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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心弹砸破船体时的威力巨大,在“广东”号这样的巨舰上指挥的高杰等人都感受到了震动。一些海盗出身的水手顿时有些慌乱起来,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这样程度的炮击足以让船只毁灭或沉没。
海战经验丰富的范博梅尔知道这样的恐慌情绪蔓延开来会影响士气,大声呵斥道:“不要慌,我们的战舰足够坚固,能够坚在对射中坚持下去,很快对面的炮船就会崩溃!”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郑家炮船的射击频率逐渐降低。毕竟一边是毫无遮掩的露天炮位,一边是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炮甲板,郑家吃亏太多,战损比高得吓人。
高杰并没有下令换实心弹对轰,在他看来,只要扫清了郑家露天甲板的火力点,这些大青头就毫无威胁了,这样比用实心弹击沉对方的效率高得多。
在持续的霰弹扫射下,一艘接一艘的大青头退出了战斗。郑家炮手们再悍勇,毕竟只是血肉之躯,又如何抵挡这样密集的金属风暴?
负责指挥的郑联还来不及高兴,战况已经变得极其糟糕,虽然实心弹造成的损伤大于霰弹,但是对方皮糙肉厚的战舰没有一艘沉没,反击的炮火反而更加犀利,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郑联考虑是否撤退时,接下来的变故让郑家炮船雪上加霜。“嘭”的一声不同于开炮的闷响,一门短重炮承受不住持续的发射,炸膛了!光着膀子的炮手被气浪高高抛起,然后重重跌落在甲板上,成了一句血肉模煳的尸体。
梁小明当初采用白口铁作为材料的阴险伎俩终于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起作用了,第一门炮炸膛后不久,接着是第二门、第三门或许是因为使用同样的材质、同样的铸造技术,让这些炮的极限都相差无几,在发射了二三十发炮弹后因为发热而膨胀,产生了裂缝,继而在高强度膛压的作用下相继炸膛。
这成了压垮郑家炮船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战况就对己不利,现在还炸膛,没法玩了。不管郑联如何唿喊,幸存的炮手们要么躲入舱底,要么跳入海水中,以躲避对面似乎永无止境的弹雨。郑家的炮船攻势就此彻底瓦解。
“广东”号上的范博梅尔激动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几个月前他吃尽了这种短炮的苦头,现在改换门庭后,终于一雪前耻。而舰队指挥官高杰无暇顾及局部的战斗情况,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广阔的海面。
这时郑家火线临时拼凑的火船队已经准备妥当,只等进攻的号令了。
虽然郑芝龙也看到了炮船近身格斗收效甚微,对火船进攻不能起到掩护作用,可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只能选择最拿手的战术放手一搏。
郑家大龙头一声令下,近百艘火船如离弦之箭,纷纷冲向那条仍岿然不动的“战列线”。在郑芝龙看来,这十几条巨大的夹板船是琼州营的主力,只要焚毁这些船,自己还有获胜的机会。
在距离两里地的距离,火船上的死士们点燃了自己的座船。眼下刮的是西风,正好是顺风方向,火船点燃之后,就算操船者跳海,在风力和惯性的作用下,火船仍然会冲入对面阵中。这样的招数郑家使用过无数次,鲜有失手的时候。
距离越来越近,1000米、800米、600米在仅仅一里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做好了跳下船的准备,因为再不跳,就要进入对方大炮的最佳射程,承受炮火的“洗礼”,还要冒与自家火船同归于尽的风险。
这时变故陡生,一直游弋在外围“无所事事”的近二十艘武襄级巡逻舰悄无声息杀入了战场,从两侧包抄,形成了对火船队的包夹之势。
准备跳船的死士们看见后一愣,这是要弄啥呢?
就在他们迟疑犹豫的功夫,“轰轰轰”,两侧的武襄级巡逻舰甲板上的卡隆炮开火了,没有按照惯例使用霰弹,而是直接发射实心弹,看样子是想直接击沉这些小船。
船上的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跳水逃命,跳得慢就被人头大的铁疙瘩削掉了脑袋,一命呜唿。
熊熊燃烧的火船失去了控制,在风力的推动下继续前行,只是速度放慢了一些。在两侧炮火的夹击下,不时有火船连续中弹,侧翻沉入海中。
“无人驾驶”的火船在炮火中艰难前行时,迎面的炮声也响起来了,解决了大青头的永乐级和武毅级腾出手来正面炮击来犯的火船。
三面遭受炮击的火船船队成了风箱里的老鼠,在密集的炮火攻击下,一艘接一艘的火船相继破损进水,漂浮在海面,成了浮动的“火把”。
郑芝龙见火船的攻势也要被扼杀,心里凉了半截,这场仗处处受制,打起来太憋屈。半响之后才吐出一句话:“让三弟上!”
