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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须鲸号靠岸了,音乐声响起,陈谦看到在栈桥上站着服饰华丽的仪仗和乐队,虽然说细节还有些问题,但是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热诚。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呢?在近卫前久的引领下,陈谦走下了舷梯。
“外臣周遇吉叩见上国天使!”依照张经先前教授的样子,周遇吉俯身三拜,陈谦受了礼仪,笑道:“周将军起来吧,听口音你是浙江人吧?”
“不错,末将正是浙江人!”周遇吉站起身来:“陈大人请先到馆舍休息,主上今日有点不方便,明日再接旨,还请大人通融!”
陈谦知道那位将被册封为日本国王的中臣镰成其实还是个还在吃奶的孩子,这在过去也是有先例的,倒也不以为异:“无妨,那就明日吧!”
陈谦被迎到馆舍,一路上他看到道路两侧行人摩肩擦踵,十分热闹,而且行人中不但有倭人,还有明人、朝鲜人、南蛮人,甚至还看到两个身着黑衣,胸口挂着十字架的弗朗基神甫,不由得啧啧称奇,暗想自己原先本以为对兰芳社的实力已经高看了,现在看来还小视了几分。
第九十二章访客1()
“延益兄,别来无恙呀!”
到了住处,陈谦刚刚换了衣服,便听到外间有人道,他赶忙转身,只见门口站着一人,身着曳撒,头戴乌顶大帽,身后跟着一名倭人随从,正微笑的看着自己。他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只是觉得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只得有点迟疑的问道:“这位仁兄,我们曾经见过吗?”
来人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在下张经,七年前返乡时曾经在扬州与陈大人道左偶遇!”
“哦哦!”陈谦这才想了起来,也觉得颇为尴尬,赶忙笑道:“对,对,的确是七年前,想不到今日能在这里相逢,请——!”
“打扰了!”张经拱了拱手,进得屋来,两人分宾主坐下,陈谦笑道:“七年前道左相别,我等便再也未曾见面,今日却在异国相逢,当真是巧了!”
“是呀!”张经也叹了口气:“七年前陈大人与我都同朝为官,而今张某已为朝廷罪人,而陈大人却是上国天使,真是夫复何言!”
陈谦闻言也有几分感慨,他避开话头反问道:“张大人,我在来倭国的路上听说你如今在周可成手下做事,不知是真是假?”
“不错!”张经点了点头:“在下这些年都在周可成的幕府之中,这次受封五千石的领地,也算是在这里立下根脚了!”
“受封五千石领地?看来当初之事,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说到这里,陈谦微微一笑:“不知张大人今日来是为公还是为私呢?”
“为公,也是为私!”张经做了个手势,那倭人随从便退出屋外,跪在阶下守候。陈谦知道对方有机密相询也打起了精神。
“陈大人,这次你受朝廷之命前来册封日本国王,不过你可知道这倭国的形势?”
“愿闻其详!”
“倭国原本以天皇为主,然世事变迁,权柄下落,数百年前大权便落入武臣之手。其雄健者自建幕府,自称征夷大将军,名为臣子,实为人主,而天皇不过图享虚名而已。”
“原来如此,那周可成莫非将征夷大将军之位传给其子?”
“事情岂有这么简单?”张经叹道:“初代征夷大将军名叫足利尊,智勇兼备,雄武过人,削平六十六国之群雄,成就了自家的基业。前面几代将军也都谨守先人之业,而自六代将军后子孙不肖,亲昵小人,拒忠良之谏,国事日非,至于数十年前,倭国已经群雄四起,六十六国中奉幕府为主的不过两三国而已,昔日的征夷大将军也只剩下一个虚名了!有道是百尺竿头望九州,前人田土后人收,后人收后休欢喜,更有收人在后头!那足利尊篡夺天皇之权位时可曾想过自家后人数百年后也落得一般田地?”
“哎!”听了张经这番话,陈谦也叹了口气:“是呀,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只是苦了百姓。那周可成又是如何得今日之位的呢?”
“周可成初至倭国时,在将军位上的却是当今将军之兄,此人雄武刚烈,剑术过人,颇有乃先祖之风,亦有振作之心。周可成资以金帛火器,助其复兴祖业,那前代将军亦赐予周可成官职爵位。其后前代将军兵败身亡,亦无子嗣,周可成便将其在寺院中的幼弟请出,扶助其继乃兄之位,资以兵甲船舶,扫平西国群雄,而新将军也以西国之地封之。周可成将官爵封地赐予其子,便是中臣镰成!”
“原来如此?那岂不是说在周可成上头还有一个将军和天皇?”
“不错,不过只是徒具虚名罢了!”张经笑了笑:“而且当初扶助当今将军的不止周可成一人,还有一人叫今川义元,此人乃是将军家之远亲,坐拥东国之地,身居幕府管领之职,与周可成可谓是并肩而立!”
“张大人!”陈谦不解的问道:“你今日来说了这么多,难道是希望我从中作梗,阻挠册封之事?”
