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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人皆传江南多美女,美女柔似水,有别于他们瞧惯了的北方女儿,一时不少贵人便把脑筋动到汉女身上,更托了人暗中南下采买合意的姑娘。春晓便是在这时期进了巽亲王府。
这等人进了府,早晚是主人的口中食,连个名份都没有,不过是一时的新鲜玩艺儿,倒不值得当家的女主人为这个做计较。
只不过,这春晓算是其中拔了尖儿的,巽亲王对她多有回护,特别把她调到书房侍候。
“姐姐是水做的人儿,从骨子里就透出一股狐媚气,让人喜欢不起来。妹妹模样瞧着倒十分周正,不卑不亢的,浑不似蓬门小户人家能调教出来的。”
“谁说不是呢,真不像一个家庭的孩子,论模样,论观感,差别不是一般的大我原是要随便打发她到哪个管事的手底下做个粗使丫头,只见了她,问了几句话,鬼使神差的,就留在身边听用了。”钮祜禄氏感叹道。
春晓虽是个下贱的奴婢,到底分薄了爷的注意力,甭管爷在她身上倾注了几分感情,打对她有兴趣到现在,小两年光景了,瞧着倒有几分长情的意思,她纵是再大方,也做不到完全不在意。得亏是个有几分眼色的,从来不敢仗着主子的宠在府里有出格的言行,不然她非抓个由子借机发落,纵是打杀了也不过是件小事。
头前倒是真有几分恼她,回头一寻思,爷是个好色的,没了春晓,指不定就出来些个夏晓秋晓的,且忍忍再说。这么多年的夫妻,自家男人是个什么性子,她已经可以拿捏的七七八八,腻了不过早晚的事,这点耐心她还有。
“卖身进府的?”
“没呢,做短工,说是家里母亲身体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闺女跟前照顾。”
钮祜禄氏有些无奈,面上倒是一派不在意的表情,摆手道:“春晓往王爷跟前求的人情,也不是多了不得的事,我难道还要为这么点子小事拧了爷的意?左右不像个讨厌的,也不定能做多久的活计,十岁的小丫头,瞧着实是有几分可怜,收下来就是。”
“您哪真真儿是个善心人儿”博尔济吉特氏赞了一回,又道:“说话就要月底了,太妃的生日就在月底,她老人家不喜张扬,每年过生日,只简单摆桌席面,请皇太后和皇后吃杯水酒。明年她老人家六十整寿,皇太后的意思,京里面亲戚后辈的女眷不老少,要好生热闹热闹。今年虽不需要特别费心操持,总不好照比往年那般冷清。”
她说的这位太妃,是后宫里辈份最高的一位,出自科尔沁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是太宗皇太极孝端皇后的堂妹、孝庄的堂姑。这位太妃在堂姐孝端皇后哲哲出嫁皇太极的第二年,嫁给努尔哈赤做庶妃,成为姐姐的婆婆,却是青春守寡,一生无子。
现如今宫里几位蒙古后妃,以及京里数位亲贵勋臣的福晋,都是她的后辈,既是皇太后提议,少不得要为此张罗一番。
钮祜禄氏立刻在心底寻思起要走什么礼。这份寿礼要送的既贵重,又不张扬,偏生她对太妃的喜好全无头绪,却要好生思量一番。“皇太后这些日子心情不畅,借这场热闹,大家姐妹聚聚,也让她老人家开开心。”
“皇太后的心结,还不是着落在万岁爷那里?咱们只是竭已所能,尽些微薄之力罢了。”
钮祜禄氏笑道:“总是咱们晚辈的一番孝心,皇太后明察,必是能体会到的”
这倒是。博尔济吉特氏暗暗点头,凡事不能只看眼下,将来如何才是要紧。自家王爷到今天也没放弃希望,当日朝廷册立太子的旨意下达,他曾对自己言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叫做尘埃落定,唐太宗不是太子,最后不也做上了皇位名扬千古?孝文帝做了皇帝,还不是被明成祖夺了权?就是太祖当初还不是偏疼幼子事在人为!皇太后虽是一时沉默,可不代表她就真的放弃了希望,一味由着咱们那位皇帝的性子来,且看日后就是了”
眼下皇太后提议为太妃庆生,少不得也是借此表明她老人家身体渐好。她是大家的主心骨,只要她主意正,自己等人只管尽心尽力听从
紫蔻送完茶点,默默回到耳屋。
她在巽亲王府做事已经有五天了。
不知是幸或不幸,竟被福晋留在身边侍候。虽只是专门侍候福晋的数个丫环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不过刚入府就能得到这份差使,实实在在算是一份优待了。
姐姐有些担心,然而在这事上却没有置啄余地。
原本盼着姐妹俩一处做事,彼此是个伴,互相照应些。却是事与愿违,巽亲王府太大了,而且自己刚来,埋头老老实实做事是正经,所以这些天下来,除了入府那天,姐妹俩见过一面,说不得几句话匆匆分了手,到现在,只昨天远远见过一面,没说上话即各分东西。
