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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兵把蒙妲丽带到阿肯娜媚面前的时候,女医生头发凌乱、嘴唇紧闭,还穿着就寝的白长袍,脸色却比衣服还苍白。
阿肯娜媚只觉得头隐隐作痛,她是绝对相信蒙妲丽人品的,可是谁又能解释库玛塔一个孕妇,是如何穿上那身沉重的黄金大礼服,又一路走到河边,从堤坝上跳下,把自己淹死的?
且不管库玛塔的死因为何,阿肯娜媚都逃不了一个看护不周的责任。但阿肯娜媚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宫廷里有这样一双黑手,连一个孕妇都不放过。
她出门去看库玛塔被捞上来的尸体,她长长的黑发像一团海藻般逶迤在地上,眼睛圆睁、表情狰狞,身上到处都是水渍,因为太过沉重,黄金礼服已经被剥下来扔在一边。
卫兵队长坚持要把蒙妲丽带下去接受调查,但是蒙妲丽是阿肯娜媚的人,任由卫兵队长带走,且不说让蒙妲丽灰心,如果有心人把罪名引到皇妃身上,阿肯娜媚就是惹火烧身。
她站起身来,挡在蒙妲丽身前,当着祭司和随从的面大声责问她:“蒙妲丽,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蒙妲丽虽然惊慌,但思路口齿都很清晰:“殿下,我睡在库玛塔房间的隔壁,两间联通,方便我随时为她服务。黎明时分,我发现床上没人,因为孕妇会有尿液增多的现象,我就去水渠那边找她。但是没有找到,我沿着水渠走,在湖里发现了她。”
“她那时已经死了?”阿肯娜媚问道。
蒙妲丽很肯定:“她躺在水底,没有气息,已经死了。”
阿肯娜媚欣慰道:“很好,我相信你,你是清白的。”
卫兵队长显然不吃这套:“皇妃殿下,我们必须按照流程审问嫌犯。”
“蒙妲丽不是嫌犯!”阿肯娜媚挥开卫兵队长伸来的手:“这里是纳赛尔的伊西斯神殿,不是抓捕犯人的地方。在地区法官赶来之前,你们无权抓人。”
阿肯娜媚从前在宫廷里是个隐形人,此时面对卫兵队长已经强弩之末,蒙妲丽看出了她的处境,她决定想办法自救:“殿下,我是医生,请让我检验库玛塔的尸体,我一定能够找到证据。”
阿肯娜媚和卫兵队长相持半晌,然后强硬道:“让她去!”
蒙妲丽飞奔着朝尸体扑去,谢天谢地没有卫兵把她拉开。
库玛塔的尸体还很新鲜,死亡时间不会早于午夜,鼻腔周围干干净净只有水渍,蒙妲丽摸了一把,拿手捻了捻,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殿下,人绝对不是我杀的,或者说绝对不可能是女人杀的。”蒙妲丽眼神闪闪发亮:“人如果是溺死的,湖水呛入气道,鼻腔会一直涌出血沫,死后也不会停止。但是库玛塔的脸上没有这种痕迹,她是先断了气,才被人扔进湖里的。”
阿肯娜媚听完这话,眼睛一亮:“要把一个女人连带那件黄金礼服举过堤坝扔进湖里,只可能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蒙妲丽肯定地点头:“没错。”
这样一来,卫兵队长也不好再坚持,果然很快就有人来回报堤坝下发现几组很深的大脚印,似乎是一个男人怀抱重物留下的。卫兵队长连忙召集了岛上所有的男人,伊西斯女神庙没有男祭司,如果犯人没有离开岛上,那么只可能在卫兵团中。
天亮之后法官赶到,核对卫兵名单,按照脚印的尺寸一一剔除了嫌疑,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库玛塔被扔进湖里之后,犯人已经游泳逃离了。卫兵们搜索了湖岸,依然一无所获。
伊西斯女神庙不再安全,阿肯娜媚只好立刻启程回到底比斯。
皇太后略有些幸灾乐祸,阿肯娜媚两次主持祭祀,两次却都飞来横祸,哪怕她再想争取权利,众神都不会帮她。
然而库玛塔都怀孕三个月了,此时被奸人所害,让皇太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无论如何,她是阿肯娜媚的母亲,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有怀疑过阿肯娜媚。
风言风语却这样传开了,譬如非嫡长子不会受到伊西斯女神的祝福,皇妃必须要自己生出孩子来。
更有甚者,直接就影射阿肯娜媚口蜜腹剑,趁着祭祀外出的时候,在神庙里对怀孕的第二皇妃下手。
法老和阿肯娜媚都明白,这是一个死局。阿肯娜媚宁可是自己生不出孩子,那么法老和别的女人还能生,她不能用女人的心去爱图坦卡蒙,那么她至少还有皇妃的宽容大爱。
可是法老没有生育能力,库玛塔的孩子可以解一时之急,但是重视血缘的埃及传统,让法老绝不能容许这种孩子继承皇位。不论眼下还是十年二十年,不能生育的法老面前都是一条绝路。
如今库玛塔一死,这份原本可以拖延的危机又成了当务之急。
法老憎恨那个阴谋者,那人显然在针对皇室和继承人,但他却并不知道那个孩子不是法老的血脉,库玛塔注定都是个笑话,但是现在这可悲的母子二人在图坦卡蒙在建的金字塔脚下拥有了一座小小的陵墓。
