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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逸告诉自己,他强自压下惊惶的情绪,紧随卫队长其后。
三好长庆的卧室位于宅邸内部,与当时绝大部分武士的宅邸一样,那是一座设防的堡垒,由一圈厚实的围墙和插满尖刺的壕沟包围,他看到全副武装的武士们守在门口,他们的武器和盔甲看上去杀气腾腾,进门之后,他穿过一条走廊,看到三好长庆的卧室前一片混乱,端着满是血水铜盆的侍女从里面跑出来,三好长逸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
卫队长撩起门帘,向里面问道:“长逸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里面传出三好长庆的声音,浑浊而又虚弱。
三好长逸走进门,卧室的四角都放着火盆烧的炽热,屋内的温度让人觉得无法忍耐,三好长逸躺在床上,大夫跪在一旁,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侍女们来来往往,或者添加木炭,或者送上热酒、药物,包裹的纱布。三好长庆的双脚从被子下露出,还穿着靴子,他那件华丽的袍服扔在地上,上面有刀子割开的痕迹,以及黑褐色的污垢,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那是死亡的气息。
“长逸!”三好长庆看见他的脸,小声说,三好家主的脸苍白一如腐败的牛奶:“近一点,靠近一点!”
三好长逸上前一步,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床柱,以确保自己不会摔倒,他不需要揭开盖在家主身上的被子,也能知道伤势有多重。“是怎么……?”他张开嘴,喉咙却仿佛被钳子夹住了。
“是刺客,用铁炮的刺客!”卫队长的声音微弱,仿佛不是出自他本人。
“一个设计的十分巧妙的圈套!”三好长庆嘶声道:“首先在桥上做了手脚,当队伍前面经过桥梁时,破坏了桥梁。然后有人向我禀告,那家伙就知道了我在那顶轿子里,然后他向轿子里射击,打中了我两枪,一枪在胳膊,一枪在小腹!非常狡猾的家伙,我死的不冤!”
“你的人都在干什么?”三好长逸将愤怒倾泻在卫队长身上:“侧近,还有卫队,难道都死了吗?”
“在下一定切腹谢罪!”卫队长闭上了眼睛:“不过事先我们已经清理了行列两侧,刺客开枪的距离至少在一百步以外!”
“什么?”三好长逸瞪大了眼睛,他知道卫队长是绝对不会撒谎的,因为这没有必要,主君被刺杀,身为卫队长只有以死谢罪,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了。
“现在伤势如何了?”三好长逸问道。跪在地上的大夫看了三好长庆一眼,看到对方微微点头后揭开被子。三好长逸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他才重新睁开,显然大夫已经竭尽全力处理过伤口,但效果依旧不明显。伤口位于腹部和胸部之间,足足有碗口大小,用来包扎的纱布已经浸透了鲜血,散发出的气味更是不敢恭维,三好长逸的胃部一阵翻滚,赶忙让大夫重新盖上被子。
“很臭是吗?”三好长庆苦笑道:“这就是死亡的味道,我已经在战场上闻过无数次了,现在轮到我自己了。我本来还想处理了伤口之后赶回芥川城,撑到二弟赶过来,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家督!”三好长逸几乎无法睁开眼睛,也有可能是悲痛模糊了他的视线:“您不要这么说,医生,也许医生还有办法,请您在坚持——!”
“呵呵!”三好长庆笑了起来:“你撒谎的样子还是这么拙劣,我已经完了,铅弹打进我的肚子,把里面的内脏搅碎了,你可以看看那枚铅弹,这真是恶鬼制成的子弹,没有人这样还能活下来!”
三好长逸下意识的偏过头,他看到在床脚有一个铜盆,血水里有两枚黑乎乎的东西,他伸手将其拿起。沉甸甸的,应该是铅,与其他铁炮射出的铅弹不同的是这两枚铅弹已经严重变形,头部就好像一个黑色的蘑菇,不难想象像这样的玩意射入人的躯体内会有怎样的恐怖效果。三好长逸握紧拳头,沉声道:“我一定要将凶手抓住!”
“这个倒不是当务之急!”三好长庆的声音变得微弱起来:“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其他人都退下,我有事情和长逸说!”
众人驯服的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两人独处的时候,三好长逸终于开口了,悲痛让他的声音结巴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住口,别像一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三好长庆的声音变得粗鲁起来:“我们是武士,又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年代,能够死在自家的床上,在你的陪伴之下,已经很好了,至少我没有被敌人砍下脑袋!”他瞪着三好长逸:“我杀过多少人,已经数不清了,现在死在别人手中,这很公平。现在,你拿纸笔来,就在旁边的桌子上,把我说的记录下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遗嘱()
三好长逸取来纸笔,低声道:“大人,请说!”
“首先,让义贤赶来芥川城,继承本家,一存和冬康都必须呆在自己的本国,不得来近畿。你继续担任笔头家老,义贤稳定近畿之后,你回四国代替义贤的位置!”
