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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成进京两天了。
张九成的父亲是直隶总督张悬锡。张悬锡是直隶清苑人,曾是明朝的庶吉士,降清后被授原官,自检讨累迁至内翰林弘文院学士。顺治十三年五月,宣大总督出缺,顺治认为,总督一职责任重大,需要精心挑选,破格提拔真正能生任此职的人才。他看中了张悬锡“恪慎勤敏”,任命他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宣大总督。半年多以后,顺治十四年正月,张悬锡又被调任更加重要的直隶总督一职,总督直隶、山东、河南,兼理粮饷,并加太子太保衔,仍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这样一位封疆大史,因受学士麻勒吉侮辱,四月二十三日,在参加了迎接义王孙可望的欢迎宴会后,一回到住处,就抽出佩刀,引颈自刎。好在被家丁发现,把刀夺下,经过急救保住了性命。
张悬锡虽经获救,但仍然抱了必死之心。张九成身为人子,如何不焦急?
唯一的兄长人在南方任职,他虽然只有十四岁,打小跟在父亲身边,见识却是有的,知道想最终解决这事,打消父亲的疑虑和死志,根子却在京城。当下便即动身,进京为父亲寻人打点。
然麻勒吉是顺治九年第一次满、汉分榜殿试的满洲状元,正黄旗人,精通满、汉文,深重皇帝器重,圣眷正隆。而满人势大,满臣自然维护自己人,汉臣明知张悬锡委屈,却无人敢真个出头为他仗义执言。便是有少许的耿直之臣,人微言轻的,也不抵事。
向晚时分,城东一处宅子里,张九成与族叔张将美对坐发愁。
担负着“总督三省重任”的封疆大史,怎么会如此轻生呢?顺治得到报奏,看过直隶巡抚董天机上呈御览的张悬锡自杀前写下的遗疏,认为堂堂总督大臣竟然会无故自杀,一定是有什么重大急迫的内情,便立即派遣都察院的四名官员前往彻查。
“今儿晌午,皇上收到了都察院的彻查报告,说是你父亲对学士折库讷解释自己轻生的原因是在接待麻勒吉、孙可望等人时,‘迎节失仪,为学士麻勒吉所诘责,一时惶悚无地,遂引佩刀自决。’今上看了奏报,已经有了旨意,说你父堂堂三省总督,有什么错误或者冤屈,应该好好向朝廷解释说明,何至于动不动就抹脖子呢,实在有失大臣体统,本应该罢黜,但是念在他一直都很勤谨清廉,暂且降三级调用”
张将美长声叹息。叔侄俩人多方奔走,终于打听到上面对张悬锡的处理结果。
张九成想到父亲的脾气,越发锁紧眉头道:“爹性子耿直,必不会接受这种处理结果。此事明明是那麻勒吉张狂生事,借着自个儿身为满臣素行无忌,肆意折辱大臣,何以竟不见责?这事若没有结果,爹定不肯苟且偷生。”
张将美是个生意人。汉人在当下,想活的自在一些,托庇于权臣门下,朝中有一把保护伞至关重要,张悬锡就是张家族人的主心骨。
这些年,因着这个缘故,张将美生意不但在直隶地面做的红红火火,便是河南、山东等地亦经营得方。
张悬锡生就倔强的性子,骨子里很有些书生的傲气,从来不肯收受族人的任何好处和孝敬,且时时叮嘱他们要清白做人,做生意亦不可行歪门邪道之事。
这次张悬锡遇到难事,于情于理,张将美都不能坐视,他已经下定决心,宁可散尽家财,也要让族兄挺起胸膛做人。
张九成焦急道:“三叔,您对京城地面熟悉,可知道哪位大人能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又不致于在这种事件中倾向于满人,敢于为咱们汉人说句公道话的?您再想想。”
“能想的、能求的咱们都求到门上了。”张将美无奈道:“京里不比地方,这是满人的天下,那些个能在皇上跟前递话的重臣,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满臣,麻勒吉是满人中第一位状元公,是满人的骄傲,哪个肯在这件事上为咱们汉人出头呢?”
说着话,他忽然停住了,半晌后方吞吞吐吐道:“要说,有一个人,大约可以试试”
张九成心里一喜,立即探身向前,紧张追问道:“是哪位大人?哎呀三叔,您快说呀。”
张将美仍是皱了眉头,迟疑道:“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个人”
“三叔!”张九成催促。
“好好,我说,这个人就是——陈旭日。”
“陈旭日?”张九成咀嚼着这名字,觉得十分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是哪位大人。嘴里低低念了几遍,忽然“哦”了一声,道:“三叔说的是、进了宫的那位?”