老三郑芝豹听见这个命令,沉默地拱拱手,然后下去了。他代替的是二哥郑芝虎的位置,负责带领郑家最精锐的手下跳帮肉搏,与当初意气风发的郑芝虎相比,此刻的郑芝豹更多的感觉到无奈,彼时是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夺船,此时却是黔驴技穷时的赌博。他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一去就很难活着回来。
郑家准备动用最后的人海战术时,火船的攻势已经基本上被瓦解了,只有十几条船侥幸冲过了火力网的拦截,终于完成使命,一头撞上了高大的战舰。只不过不成规模的火攻就和挠痒痒差不多,战舰上的水手很快就成功扑灭了火势。
第296章 自杀式冲锋()
郑芝豹站在一艘运兵船的船头,心里是苦涩的。像这种肉搏战,一般要在炮船掩护下、火船冲乱敌人阵脚的时候才动,这样才能挥跳帮肉搏战中人数上的优势。可是今日仓促应战,几种战法的配合衔接上有些脱节,加上琼州营的火力太凶猛,纵横海面鲜有敌手的郑家,在家门口作战,居然全面处于下风!此刻的最后一搏,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更像是为了维系郑家最后的颜面。
郑芝豹回头看了看高大的三桅战船上大哥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叹了口气,然后再看向前方。此时炮船和火船的攻势都已经偃旗息鼓,海面上只有船舶的残骸和浓浓的烟雾,无数尸漂浮在水面。琼州营已经摆开了架势,严阵以待,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蚂蚁一般密集的人群攀上他们的战舰。
跟随郑芝豹出战的一名头目身体轻微抖动,牙关“格格”作响。
郑芝豹轻声问了句:“怎么,害怕了?”
这名头目转头朝郑芝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三爷,我赵四跟随大龙头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操刀子砍人眼都不眨可是今天这仗太邪乎,这琼州营愣是比红毛还凶猛十倍,这炮子打过来就跟下雨一样,我兄弟刚才就是跟着炮船过去的,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郑芝豹长叹一声:“是啊,没有炮船和火船的掩护,咱们这些兄弟再勇猛,终究是血肉之躯,又如何抵挡琼州营的大炮?”
这名叫赵四的头目小声问道:“三爷,咱们会死在大炮之下吗?要不咱们调头,回去跟大龙头说说,先避其锋芒?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临阵脱逃,大龙头肯定先砍了你的脑袋祭旗。”郑芝豹平静地说,“与其窝窝囊囊死在自己人刀下,还不如跟琼州营拼了!”
赵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咬牙把手中的刀插入木板中,大声说:“跟他们拼了,好歹能给自己老婆孩子挣点抚恤银子!”
密密麻麻的运兵船带着一往无前的悲壮,往严阵以待的琼州营舰队冲了过去,前方等待他们的,是黝黑的炮口。
“广东”号上,高杰放下了单筒望远镜,对刘烨说:“将军,他们发动了最后的冲锋,这是郑一官最后的战术了,消灭了这股敌人,就可以直接攻击郑一官本人的直属船队了。”
刘烨点点头:“以最短的时间扫清障碍,然后全力攻击郑芝龙,重点是他的座船。郑芝龙今天必须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白。”高杰转身下达了命令,“所有战舰自由射击,直到视线中没有能够站立的敌人!”
传令兵拼命地挥动着旗帜,把命令逐一传达到各艘战舰。
“临高”号上,从“儋州”号转任过来的舰长林传宗兴奋地摩拳擦掌,对一旁的刘一守说:“今天看样子要打炮打个痛快,想想就高兴。”
刘一守绰号“留一手”,和林传宗都是诸彩老的手下,被俘后加入了琼州营,在“儋州”号上就是林传宗的大副,本来按战功可以提升为武襄级巡逻舰的舰长,可是在偷袭中左所港时,被炮弹打断了左臂,治好之后留下了后遗症,左臂从此无法用力,端个碗都困难,刘一守自觉肢体残缺当舰长丢人,仍然留在林传宗身旁当副手。
听了林传宗的话,刘一守点点头,咬牙切齿地说:“猴子,轰他娘的,给老子报断臂之仇!”他们兄弟情深,彼此还是以绰号互称,林传宗的绰号就是“海猴子”。
这时,“轰”的一声,旗舰“广东”号上打响了第一炮,这是攻击的信号。
林传宗大声说:“兄弟,咱们开炮狠狠地打,给你报仇!传我命令,左侧长短炮都开火,两轮实心弹,敌人靠近两百步内,短重炮换葡萄弹!”
漫天的炮火中,郑家的船队在艰难地前进。见识过对方齐射的威力后,郑芝豹虽然不明白这种t字型战术的名堂,但是规避危险的战场本能让他选择了与大青头类似的冲锋方式,放弃了成群结队的阵型,四处散开,减少中弹的几率。看上去散漫的阵型中,实际暗藏玄机,左右各有十几条运兵船悄悄往外侧前进,试图绕过对方的长蛇形阵型,迂回到背面夹击。
一直在观察战场形势的高杰敏锐地发现了对方的企图,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对于两面都有相同火力配置的战舰而言,这样的小动作其实用处不太大,除非他们能够贴近身边,利用舰炮的死角作为掩护,从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