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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掌柜说笑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强分彼此?”林希元强笑着举起酒杯,他的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的那一两排铁甲倭人,心跳下意识的加速了几分。凭借本能他也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身边的气场和上一次见面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说当初还只是狐狼,那现在就是不怒自威的白额山君,令人望而生畏。
“林老爷这句话说得好,倒是周某这句话说的生分了!”周可成微微一笑:“周某是个粗人,也就不和林老爷绕圈子了,这次我来贵府是为了三件事情,想要与林老爷商量商量!”
“三件事情?不知是何事?”林希元心中咯噔一响,他知道周可成口中虽然说的是商量,但恐怕也没有余地了,否则有不会带着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倭人武士来。
“第一件是想要与林老爷做一桩买卖!”
“买卖?”
“不错,周某眼下已经在倭国的几家豪商谈妥了,每年他们需要这么多货物!”说到这里,周可成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放到桌上推到林希元面前。林希元伸手拿起张,目光扫过,手指顿时颤抖了起来。
“松江布三万五千匹,这,这是当真?”
“嗯,自然是真的,后面还有瓷器、药材等等!”周可成满不在乎的答道:“这就是个开始,若是生意做得好,明年后年还会更多。汪直他们不过是通过平户藩转卖,我这次可是打通了堺、津岛等许多商港,那才是倭国的江南、南北两京呢!”
“好,好!”林希元此时早已把方才的担心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赶忙应道:“周大掌柜请放心,我立刻派得力人手去一趟松江,考察订货的事情,您放心,我在那边有好几位同年,这件事情一定办的妥妥的!”
“林老爷,您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呀!”周可成叹了口气:“若是要去松江订货,我自己派人去就成了,何必还要您的人?再说了,眼下那边正闹倭患,兵荒马乱的,就算是你有银子,也得有人给你纺花织布呀?”
“那您的意思是?”林希元不解的问道。
“林老爷,你有没有打算自己把这批货吃下来?”周可成笑道。
“什么意思?”
“我们合伙把来赚这笔钱,纺花织布!”
“这,这怎么可能?”林希元听明白周可成的意思,顿时连连摇头:“那松江布闻名海内,甲于天下,这名声乃是两百余年来累积而成,岂是你我能做的成的?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成的?那些倭人又没法跑到万里之外看我们的布是从松江还是福建来的,只要这布匹的质量样式不差,人家自然便要了!”
“问题就是质量样式不一样呀!”林希元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衫,又指了指旁边侍奉的仆役的衣衫:“我身上的是松江布,他身上的便是当地的土布,只要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如何瞒哄的过去?”
“若是过去那是没有法子,但现在却是一个好机会!”周可成笑道。
“好机会?”林希元不解的问道。
“我问你,同样是棉花,为何当地的土布远不及松江布?”
“自然是工艺,自前朝元贞年间黄道婆由崖州归来,捍搅车,即轧棉机、弹弹棉弓、纺纺车、织织机之具和“错纱配色,综线挈花”之技便传遍松江,经由两百余年传承,技艺尤精,岂是当地愚妇能赶得上的?”
“那现在江南如何?”
林希元听到这里,也明白了过来:“你是想乘着倭乱的机会?”
“没错,之所以松江布能够甲于天下无非是因为当地自从元末以来未曾遭遇战乱破坏,当地遍植棉花,黄道婆将技术传入后,能够一代代传承革新罢了。可眼下江南倭乱,商路断绝,那些织工计日取酬,家无积蓄,早已陷入绝境。我等挑选其技术精湛,品行醇厚之人,以金相酬,将其迁徙到同安来,让其传授技艺,落地生根,如何织不出松江布来?”
“大掌柜这般说也有道理!”林希元点了点头:“那你打算如何行事?”
“你派一个得力的人带了片子随我去江南招募各色工匠,然后你在九龙江便选择一块平地,附近要方便停船的地方,作为未来建厂的地方。再就是确保原料的供应,最好是通过官府,让百姓每年要上缴若干的棉花,我们再出钱购买!”
“嗯,这几样都没有问题!”林希元心里盘算了一下,周可成说的几件事情都是不用花费什么银子的,而无论是织布还是海商买卖都是赚大钱的,他想了想问道:“那这个生意如何分成?”
“纺织作坊你一我九,地价也是我出!至于海上的生意,要看林老爷你愿意出多少本钱了!”