“恰恰相反,张某是希望玉成此事,除此之外,还望陈大人回大明后,为其多多说项!”
“多多为其说项?”陈谦皱起了眉头,双眼神色变幻,片刻后叹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张兄受周可成厚禄,为他说项也是应有之义!”
“陈大人,周可成予厚禄与我不假,但我今日前来却不是因为那些!”张经摇头道:“你可知道在这堺中有多少大明人氏?”
“我来时在街上看到各色人等皆有,想必不少!”
“我在周可成手下任政所别当之职,前些日子统计堺之户籍,仅仅常住之大明人氏便有七千余人!”
“有这么多?”陈谦吓了一跳,显然在堺长期居住的华人不可能是种地的,要么是商业、要么便是手工业、运输业,有七千多从事非农职业人口的在大明也是一个相当繁荣的市镇了。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以为是下面的胥吏弄错了,后来查证之后才发现不假。”张经笑道:“除此之外,周可成还在西国交通要害之处划定了十二个自治城市,大明百姓若是有一技之长的,便可在这十二个自治城市之中长居!”
“哦,还有这等事?”陈谦露出了警惕的神色:“这厮招募流亡,莫不是图谋不轨?”
“陈兄所想的和我当初一样!”张经露出一丝苦笑:“后来才发现不是的!”
“哦,那又是为何?”
“陈兄当初经过淡水时,可曾下船?”
“船队在淡水停了一日,我自然下船了!”
“那陈兄觉得当地百姓过得如何?”
“这个——”陈谦皱起了眉头,回忆了一会答道:“虽然所呆的时间不长,但看的出当地的百姓日子过得不错,就算是为人佣工的,亦能衣食饱暖!”
“嗯!”张经点了点头:“不瞒陈大人,在淡水就算是个寻常汉子,在码头卖力气一日下来醉饱之余,还能余下三五百文,两三年下来就能盖屋起厝了。”
第九十三章访客2()
“还有这等事?”陈谦吃了一惊,他虽然出生书香门第,但也知道在大明在码头当力夫是最穷苦的活计,彻彻底底的无产阶级,做一天吃一天,难得剩下余钱,若是连续几天阴雨停工便会饿着肚皮行乞街头的。即便是贫苦的农夫也少有愿意将女儿嫁给做力夫的,许多力夫终身未娶,更不要说有钱盖屋起厝了。
“自然是真的!”张经笑道:“我一开始也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在淡水有的是木材、空地、却少的是人。只要你下了码头,便可去市政厅报道,交上五十文的契税,便可划给你一块半亩大小的宅地,足够起屋挖井,后院还有菜地,种上几棵果树。木材也便宜的很,一根梁木也就两三百文,自己和泥做砖,一年半年便把墙砌好了。然后选个吉利的日子,破费些钱买些猪肉豆腐青菜,做好了请左邻右舍过来帮忙上好梁,有钱的铺些瓦片,没钱的铺些茅草,便是一个家了!”
“听你这般说那淡水倒是人间天堂了,那这堺呢?”
“堺却是另外一般好处了!陈兄,你可知道这倭国已经打了百余年的仗,从上到下都琢磨着刀枪弓弩,甲胄铁炮,筑城种地,别的一概不管,这几年西国和近畿才渐渐太平了。可以说是百物皆缺,你若是有门手艺的,裁衣做帽、做酱、酿酒、做豆腐、做家具等等,都能过得很好,甚至积攒出一副家业的,也是大有人在。”
“难怪这堺有这么多我大明百姓!”陈谦眉头紧锁:“周可成招揽百姓,施惠于民,其志不小呀!”
“陈兄!”张经叹道:“若是几年前我还为官时,估计和你现在的想法一样!”
“莫非张兄现在想法有什么不一样?”
“嗯!”张经点了点头:“张某年少时读圣贤书,做父母官。虽说也知道要知百姓疾苦,但吃的是朝廷俸禄,为朝廷想的也更多些。沦为罪人之后,亡命东瀛,反倒眼界更开阔了,看到了不少有些以前没看到,或者看到了也视而不见的东西,想法自然也不一样了。我问你,同样是大明百姓,为何在淡水就能盖房起屋,衣食饱暖,而在大明时便终日劳苦,难求一饱呢?”
“想必是淡水土地肥沃,人烟稀少吧?”
“不错,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让百姓去这些地方过更好的日子呢?”张经摆了摆手,制止住陈谦的辩驳:“不错,这些百姓若是去了淡水、堺便不再是大明百姓,可张某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吃了半辈子朝廷俸禄,事到临头不也不受朝廷斧钺,远去东瀛?那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这些没有读过一天圣贤书,没有吃过一日朝廷俸禄的大明百姓出海去过更好的日子呢?”
陈谦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先前张经说的“为私也为公”的意思,他沉吟了半响,叹道:“张兄所言也有道理,百姓未读圣贤书,未食朝廷俸禄,即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