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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荣当即就愣了下,扔下了句此事要回去征求生母丁氏的同意,就急匆匆的往家中赶去。以他的聪颖,不难听出姊夫陈恒的意思:狡狐将要辞去官职,归乡里隐居了。
的确,陈恒已经作出了决定。
主动辞归。
一方面,是魏王曹孟德的态度慢慢明朗了;另一方面,是这场风波里他不败而败。
陈恒能想到魏王曹『操』一直迟迟未追究的原因。
不外乎是,在衡量得失而已。
崔琰、『毛』玠名望太隆,他们冤屈而亡故,让朝野都惋惜不已。
虽然没有人再说出口,然而曹老大自己心中有数。
他更知道的是,若是再继续以流言蜚语的诽谤罪名,将陈恒和司马懿都打下牢狱,那么他魏王的声望和当初的董卓一样,残暴!
说不定大汉朝各地,童谣就满天飞。就如同黔首百姓咒骂董卓的“千日草,何青青!十日卜,犹不生”一样。
但是呢,出于减除曹丕过于丰满羽翼的考虑,他不可能放弃师出有名的、如此好的机会。
是世之狡狐呢,还是鹰视狼顾呢?
曹老大犹豫不决。
不过呢,很快,他就不需要纠结了。因为时间,帮他做出了答案。
司马朗,亡故了。
司马朗,字伯达,是河内温县名门司马氏的长子。
年少便有名声闻达于世,在曹『操』成为司空、袁绍未亡之时,便成为了司空府的属官,等于更看好曹『操』的人之一。
出仕后,更是历任各地,从县令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先后担任丞相主簿、兖州刺史。所在皆有政绩,深受百姓爱戴。去岁在兖州等地,流行起了病疫,司马朗以刺史身份亲自去视察,派送医『药』,因此染病,刚故去。
其长兄为国而亡,就直接打压其弟,这种薄凉寡恩,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做出来。
曹老大当然也如此。
所以呢,陈恒不由感慨了一番,司马仲达的命好。
尤其是前几天,曹丕趁着开春的日常拜访来往,让人给他送来了一些物品,其中有不少名贵『药』材。
其中,又以“当归”这味『药』材居多!
顾名思义,陈恒哪能不知道曹丕想说什么。不外乎是,如今他手中无兵权,对夺嫡的帮助比不上司马懿了,便想让他主动请辞。
反正魏王肯定是要打压的。
还不如,扔出最无价值的人选,为了保住更有价值的人。
权争嘛,取舍嘛,曹丕觉得自己做得挺对的。反正大家的最终目的,是拥护他成为世子;他成了世子后,也会报答大家的鼎力支持。
为了共同目标,狡狐受点委屈又怎么了?再说了,之前又不是没有受过!一事不劳二主了嘛,以后补偿下就好了嘛。。。。
好吧,曹丕做得没错,深谙上位者的权谋。
所以呢,狡狐陈恒,就变成了“天时地利人和”皆无的困境。
不过呢,他没什么意外和沮丧的。
他对于曹丕的生『性』薄凉,早就深有体会,早就有了“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野心,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好好绸缪未来的路呢!
而且对于陈恒而言,留在邺城当摆设和主动辞去官职,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是故,这只狡狐思虑了几日后,便给曹老大上表陈情,请求去职归乡里。还给了一个曹老大无法拒绝的理由。
追服母孝!
是的,陈恒在上表里,很悲戚的说到,自己的生母是为了生下他而大出血而亡的。等于用自己的命换他来到这个世间。而在年少之时,被先父陈太公爱护,以年少不堪守孝之苦,勒令不守母孝。如今自己已经四十有余了,刚好也不用征战在外,便想回去给生母守孝,以报生母之恩。
反正在言辞里,在字词间,说得特别感人,特别悲切。
堪称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曹老大在看完了以后,还将此书昭示给魏国的僚佐们,慨然长叹了一句,“人皆言,世之狡狐阴狠狡诈,今日当何所论邪!”
然后呢,众僚佐应和声一片。
连狡狐的政敌,魏国相国钟繇,都好生夸奖了一番狡狐的孝心。当场请求曹老大将此上表昭告邺城,当成孝悌的楷模。
而曹老大呢,大声称善,一口就允了!
也就是说,钟繇与曹老大都心照不宣的,觉得狡狐还是回乡里待着一段时间吧!你好我好大家。。。啊呸!是彼此都能保留着明面上的和善,各自安好。
仕途之上嘛,哪怕是恨不得抽出刀子捅死对方,明面上还是要微笑相对的不是?
撕破了脸皮,不是让黔首百姓笑话嘛!
就这样,狡狐的去职上表,很奇迹的很高效的批复下来,许了!
