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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兴五世,隆在建元”的汉武帝,规矩万世之业,固后世之基。也曾至东海碣石,冀遇蓬莱。最后以古稀之龄,崩于五柞宫中。
文帝刘恒、宣帝刘询……,都曾兴神仙方术、也做过那千秋万岁的长生大梦,却先后以不惑之年、病重而终。
纵千秋帝皇,亦难逃一死,更遑论将相王侯、平头百姓。
然而,眼下却有人藉区区一枚[小仙宝],完成了累世帝王未竟之业。
这等机遇,任谁也不愿错过。正因如此,这满朝文武,奏章无数,却罕有涉及[白虎山城]、[仙门]弟子的。
也惟有这一根筋的王议郎,才如此心大,冒着与[白虎山]交恶的风险,纠缠远在北地的董太守。
对此,刘宏默然不语。
王议郎心有不甘,就要再参一本,却听宫外哗然一片。有禁卫急来通禀,道:“陛下,宫外有一头飞天巨兽……”
话说一半,一道惊天动地的嘶吼,在天子群臣的耳畔炸响,骇得众人心惊肉跳。太尉杨赐、司空张济等几位老臣,年老体虚、禁受不住,一下瘫坐在地。
“护驾!护驾!”
随着小黄门蹇硕的呼喊,数十禁卫涌入殿中,掩上殿门,护持在天子左右。
“陛下,无需担忧。”何进透过殿门缝隙,看到一头高有七八丈、翼展二十丈的双头飞蜥,“此是[仙门]所畜[仙兽]双头飞天火蜥,通晓人言,不会伤人。”
何进虽未入[仙门],但在他的多次、主动示好下,[辅政阁]与[仙门]的关系一直不错。对于[仙门]中的人和事,大都耳熟能详。这飞天火蜥,自然认得。
巨蜥降于殿前。狰狞的巨爪,直接踏碎了数层青石台阶。众人又骇一跳。不过,在这之后,巨蜥确实未有伤人。
刘宏一干人,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又待片刻,几名禁卫缓缓推开殿门。巨蜥听见动静,转动硕大的身躯,直面殿中君臣。
其长尾甩动,无意间擦过崇德殿一角,顿时有一截檐牙断裂,灰尘、碎石如雨落下。
殿中君臣,立刻连退数步。而何进,却在尘土飞扬间走上前,对巨蜥行了一礼,恭敬道:“[蜥仙长]此来,有何贵干?”
巨蜥阔口一张,一卷布帛滚落在地。众人不明所以,巨蜥却已振起双翅,一飞冲天。
青砖、屋瓦,纷纷震落。台阶、地砖,碎裂成片。
待尘埃落定、巨蜥飞远、何大将军拍去一身灰尘,刘宏等人才走上前。有近卫先用佩刀戳弄几下,发觉有异,忙唤同伴一起过来,将这匹布帛打开。
布中有人,帛上有字。
其人一身焦黑,难辨真容。其字歪歪扭扭,似小儿乱涂。
[选部尚书]梁鹄,一见“小儿乱涂”,若有所悟。天子问询,他道:“此字,臣曾于白虎山[悦来客栈]看到过。虽短于形制,却自有乾坤。”
梁鹄乃此世书法名家,论起功底、声名,不下于[仙门学园]的园长蔡伯喈。有他一言,众人亦不敢小瞧这“小儿乱涂”。
何进则摇摇头,道:“此字应是[燕大王]亲手所书。”
梁鹄顿时噤若寒蝉,心里特别想把那一句“短于形制”吞回腹中。
接下来,刘宏命郎官将布帛中的文字诵读出来,才知这焦黑一片、奄奄一息的“布中人”,原是朝廷两千石的要员、[乐浪太守]公孙度。
郎官战战兢兢读完,慌不跌地退来。[崇德殿]殿,再次陷入一片沉闷中。就连一根筋的王议郎,这会儿也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
观公孙升济一系列的政令,确实当罚!但如何罚?罚的轻重?后继者选用人选?都需要仔细斟酌。
刘宏沉吟片刻,望向殿中朝臣,盼有所得。但是,群臣皆垂头不语,眼观鼻、鼻观心,半天不见一动静。
刘宏心中郁郁。
又过七日,[乐浪郡]浿水县县令至雒阳,告[燕大王]干政、告箕壬草菅人命。
【011】朕之肱骨()
箕壬,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之辈。
据[浿水]县令说,此人原是东夷马韩人,穷困潦倒、流落[乐浪]。吃穿都顾不来,却逢人即道他是“韩王箕准血脉、殷商箕子遗裔”。[提奚县]县尉信了他的鬼话,拔其为“提奚巡察”。
但因其“通汉文、慕华夏”,不为太守公孙升济所喜,又曾为难他数次。这箕壬就此怀恨于心,一待傍上那“渡海而来”的[白虎大王],就开始显露出暴虐本性来。
此人虽名不见经传,然确实有些手段。奔赴朝鲜的途中,这箕壬就假[燕大王]仙威,迫得督邮、郡丞等高官,认罪伏法,且都将过往作下的恶事,一一道清、写明。