这边待遇倒还好,她领了两身夏天的薄衣,吃的顿顿都有荤腥,手脚伶俐些,也没有人刻意甩脸子给她看。
小小的刁难是有的,紫蔻听过一些与姐姐有关的传言,福晋跟前的大丫环不顾忌的表示出对姐姐的厌恶。
紫蔻不与她们计较,也不会为了这个表现出委屈或是不服气。
姐姐很不容易,在这样的地方,卖身为奴,根本就做不得自己的主。她只知道姐姐温柔又美丽,随便别人怎么说,姐姐的好,自己晓得就成。
紫蔻觉得自己长大了,尤其是见过那个少年以后。
前后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多久,话也没说得几句,那个跟自己同龄的男孩子,他那种安详、平静、坦然的处事风格,却在她内心深处,击起阵阵涟漪。
听到的关于他的事越来越多。
紫蔻觉得自己最应该向他学习的地方,就是要有一个从容的好心态,吾心安处,何处不可去?纵是身处于自认高人一等的满人圈子,也须自尊自重。她想,别人怎么议论都由得他们,自尊是自己的事,别人给不了,也抢不走
南苑,团河行宫。
顺治挥退禀报的侍卫,有些心神不宁,也很生气。
好些天了,民间私下里关于爱妃爱子流言日盛,许多人信誓旦旦,只相信董鄂妃真的就是那位曾为秦淮八艳之一的董小宛,真真可恼。
“万岁爷,您不是与四贞公主约好了,要去骑马散心?”吴良辅进得屋里,躬身禀道:“四贞公主这就在外面候着。”
顺治闪了下神,想起这茬,“吴良辅,朕没心思出门,你去与四贞公主说一声。”
“奴才愚笨,不能为主分忧,”吴良辅小心提议道:“奴才想啊,这心情不好,出去看看山,看看水,看看漂亮的草地和花草,备不住心情就能畅快不少。”
“算了,不去了。”顺治仍旧摇头,在地上来回踱了两圈,“去把陈旭日给朕叫来。”
“老百姓的注意力要转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有新的,更值得关注的事情出现,他们自然而然就不会再在这上面纠结。”听了皇帝的苦恼,陈旭日不慌不忙道。
顺治点头,这个他也晓得,“你可是有什么好主意?快说。”
“均衡见识浅薄,哪有什么好主意,不过”
“嗯?”
“均衡听说过一首诗。其中有几句这么写道:去年人壮今年老,去年人众今年少。爷娘饿死葬荒郊,妻儿卖去辽阳道。小人原有数亩田,前岁尽被豪强圈。身与庄头为客作,里长尚索人丁钱。商量欲向异乡投,携男抱女充车牛。纵然跋涉经千里,恐是逃人不肯收”
吴良辅亲自把空跑了一趟的孔四贞公主送出门,陪着说了些话,直到她走远了,才摇摇头,便要转身回御前待命。
忽然眼光一凝——咦,那不是静妃娘娘?
他从拐角处走出来,脸上若有所思。
不对劲,很不对劲。
静妃这几年不是足不出户郁郁郁寡欢么?那他现在看到的是谁?脸色红润,面带微笑,浑身上下洋溢着一派喜气,这是一个备受冷落的妃子的正常表现?
“喂,你,就是你,给我过来。”
向路过的一个太监招手,唤他到跟前,“我问你,这些日子,静妃有什么异常表现么?”
第97章 初涉政事()
北斗七星在一片黑色天幕上闪烁,银河从夜空中穿过,莹莹光晕让夜空显得神秘、深邃而美丽。
满天繁星,半轮明月。
顺治和陈旭日一前一后走在南苑宽广而平阔的草地上。
盛夏昼长夜短,此时天黑的透了,算来已经是深夜。
习惯了没有电的日子,习惯了早睡早起,往常这时候陈旭日差不多就上床休息了。今晚上却被皇帝叫到了外面。
没有打火把,侍候的人倒是提了几盏灯笼,隔了一段距离,都在后面候着。黯淡的烛光照不亮他们脚下的路,星光和月光笼罩四野,视野倒不觉得十分受限。
只不过,陈旭日瞪大眼睛,仍是看不清楚顺治脸上的表情。他的脸一半暴露在月光下,一半隐在黑暗的阴影里,一味沉默着。
草尖上挂着未能成形的露迹,人脚从中踏过,时间稍长,水渍积少成多,不免就打湿了鞋袜。
陈旭日对此倒不觉得十分难过,他不再刻意去观察顺治的表情,而是挺起胸膛,深深呼吸了一口夜晚户外清新凉爽的空气。
“陈旭日,朕今晚叫你出来,为什么你知道吗?”
顺治半仰着头,望头天空那一泓清辉,突然开口道。
“均衡愚钝。”
陈旭日嘴里回答的谨慎,却是心知肚明,十有八九,必是冲着前日自己的那个主意。嗯,严格来说,也不算主意,他只是隐隐暗示了一个方向。圈地法,逃人法是清初两大弊政,与百姓切身利益息息相关。
满清入关,至今年止,已经是第十五个年头了。如今京畿地区,几无可圈之地,直隶、河北直至山东地界,大片良田被满人亲贵随意圈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