林希元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这些年虽然也掺和了许多海上的买卖,但都是坐地收赃,摊销货物,都是些没本钱的买卖。此时听到周可成让他出本钱,心中顿时不喜,而且周可成说的一九分账,在他看来也太少了。若不是这几年他随着与周可成相交愈深,知道这个总是满脸笑容的海商头子不但实力雄厚,而且心狠手辣,绝非好相与的。不远处便站着两排倭兵,他几乎就要跳起来了指叱周可成不识抬举了。
第二十四章条件2()
“周大掌柜!”林希元竭力让自己的口气显得温和一些:“并非老夫不肯出本钱,只是这几年虽然进项不少,但我林家户口众多,花销甚多,这海上的买卖一时间也拿不出多少银子来;至于纺织作坊的事情,你说的那几样事情都不是那么容易的,须得各处打点,可否把分成稍微往上提一提?”
“这油锅里捞钱花的老东西!”周可成听到林希元讨价还价,心中不由得暗骂。他低咳了一声,冷笑道:“林老爷既然开了口,那在下就让一步,纺织厂便五五分账,海上贸易的事情,林老爷也不必出钱了,记上两千两的干股,权当是在下的情谊,如何?”
林希元听到周可成这么痛快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不但不喜,反而大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便听到周可成接着说道:“不过周某是个实诚人,丑话说在前面,这两件事情权当是周某还完了林老爷的人情,这件事情之后,同安林府与兰芳社便是两清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希元又惊又怒。
“没什么意思!”周可成做了个手势,示意一旁的仆役婢女走到远处,方才冷笑道:“周某年少时曾经听族中老人说过:‘辛苦钱万万年,快活钱两三年’,既然林老爷不喜欢挣万万年的辛苦钱,偏要挣两三年的快活钱,周某又有什么办法?”
“什么快活钱,辛苦钱。你先把话说清楚了!”看着周可成的冷笑,林希元有些心虚,但还是强撑着答道。
“像林老爷您这样,依仗着有个进士功名,在朝中多年为官留下的同僚宦友。无论是海上陆上的各路买卖,都能一文本钱不花便舒舒服服的收数,各路人马都得乖乖的把银子送上门来。谁要是不给钱,林老爷一张片子送到官府去,这位不识趣的好汉不但生意做不下去,说不定还害了性命,这就叫做快活钱!”
“那辛苦钱呢?”
“比如种田的,跑海的,织布的,纺纱的,要么出本钱,要么担风险,劳心劳力,费神担心,最后得来的钱财,这就叫做辛苦钱,比如在下,挣得就是辛苦钱。”周可成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林老爷,我也不瞒你,我方才说的那两个条件,只要你活一天,我周可成就会守诺,纺织厂的五成干股,海贸那两千两银子的计息,我都会一分不少的送到贵府之上。但您一过身,纺织厂也好,海贸生意也罢,都与林府没有半点干系了!谁叫贵公子不争气,没有像您这样考一个进士回来呢?”
“你——”林希元霍的一下站起身来,脸色一片惨白。周可成方才最后那句话着实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这一生诸事顺遂,事事要强,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儿孙里没有一个能像他那样能够考中进士的。所以他花费了很大一笔财力在宗学上,希望在宗族里能够出现一两个进士,能够护得住这份家业。而周可成方才那番话的潜台词很明白:你活着的时候我是拿你没有什么办法,但你已经七十出头的人了,还能活几天?等你死了,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子孙后代。
两人目光对视,便宛若刀剑相交,互不相让,但渐渐的林希元这一边渐渐软了。周可成方才那番话确实击中了他的要害。周可成方才若是直接以武力威胁,他倒是不怕。因为周可成好不容易才在中左所打下这么一番局面,简直是一只下金蛋的鸡。若是因为这点银子撕破脸,绝对是得不偿失。(当然林希元也不希望这样,毕竟他也能从中左所、泉港、浯屿的贸易中获利)但是林希元死后就又是一回事了,说到底官场还是人走茶凉,自己儿子说到底不过是个举人,而闽南缙绅中眼馋中左所这番局面的大有人在,比如那个吴世贞,自己一死他肯定会想办法把自己儿子给排挤出去。若是这个周大掌柜再从中一插手,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觉得应当如何才好?”林希元颓然坐下。
“我若是你,为子孙计便赚这个辛苦钱!”周可成伸出右手点了点桌角:“一九分账虽然少了点,但你挑一个踏实可靠的子侄,从头开始经办这件事情,把纺织厂里面的细节琐事学好了,将来厂子开起来了,他便是这纺织厂的管事兼小东家,这一成的股份谁也拿不走。至于海贸的事情,你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在我的船厂造一条好船,在族中挑两个远房亲人,跟着跑上两趟,将来就是个营生。岂不是远远胜过在你活着的时候挣那点有数的钱?”
林希元沉吟了片刻,叹道:“你让我历练子侄,做长远计,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我林家乃是世代书香门第,无论是纺织厂,还是海贸,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