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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之初接受看守所大夫治疗后身体状况有所好转,老所长和邓眼镜还不死心,吩咐胡铁头和朗金嘴给他用刑,是死是活听天由命。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整个监狱,狱警和囚犯都在议论:看守所自建立以来还是头一回发生这种事,好比唐僧师徒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劫难,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易之初躺在牢房草褥上,听着狱友交头接耳,心如死灰,所谓生不如死大概即是如此。看守所为了防止囚犯自杀,采取了各种措施,除了不定时搜查尖锐器具外,还对牢房加以改造,在砖墙外层糊了厚厚一层泥灰。囚犯之间也规定了安全距离,不得超过一米,一旦靠近立即分开。
易之初好几次想自杀,均被及时阻止。看守所对政治犯监管特别严格,其它牢房只有两个狱警,关押政治犯的牢房加派了两个,四双眼睛紧盯着牢房,囚犯想死比登天还难。
在这种状况下没有任何办法,就是俗话说得那句“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听之任之。
胡铁头和朗金嘴日子也不好过,易之初所受的酷刑常人无法忍受,搁到他们手上岂不是死路一条?连看守所狱警都在私下骂他俩:这辈子坏事做得太多,生儿子准没屁眼!下辈子投胎变猪狗!幸好两人的后代都是女孩,不然还真难说。风言风语传遍整个看守所,胡铁头和朗金嘴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觉得憋屈,索性约到附近一家小酒馆喝酒解闷。
酒过三巡后,朗金嘴举起酒杯对胡铁头说:“铁头兄,您给兄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厌烦这份工作不?”“怎么不烦?烦透了!可有啥法子呢,全家老小要吃饭啊!”胡铁头也举起酒杯,两只酒杯碰到一块儿,发出“铛”的一声。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想当年咱哥俩在江湖上也算个人物,虽说囊中羞涩,但备受尊重。如今寄人篱下,每月拿固定薪水,表面上风光无限,这内心的苦谁知晓?”胡铁头感慨万千,闷头连喝三盅。胡铁头的话勾起朗金嘴满腹心事,也长叹一口气,陪着喝下三盅酒。
“铁头兄,咱哥俩这回要过人情关咯!”朗金嘴砸着嘴喃喃说道,胡铁头夹起一粒油酥花生米放入口中,边嚼边回答:“怕啥?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不是还有老头子嘛?”朗金嘴摇摇头,不屑说:“他?只晓得吃钱!真要出事比兔子跑得还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觉得咱俩还是应该给自己留条后路,说不定哪天陕北红军把西安城破了,地下党翻了天,肯定会找咱们算账!”
朗金嘴的话说到胡铁头心里去了,沉默半晌,把酒杯重重往饭桌上一搁,恶狠狠嚷道:“早听说霍瘸子和岳三手真戏假做,充当好人,让咱俩当恶人。老头子和邓眼镜有意把这个酸秀才拿来杀一儆百,做给那些舍不得出钱的穷鬼看,既然如此,何不装装样子,放过那教书匠?”“铁头兄所言极是!小弟想到一个办法,不露声色便可以蒙混过关。”朗金嘴把头靠近胡铁头,耳语了几句,胡铁头连连点头。
多亏胡铁头和朗金嘴心存善念,易之初才大难不死,不然早已尸骨无存,化作一缕青烟了。两个恶煞并没有因为保全自我放过地下党而逃脱正义的审判,解放后被人民政府绳之以法,召开公判大会后处以极刑。
富有戏剧性的是:当两人生命即将走到终点时,曾经有过一场对话,可以看作胡铁头和朗金嘴内心独白,或者说良心发现,希望灵魂得到救赎,假如写下来编辑成书籍,将会是绝妙的反面教材。
第五百六十五章()
那是西安刚解放不久,军委会批捕了一批罪大恶极的敌特分子,主要是国民党统治时期为虎作伥欺压民众,犯下累累罪行的反革命团体及特务组织,涵盖了社会各层面,尤其以军警宪特为主。
当解放大军挺进关中平原,围歼国民党盘踞在陕甘青一带的残余势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际,邓眼镜嗅出异常味道,早早变卖家产,携带家眷逃到台湾去了,剩下看守所一帮难兄难弟等着送死。全国基本上已经解放,除非有大笔财富,能够跑到香港、台湾或者国外,否则只有一条出路:接受共产党领导,劳动改造,重新做人,共同建设新中国。
“四大金刚”眼看着旧政权土崩瓦解树倒猢狲散,惶惶不可终日,然而除了叹息还有什么法子呢?霍瘸子和岳三手早年在迪化(解放后更名为“乌鲁木齐”)闯过江湖,结交了几个维吾尔族朋友,只要给钱就可以偷渡到蒙古或者苏联去,隐姓埋名度过余生。因此两人在解放军还未进城前便悄悄离开,逃命去了。
胡铁头和朗金嘴也想外逃,但情况不一样,他们有家眷,上有老小有小,如何逃?当他们下定决定离开西安前往宁夏之际,解放军提前攻破城池,想走已经走不了,只好束手就擒。
监管案犯多年的管教人员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人生转折如此之大,令人扼腕。监狱里人满为患,有特务警察,有政府公职人员,也有地痞流氓,还有帮会分子,不少熟面孔冲他俩打招呼,好似酒楼邂逅,新老朋友欢聚一堂。
临近枪决前一晚,看守所为胡铁头和朗金嘴准备了一顿断头饭,这是监狱恒古不变的规矩,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政权怎么更替,为死刑犯送上一顿每餐,均是必不可少。这种场合胡铁头和朗金嘴不知见过多少回,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吃上这顿饭。
饭菜其实并不丰盛,人民政府刚成立,百废待兴,哪有多余钱财为囚犯购买美食,大不了两荤两素一汤罢了。酒水也是地摊上常见的土老烧,60度散装高粱酒,价格便宜,喝起来喉管直冒烟,像着了火似的。这种下等货如果在以前胡铁头和朗金嘴正眼都不会瞥一眼,今非昔比,能喝上一口已经很知足了。
胡铁头和朗金嘴相识十几年,一起小酌何止上百次?面对人生最后一顿饭,作何感想呢?——两人默默喝下半缸烧酒,约莫两斤左右,有了五六分醉意,开始倾诉心里话。牢房里没有其他人,即使有人也不会理踩他俩,两人早已声名狼藉,哪里还有朋友?
