,有的时候,连相遇都没有,就这样成为匆匆过客,不相见,也永远不会再相见了。
他闭了闭眼睛,捡起一颗石子,在地上慢慢默写自己记下来的那些奇怪文字,写完十个,就擦掉,然后再写。
这是他每天的工作,虽然他并不知道实质性的利益何在,但是,心里面觉得很充实,感觉又过完了有意义的一天。
“四十七个字了。”他算了算。
竹简上有一百多个字,本来的话,这样的竹简,四五十个字已经排满了,但是,这些奇怪的小人文字特别神奇,被刻得很小,又恰到好处地可以让人看得很清楚,再加上那种字体的类型和大唐通用的文字不一样,居然陆陆续续排了一百多字,明明事实就这样摆在自己的面前,管阔还是想不通刻字的家伙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还有一半多一点。”他又算了算。
紧接着,他又苦笑起来。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记完之后能够有什么#用。”
他看了看琴音传来的方向,抿了抿嘴唇,然后想到:不知道明日会不会被拉出去和突兀人战斗,是时候早点歇息调养一下了。
说实话,那几个月的劳役,真的几乎消耗光了他的所有力量。
……
……
阿史那沁的骑兵没有轻易和李显岳的唐军正面来一场大规模战役,突兀骑兵精于突袭,来去如风,在试探性交手之中拥有着惊人的破坏力。
李显岳想要把双方逼到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战场,绝对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
突兀轻骑面对大唐各处部署的间歇性骚扰又开始了。
虽然那些都是规模很小的焚烧粮草、夜袭一些营地之类的动作,可是长此下去,唐军不胜其烦,而且逐渐逐渐,军队有着不小的消耗,特别是那些根本不懂得打仗,就这么浑浑噩噩被推上战场的、被发配边疆的人,伤亡很大。
阿史那沁的主力部队还未出现,唐军当然不可能把精锐部队拖出去和那些骚扰的骑兵“玩耍”,不管怎么说,就算是骚扰,也是会死人的,既然如此,死的难道就不能是那些本来就没有多少活下去希望的人呢?
夜晚,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昭示着突兀轻骑的夜袭又开始了。
当哨塔上的士兵看到突然汹涌而来的五六百骑兵之后,被大量推出去阻截的,自然还是那种人。
哪种人?
像管阔那样的人。
当你真正遇上那些从前嗤之以鼻的突兀人的时候,你才会体会到他们的可怕,才会知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这句话不仅仅能够用来形容唐军,更能够用来形容这些在黑夜里像是黑色闪电一样的突兀轻骑。
突兀人是游牧民族,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他们从小就开始练习骑术,练习箭法,在平原地带,他们的弓骑兵可以很愉快地放你们的风筝(这句话很贴切吧哈哈),一旦你们的骑兵或者其他兵种冲锋想要追赶他们的弓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几支轻骑杀过来,和你冲杀一番,当双方交错而过的时候,他们的弓骑便又开始放你的风筝,直到把你放得跟刺猬一样,他们也不会停下来。
管阔他们不会有马,甚至连盔甲都没有,他们,都只有一杆长枪。
至少不是赤手空拳,岂不是还可以?
突兀的骑兵速度很快,前一瞬,你的眼中还看到他骑着马的黑影,下一瞬,他的马刀就“哧啦”一声划过,你的喉咙被破开了。
事实证明,像管阔那种人,就算不能够说是送命的,也差不多了,至少,他们很难杀死速度极快的突兀骑兵。
光与影之中,非常模糊不清,但是突兀轻骑杀进来的时候,他们会一致地点亮火把,于是,战场上刹那间通明敞亮,亮得人一时间情不自禁眯起了眼睛,而这个时候,是突兀人破坏性最大的时刻。
那些随同管阔他们而来的正规部队面对这一切,不动声色,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微微上抬,护住上身,还有头颅,长枪后移,作出非常严密的防御姿态。
他们不论是不是经常和突兀人战斗,都有着非常刻苦的训练,还有着几乎难以言明的战斗本能,所以突兀人的攻击,对他们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但是那些被发配边疆,本来应该做劳役,而不是打仗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没有盾牌,也完全不知道怎么躲闪突兀人的轻骑,面对忽然亮起的火光,还有疾驰而来的骑兵,只能在原地心急火燎地胡乱挥舞兵器,而这样子,恰恰很容易被突兀人的马刀精准地割破喉咙。
在突兀人亮起火光而后一冲而过的第一次冲锋的同时,会响起无数声马刀割破皮肤的恐怖声音,还有凄厉的惨嚎,冲锋过后,原地便会倒着许多具鲜血在受伤处汩汩而流的尸体,以及在地上闷哼*****的伤者。
这里面,正规部队很少,基本上都是没有穿盔甲,也没有盾牌的那些人。
管阔的鼻孔里,泥沙涌进,把他呛了好几声,后面,马蹄声隆隆,那数百突兀轻骑已经奔腾而过,只见到尘土飞扬,在夜色里就像是毒雾。
他一个翻身爬起,不敢多停留分毫,只是握着长枪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铁山无教给他的方法很有用,当突兀人的骑兵第一次冲锋,火光亮起的同时,马上趴伏在地,这样子,在速度极快之下,突兀人的马刀伤不到低到尘埃的他。
在战斗之前,管阔对铁山无的这一方法嗤之以鼻,也完全不信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战斗真正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