张将美点头道:“就是他。他得上天眷顾成为四阿哥的‘守护神’,四阿哥是当今圣上最喜欢的儿子,是未来的太子。陈旭日新近献的方子,有预防天花的神奇功效,让皇上和诸位大臣往后再不用受天花的威胁,这种时候他说句话,应该有作用吧”
生意人消息灵通,何况陈旭日是这几日来京中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最乐于议论的话题人物,“他有和皇帝见面说话的机会。不过他年纪小,能起到多大作用,却不好说,而且——”而且他会不会帮助他们也不好说。
张九成却不管这些,但凡有一分希望,他都会用上十二分的努力去争取。
“陈旭日——”他默默的握紧双拳,一定、一定要想办法见上他一面,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54章 当时年少(二)()
陈旭日于五月一日这天晌午回了家。
离宫前,董鄂妃让知书拣着各色果子点心,打点了一个包裹,又挑了两款头面首饰,放在梳妆盒里,一并让陈旭日随身带上,送给他的母亲袁珍珠。
时隔一月,母子俩见面,言行中透着知礼的生疏,稍嫌亲切不足。
袁珍珠看过盒子里的首饰,只淡淡道:“皇贵妃这份礼不轻,可见你差事做的不错。”
“皇贵妃脾气好,人很好相处,四皇子是个乖巧的孩子,儿在宫中,也没觉得日子有多难过”还待再说些什么,却瞧见母亲眉头皱了皱,陈旭日便打住话头,垂首道了声“是”。
陈浩瞅瞅娘儿俩的表情,笑着冲儿子道:“你娘这些日子,一直念叨着,说宫里规矩大,生怕你哪处做的不好,在那边受了委屈,我们鞭长莫及,在家里空自着急使不上力。现在看你气色还好,总算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
转头又对妻子道:“小妹不是到了说亲的年纪?等那边有了准信,只要你舍得,日后正合适把这首饰送给小妹添妆。这样就是嫁了过去,小妹脸上也有光彩,婆家那边断不敢小瞧,总是一件好事。”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沾了儿子的光得了这两样东西,儿子不反对,把这个送给小妹倒是使得。”
“既送了母亲,东西只管随母亲的意处置”
陈旭日不耐烦这般客套着说话,在宫里说话行事要小心,回家也如此这般,实在让人觉得憋闷。又陪着聊几句,找个托词,告辞出来。
行不数步,陈浩追上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是长子,你娘对你寄望甚深,表面上看着倒是越加苛刻,事实上她心里是真疼你。”
“我晓得,皇宫不比家里环境单纯,娘希望我快些成熟,我都懂。弟弟还小,平日够她操心的了,我这边,你们就放心好了,我自己能处理。”
“你真的长大了。”陈浩感叹一声,指着厢房道:“去见见桐月他们吧,大家都惦记着你”
这一晚,陈旭日睡了个好觉。
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后已经是天光大亮,他抱着被子,又赖了会儿床,才肯下地梳洗。
外面阳光朗朗,端水过来的桐月告诉他,陈浩已然离家办公去了,又问他当天的打算。
“我在宫里憋了一个月,实是憋的很了,这番得便,当然要出门透透气了。”
袁珍珠并不限制他这个,只嘱咐桐月的未来夫婿冯庆跟紧了,凡事当心些,就放他出门了。
今儿却是赶上一场盛事——孙可望在学士麻勒吉等伴送下到达北京。
和硕安亲王岳乐、和硕简亲王济度带领公、侯、伯、梅勒章京、侍郎等大批高官显爵出城迎接,场面相当隆重。
京城百姓簇拥着前去看热闹。陈旭日可不想在路边同人挤一身臭汗,就挑了路边一处茶楼,在二楼寻了个看座。
靠窗的好位置早被人预订了,靠里边还剩了最后几个位子。敞开的窗子吹进来些许凉风,也传来众多路人的嚣喧声。
看情形,距离城外大批车马进城,还得些时候。
茶楼里的人话题渐渐从那位南明降王身上转开,开始扯些闲话。
聊什么的都有,从东城两户官宦人家结亲办喜事,聘礼多的排出两条街去看不到首尾,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如何气派,一直说到前街口卖豆腐的婆娘长的漂亮,这些日子收拾的越发整齐,好象和隔壁做糕点的勾搭不清,又扯到自身,什么老婆最近管的紧了,想到酒馆里痛快吃顿酒都得掂量着来,什么要为儿子说亲,钱不凑手,要预备聘礼多为难,等等,都是非常琐碎的家长里短。
不过听着让人觉得踏实。陈旭日听的津津有味,脸上始终挂着舒心的微笑。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烦恼,也有小人物的快乐。默默的泯灭于芸芸众生间,是寂寞,也是幸福。
可是世人常常向往登上峰顶的风光,渴望登高攀顶,享受万众瞩目的荣光。无限风光在险峰啊——一句话,道尽了小人物的向往和憧憬。
人只有到了某个境界,才会省悟到平平淡淡才是真。
此时的陈旭日,还不能真正甘心于平淡,他仍旧是一个年轻人,当一个新的世界在他面前摊开,仍旧忍不住想去探究,想去奋斗,想着要做些什么。
楼下喧哗声突然低了下来,衬托得一阵马蹄声越发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