“兄弟,哥哥有句话一直憋在心底,想听不?”胡铁头对朗金嘴说道,“这个时候还有啥顾虑?想说便说嘛!”朗金嘴低着头回答,快死的人还藏着心事,何苦来着?
望着满桌饭菜,胡铁头感慨道:“我这辈子只有两件事做得最值:一是日本人来的时候我没有叛变投敌当汉奸,回乡下避风头去了;二是国民政府光复西安,杀了无数地下党,我没有参与,手上没有血债。这两件事让我挺起腰杆做人,问心无愧!”
朗金嘴搁下酒杯,咂咂嘴,带着嘲讽的语气反问道:“铁头兄,不是我怼你,咱们手上的血债还少吗?抗战期间你没有当汉奸,我也没有;国民政府光复后你没有杀过共产党,我也没有,那我问你:今天咱俩怎么会坐在这儿吃断头饭?你觉得冤枉吗?我不觉得,我们确实害死了不少人,说‘死有余辜’一点不过分。”一番话把胡铁头说得哑口无言,失去喝酒的心情,瞅着饭菜发呆。
是的,朗金嘴道出真情,没有参与杀害共产党并不等于清白干净,抗战前后迫害过多少地下党和进步青年,只有老天爷知道。毫不夸张地说:胡铁头的铁头和朗金嘴的毒针直接或间接让许多共产党人丧命,可谓劣迹斑斑。
第五百六十六章()
随着两声枪响,胡铁头和朗金嘴结束了短暂而罪恶的一生。假如时光能够倒流,回到十多年前,他们是否会弃暗投明,放弃对地下党的迫害?那个时候易之初也想不到,自己历经重重磨难后,得以站在正义的审判台上,对胡铁头等人宣判他们罪行,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跟敌人斗争到底!
对易之初用刑之前,胡铁头和朗金嘴私下找到霍瘸子和岳三手,托他俩给“某方面的人”带话,好处费可以不要,只求日后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不言而喻,这“某方面的人”是指共产党。
为什么会委托霍瘸子和岳三手?难道胡铁头和朗金嘴发现什么蹊跷?如果没有置身其中很难揣测其中缘由,抗战爆发之初不仅西安如此,全国都差不多,社会乱象迭出,各种怪事曾出不穷。作为政党,无论哪个党派,难免与社会各阶层打交道,霍瘸子和岳三手交际广泛,为人圆滑,极有可能和共产党有瓜葛,胡铁头和朗金嘴也是一种试探。
这种试探无意中变为可行,因为两人众多朋友之中有一个便属于“某方面的人”,他就是单西蜀。胡铁头和朗金嘴希望“某方面的人”配合他们,把易之初救出去,他已经禁不起任何折磨了。
霍瘸子和岳三手又怎么会找到单西蜀呢?莫非引起了怀疑?当然不是,凭着猜测,他们臆想单西蜀或许和“某方面的人”有瓜葛,缘由很简单:单西蜀是生意人,四海之内皆朋友,结识几个陕北过来的人很正常。
单西蜀起初也感到诧异,以为霍瘸子和岳三手发现什么破绽,听口气又不像,搞清楚用意后暗暗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二位有啥想法请直说,作为中间人,我不愿以讹传讹,误人子弟!”“咱们那两个兄弟没啥想法,就是希望把人捞走,给他们留条后路,单老板结交八方宾客,带句话应该不难吧?”岳三手也笑着应答。
单西蜀点点头,问道:“好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权当做个善事!具体怎么做,请讲!”霍瘸子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递过去,指着瓶子说:“这是西洋药,全是洋文,我看不懂,只知道吃了它可以假死,过几十个小时又活过来。”
世上竟有这种药物?——单西蜀觉得心跳加速,心脏“嘭嘭嘭”剧烈跳动,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为了掩饰心中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