“是,大人!”三好长逸飞快的记录,突然问道:“那义兴(三好义兴,三好长庆的儿子)呢?您打算怎么安排他?”
“他还太小,没有能力担任家督,三好家在近畿正在众矢之的位置,让义兴接任家督对他不好,对本家也不好!”三好长庆叹了口气,他的长子三好义兴才十一二岁,虽然已经表现出了很出色的才能,但年纪毕竟还是太小了,如果是某个乡下大名也还罢了,像三好家这样距离天下人之位只有一步之遥,而且几个叔叔都有着非常杰出能力的武门,将家督之外传给儿子可不是啥好主意。
“是!”三好长逸点了点头:“那要不让义贤收义兴为养子吧!”
“也好!”三好长庆点了点头,三好长逸这个主意倒是弥补了几分对儿子的抱憾,三好义贤需要这个侄儿来提高名分,而义兴也可以通过这个获得家督的继承权。碍于两个出色的弟弟,三好义贤应该也不会做出来杀掉养子的事情吧?
“第二,我死后要封锁消息,待会直接在花园里挖个坑,把我埋葬,然后派卫队护送影武者前往芥川城,不要让近畿的大名们得到我死的确定消息。”
“是,大人!”
“第三,一定要控制住公方殿下,公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个厉害角色,我活着的时候也还罢了,我死了以后他一定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明白了!”三好长逸犹豫了一下问道:“要派人把他软禁起来吗?”
“不,那只会授人以柄,义贤赶到之前我们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三好长庆摇了摇头:“而且如果这么做的话,等于告诉那些家伙我已经死了!只用派人暗中监视就好了!”
“那如果发现公方殿下在暗地里捣乱呢?”
“那就立刻换人,你马上派人去兴福寺一乘院,把觉庆控制起来!”
“是,大人!”三好长逸赶忙记录下来,三好长庆方才说的觉庆便是足利义辉的弟弟,历史上室町幕府的末代将军足利义昭。为了避免出现兄弟相争的悲剧,足利幕府有未能获得继承权的将军子嗣必须全部出家的惯例,因此足利义昭幼年便在奈良兴福寺一乘院出家,法号觉庆。三好长庆下这个命令显然是为了废除足利义辉的将军之位准备好备胎。
“是,我记住了!”三好长逸将家督的叮嘱一一记录清楚,此时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幻想——三好长庆眼下思维如此缜密,与平常都没有什么差别,莫不是伤势有转机?可当他抬头一看,才发现三好长庆双目微闭,脸色惨白,两腮却有一种病态的绯红,心下顿时凉了。身经百战的他很清楚战场上有些人在临死前一瞬间表现的特别亢奋清醒,其实那不过是人临死前最后一点力量了,三好长庆这个样子,距离死已经不远了。
“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要不要其他人都进来?”三好长逸低声问道。
“也好!”三好长庆虚弱的睁开眼睛:“见鬼,这里怎么这么冷,没有火盆吗?”
三好长逸向外面喊了两声,侍女们冲了进来,替火盆添加木炭,卫队长取来大印,盖在三好长逸那张纸上,然后三好长庆又颤抖的写上代表三好家家督的画押。刚放下毛笔,他整个人就好像散架了一样:“好了,现在拿给我解除痛苦的东西来吧!”
医生赶忙将早已调制好的毒酒,喂三好长庆喝了个干净,他丢下杯子,黑色的胡须谁能够沾满了酒液:“就这样吧,长逸,只可惜不能这一次不能请你共饮了!我先走一步,请你替我照顾好三好家和我的孩子!”
这番话有如尖刀在三好长逸的腹中翻搅,刹那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一时间他想起当初年仅十一岁的三好长庆继任被杀害的父亲家督,力主与幕后凶手细川晴元和解,获得了摄津守护代的被官之位,还不过是一个半大孩子的三好长庆就显得那么刚毅而又稳重,而现在三好家已经成为近畿的霸主,他却即将于自己阴阳相隔,那种感觉真是无法用语言描述。
“我,我会守护好三好家和您的孩子的!”三好长逸缓缓的说。
三好长庆点点头,闭上眼睛,三好长逸看到毒酒从家督脸上洗去痛苦,三好长庆软弱无力的陷入枕头,沉沉睡去。
“长逸大人!”身后传来卫队长的声音,:“请允许我在长庆大人的屋外切腹!我——”
“不行!”三好长逸摇了摇头。
“是,在下的确没有资格切腹!”卫队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跪下来:“无论是斩首,锯刑,还是蓑衣舞,在下都一定会接受!”
“住口!”三好长逸转过身:“现在不是讨论治罪的时候,三好家眼下是最危险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拿出自己的全力来!”
“最危险的时候?”卫队长一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有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