在狡狐举家离开邺城之际,曹老大和曹丕的作态也差不多。
都是说了各种勉励的话,赐下了无数财物,还期待着狡狐的三年孝满,再度出仕的哪一天。
陈恒表面上,当然是感激不已。
心里呢,却是一直在念叨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第三八三章、枭雄已暮可逐鹿()
以守孝的名义,自绝仕途三年,在别人的眼里,是狡狐彻底落败了。
想想,也对。
正值魏世子确立的紧要关头,人人需要参与和站队。而狡狐无缘参与、无法提供助力,又怎么能够在后来抢到个好位置呢?
就算是狡狐有赫赫之功,日后归来仕途,也少不了个重号将军的职位,然而,到时候狡狐还能有什么势力可言呢?
三年之后啊,自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夏侯称,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与陈恒拱手作别的时候,还再度确认了一句,“姊夫,当真不让仲兴出仕乎?”
是的,夏侯称。
他在并州之战后,因为功劳与身份,被曹老大调入了虎豹骑。成了继曹休、夏侯尚之后,被曹老大带在身边的宗室大将。而接替他原先参曹彰兵事的司马职位,被夏侯尚的从弟夏侯儒所接任。
他奉曹老大的命令,带一百虎豹骑送陈恒一家子离开冀州地界。
曹老大想以此来昭示对狡狐的恩宠,向世人及麾下其他外姓将领昭示,他魏国曹氏不会忘记功勋之臣。
不过,效果也就那样吧。
事情都做出来了,谁又在乎有没有那块遮羞布。在乎的那一块破布的人,不值得、也没资格被安抚。
而夏侯称提及的仲兴,是狡狐庶次子陈遂的字。
他觉得陈恒归己吾守孝三年,朝中的人脉肯定都会断掉的,会损失的。因此,在一路上都在建议,让陈遂去给夏侯衡身边当个僚佐。
借助夏侯家的威望,将世之狡狐的存在感,刷在魏国官僚的心中。
只是很可惜,狡狐直接拒绝了。
还是死不松口的那种。
让夏侯称不明就里,也气得牙痒痒的。他的这个姊夫,不答应自己一番好意也就算了,连个解释都给得很敷衍!
“仲兴年岁方小,正是潜心向学之时,不宜出仕太早。”
好嘛,又是这句听了一路的话。
让夏侯称的脸上终于有些了羞恼,盯着陈恒的目光,“某十四岁便是姊夫书佐,今日却变成不能直言告知乎!”
的确,比起夏侯霸,夏侯称跟在陈恒身边的时间更久。而且还是关系特别好,曾经陈恒都将夏侯称,当成接替自己职位的人选来培养。
如今却是拿了陈遂年纪小来敷衍,是有些生分了。
陈遂早就冠礼,虚岁都十七了!
这个年纪的世家子,有几个没有出仕的!有几个没有放出去为未来熬资历的!
额。。。。
好嘛,这个小舅子的刚烈『性』格与脾气,充分演绎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陈恒有些无奈,将夏侯称拉到一边,附耳小声道:“叔权乃忘了仲兴身份邪?”
嗯?
夏侯称扬了下眉『毛』。
他想起来了,陈遂的身份是私生子。
虽然这个因为狡狐的赫赫之功,已经好多年没有人再提及。但陈遂若是在此时出仕,而陈恒回乡里守孝无法庇护,那么这档子事再度被人做文章也不奇怪。
“姊夫,汝多心矣。某大兄深受魏王恩宠,安能不护仲兴周全邪?”
夏侯称踌躇了一会儿,才出声。只是语气,已经不是那么确定了。
他也不敢确定了。
以夏侯渊的威望,邺城是没有人胆敢说什么;夏侯衡嘛,差了十万八千里。别的不说,权柄与官职比夏侯衡更高的夏侯尚,就被杜袭好多次当众用言辞鄙夷过。
“叔权之好意,某心领了。”
陈恒很能理解的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仲兴此番随某回去守孝,亦是好事。在未来也能杜绝了世人之口。”
嗯,陈遂跟着陈恒守孝,就等于向世人昭示他是己吾陈家的直系血脉。
夏侯称当然明白这层意思。
是故,也终于不再劝说,而是叹了口气,“哎,罢了。姊夫,一路保重。在己吾若有事需要称去做的,尽管遣人吩咐就是。”
“好。”
狡狐也不再多言,摆了摆手,便驱驰胯下战马追上了陈家的队伍。
示意亲卫部曲们可以出发了,他便挥手招来了陈遂,两父子并骑向前,“仲兴,为父不让汝出仕,汝可知其意否?”
“孩儿知道,乃是要给大母守孝。”
陈遂点了点头回答。顿了顿,又轻轻的来了句,“多谢阿父。”
对此,狡狐脸上『露』出了个微笑,便闭上眼睛沉『吟』。
为了不让心中的惋惜,显『露』于眼神中。
是的,他在惋惜陈遂是真的,不适合参与龌龊权争。
这个儿子,虚岁十七了,刚正严明的『性』格已经改变不了。他就看到守孝是为他正名,而不是从他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