法老必须赶快找出那个人,他召回了和水利官员一起去泛滥过后的农田重新勘测的耶尔古拜,把那份情诗递给他:“这是三年来我得到的唯一证据,埃及国内会书写文字的人非常有限,我要你用最大的努力去核对笔迹,找到这个写情诗的人。”
耶尔古拜扫视了一下纸莎草纸的字句,似乎也对这少见的热情如火的情诗感到惊讶:“是的,我立刻去办。”
法老觉得时间非常紧迫,他陷入了一个死局,整个皇宫都仿佛变成了一个让人窒息的牢笼,他不能播撒种子,不能和阿肯娜媚生孩子,那么一切都是空。
趁着四下无人,他从锦毯下的暗格里掏出一只金楠木盒子,这是阿努比斯在战乱的米坦尼冒着生命危险得到的,也是对阿肯娜媚未来生活的保障。
法老决定拿性命一搏,成全一个男人的尊严。否则哪怕他能够在病魔的威胁下再活十年,也是毫无希望的十年。
如果他成功了,孩子对他和阿肯娜媚来说,会是埃及皇室最亲密的家人和希望。
几乎在赛那沙在大绿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月,抵达哈图萨斯的同时,西台国内早已得到了法老子嗣随母亲胎死腹中的消息。
“真是可悲,”凯鲁在温泉池子里咽下一大口石榴酒,将这个旧闻告诉赛那沙:“不过父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很开心的。埃及法老一天没有子嗣,这个国家就会继续乱下去,听说图坦卡蒙的身体也不好。”
赛那沙风尘仆仆一到哈图萨斯就来见凯鲁,并没有料到会听说这样的消息,他想到自己冒险救过的那个少年帝王,心中唏嘘,拿水瓢朝自己身上泼洒热水,肘上那道手术的痕迹让他想起了自己在埃及的日子。
“埃及的衰落从阿蒙霍特普四世的时候就开始了,他一心镇压国内的反对势力,反而丧失了在亚洲的大片地盘。”赛那沙就事论事:“如今我国拿下米坦尼,往亚洲扩张,埃及想要重振雄风,恐怕很难。”
“谁说不是呢?对了,伊尔邦尼呢?”凯鲁示意夏拉给自己斟酒:“他陪你去埃及走了一趟,我可是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赛那沙失笑:“他在埃及接受了一些有利身心的治疗,不过身上少了一些男性象征,恐怕要过几个月才会与你我共浴。”
凯鲁稍稍一想就明白了,笑不可抑,这时候奇克力慌忙进来,还没等凯鲁发问,他就急急跪下禀报:“皇子殿下,陛下要你们尽快入宫,据说是埃及方面来了很重要的国书。”
赛那沙和凯鲁对视一眼,立刻让人更衣。
尤伊正从赛那沙的行囊里取衣服,一个精致的镶嵌宝石的木盒滚了出来,掉在地上散了架。
这明显是埃及女人的东西,侍女们笑了起来,凯鲁正想调侃两句,却见敞开的盒底上却刻着楔形文字所书写的“妲朵雅”的名字,他眉头一皱,赛那沙开口解释道:“这是我在埃及无意中得到的东西。”
这并不能解决凯鲁的疑惑,但是他深知赛那沙是不会对自己说谎的:“夕梨被黑太子掳劫的时候,曾打听到黑太子的姐姐,如今埃及的皇太后纳菲尔提提,年少时的闺名就是‘妲朵雅’。”
赛那沙下意识去看那只散落一地的妆盒,不知为何,他和凯鲁心中都隐隐不安起来。
☆、第30章
哈图萨斯;西台帝国的心脏,夏季炙热、冬季严寒,位于安纳托利亚高原的山巅,为了依照起伏的地势将哈图萨斯分为上城下城;高原建筑师们几乎耗尽了所有才智;才终于将这座身兼国都与要塞的城池打造得固若金汤。
上城是苏皮卢利乌玛一世的皇宫;掩映在高山环绕之中,让人窥不见全貌;既高贵无匹又显得野蛮狡诈。上城有三道门;皇子入城全部走最高的入口斯芬克斯门,门后有三十步距离的暗道联通内外。
赛那沙在通道尽头看到一点火光,离得近了,他发现那是自己最小的弟弟修达。修达看到他马上洋溢出热情的笑容:“赛那沙哥哥,你回来了。”
“是的,今天才到。”修达笑得越温暖,赛那沙觉得皇宫越阴寒。他突然想起了埃及油绿的农田和金色的沙漠,是那样一种明艳而热烈的色彩。
凯鲁被入夜山谷呼啸的冷风吹得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催促道:“我们快进去,不要让父皇久等。”
修达显然很兴奋,边走边说:“赛那沙哥哥,你在米坦尼一战里表现出色,又成功出使埃及。如今近卫队长的位子空缺……”
赛那沙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原来大殿中不但皇帝列席,就连修达的生母——娜姬雅皇妃也在,国家三大权力者到了两位,看来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不是已经入夜,恐怕连元老院都有全部召集的必要。
而在皇帝和皇妃的下首,依次立着皇太子阿尔华达、二皇子迪立奴以及五皇子马利。就此,苏皮卢利乌玛一世的皇子们已经全部到齐了。
赛那沙看不出皇帝的脸色是忧是喜,他用眼神示意凯鲁,凯鲁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