一入'乐浪',箕壬即由督邮、郡丞入手,顺藤摘瓜,扯出一溜贪赃枉法的官吏来。
历三日,春秋决狱、从严从重。
再一日,朝鲜城郊,人头滚滚。
原本蜩螗沸羹的'乐浪郡',一夜之间,鸦默雀静。
此后数日,箕壬大刀阔斧,尽扫公孙旧历。废神文、去巡察、减赋税、复商旅、兴织染、课桑农。十日过罢,乐浪乃复旧观。
箕壬遂挂印弃冠,随赵云三人离去。
临行前,朝鲜官民饯别。箕壬笑道:“诸位且慢作恶,箕某不日再来。”大小官员闻之,甚是感动。长亭短亭,十里哭送。
'浿水'县令,其实应称作“前'浿水县'县令”。此人因言获罪,遭箕壬免官。心中不服,遂忿忿赴京。
踏上赤肺石,挞响登闻鼓。弹劾箕壬“以布衣蔬食之身,擅杀汉廷命官。暴烈酷虐,比之张汤郅都、李贞弥仆,都要远胜一筹。”
满殿朝臣闻言,无不心惊胆战。
张汤、郅都还好些,虽称酷吏,却不失为能臣良吏。但李贞、弥仆就不同了。
太史公曾在酷吏列传中记载:“广汉李贞善磔人,东郡弥仆锯项”一个擅长割肉凌迟、一个喜欢锯人脖颈,妥妥的一对变态。
[浿水]县令是否言过其实,众人不知。不过,还未等[崇德殿]有所决断,一封由[乐浪]一郡九县武,跪坐垂首,一如七日前“王朔劾董卓时”那般,缄默不语。
见此局面,龙榻高卧的刘宏,心中失望夹裹着愤怒、无奈、怨恨,翻来覆去、百端交集。
自高祖兴汉以来,历前后两朝、二十六位刘姓帝王,还没有哪一位,能像他眼下这般窝囊!
纵天下之大,尊白虎野祀者多于刘氏正朔。
任朝野内外,官宦黔首皆屈膝逢迎一小儿!
区区一个“乐浪箕壬”,本是“蔬食不饱,蓬户穴牖”的布衣百姓。一旦与那燕小儿有了瓜葛,便能堂而皇之地入主[乐浪]太守府邸。
罔顾汉家威仪、无视生议死比,擢序罢黜、生杀予夺,荒唐至极!
然而,纵如此滑天下之大稽,却先有乐浪官民十里饯行、后有朝堂文武默不作声。
是嫌“五刑”不足以明威,还是嫌汉家斩首刀不利?
刘宏环视左右。他心中嘉许的王议郎,今日告病家中。反倒是耄耋之年、病魇缠身的三公,与会阶前。
可惜,皆不曾发言。
刘宏眉头一皱,问太尉杨赐道:“伯献公如何看待这'浿水'县令,与'乐浪'奏章?”
杨赐,字伯献,年近古稀。昔日刘宏初登帝位时,他与刘宽、张济在华光殿中为其侍讲。官历少府、光禄勋、司空、太常、太尉,颇得刘宏尊崇。
“'浿水'县令所言,终究只是一家之言。而那'乐浪'奏章,也只是文字表述,未得求证、亦难究其详。”杨赐正襟危坐,缓声道,“不过,依此二者所言,这箕壬确有擅杀朝官事。故此,敢请陛下下诏通缉,待此人缉捕归案,刑之以法、以儆效尤。”
殿中群臣闻言,都附和道:“杨太尉所言甚是。”
天子刘宏听罢,面色更见阴沉。
杨赐也不提那燕小儿,只说箕壬。但这箕壬随赵云三人离去,之后必然是随那燕小儿出海东行。这一出一行,非是一年半载能回中土的。纵然刘宏下旨缉捕,还能遣人追去海上不成?
杨赐一席话,说了也等于没说。百官附和,也只是找到一个搪塞的借口罢了。
刘宏很是失望,转头望向司空张济,要问他意见。忽然发觉不对,又转回去,再看向太尉杨赐。
平日里的杨太尉,因受那沉疴宿疾的纠缠,走路多了、要缓一缓,说话快些、也要喘上一番。但看他刚才开口说话,却是音声洪亮、中气十足,哪还有往日沉疴宿疾、累年纠缠的虚弱模样!
刘宏的双眼眯了起来,稍片刻,望向一旁的司空张济。其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不见往日面目黧黑、病骨支离的憔悴迹象。
再看太常袁逢,跪坐近两个时辰,依旧气息绵长、不散不乱,比他刘宏都显康健。
而后光禄勋刘宽、大鸿胪赵燮
殿中十几位花甲、古稀的老臣,好似都回返至壮年时一般。这其中,也只有那宗正刘能、宗亲刘广,还是之前白发苍颜、老态龙钟的旧模样。
回返壮年时,回复青春。刘宏忽然一愣,回复青春!刘氏!
刘宏的脸色瞬间严厉起来,凝视着太尉杨赐,一字一句问道:“伯献公的身体,看上去大有好转,可是最近寻到了名医、仙药?”
杨赐因“帝师”的身份,与天子的关系一向亲厚,曾获赞“惇德允元、忠爱恭懿”。如今刘宏勃然变色、又出口问“仙药”,杨赐一猜便知个中缘由。也不欲隐瞒,于是苦笑道:“赐子彪,视臣憋喘难解、药石罔效,便去'白虎山'购得一枚'小仙宝'。昨日里诓我,道是从海外求来的‘仙药’,服后才知是'仙门'之物。”
'崇德殿'中,一阵骚动。刘宏不予理会,脸色更加难看的他,又问司空张济。
前几日还要乞骸骨、告老还乡的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