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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以引申一种可称之为“仁战”的策略:敌人对待民众残忍,我方就对待民众越仁慈;敌人对待民众越刻薄,我方就要对待民众越宽容。
长此以往,那些无辜的平民有了对比,就会有大量的平民来投奔我方,哪怕敌国的平民。
蒙仲将自己的心得写在一块布上,命人前往邹国,送到孟子手中,希望后者能点评指点一番。
十月十一日,在蒙仲手下担任两司马的蒙虎,偷偷告诉蒙仲一件事,即昨日又有几名滕人因为袭击宋军士卒而遭处死,并且,这几名“犯人”的尸体还被游街示众,但凡抓到与其相关联的滕人,皆一并被宋军处死。
听了这些,蒙仲唏嘘不已。
他认为,这就是宋王偃施行不义的战争所带来的恶果:尽管攻取了滕国,却无法征服滕人的心,除非滕人个个窝囊,否则,似这种报复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杜绝。
心有所感的蒙仲,再次将所见所闻写在了布上,命人送到邹国的孟子手中。
十月十五日到十八日,孟子前后给蒙仲写了两封回信。
第一封回信,即是对蒙仲所感悟的“仁战”的思想,孟子对此大加赞赏,并且孟子在信中写道,昔日商汤灭夏、周武灭商,两者都是“以弱小挑战强大”,但为何最终都能取胜胜利?就在于天下人的支持——这即孟子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思想。
并且,孟子还在信中告诉蒙仲,滕国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滕国国小,倘若滕国也能像宋国这般强大,宋国还能覆亡滕国么?这是断无可能的!
蒙仲仔细想了想,觉得孟子的话很正确。
因为他想起两年前,也就是他兄长蒙伯那一批士卒战死于滕国的时候,他家族内的族人对于这场仗就已经出现了强烈的抵制,反观滕人呢,在滕弘、滕虎、滕耆、滕昊父子四人的带领下,一直坚持着抵挡宋军,滕人的损失比宋军的损失只多不少,可即便如此,仍有滕人愿意为了国家、为了其君主而死。
这岂非就是“仁义”给君主带来的么?
而在孟子的第二封回信中,他则阐述了“义战”与“非义战”两者的区别。
春秋无义战么?
其实是有的,远的不说,就说剔成君逐宋辟公而自立为君,这在孟子看来就是仁义的。
与孔子时代的儒家思想不同,孟子坚持他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观念,他认为国家的根本在于民,虽然民应当拥护君主,但倘若君主昏昧无道,也可以推翻他,另令贤明的君主。
看到这里,蒙仲终于明白孟子的思想为何不被齐、魏两国所接受了。
不得不说,孟子在儒家传承中也确实属于另类。
而在信的最后,孟子又告诉蒙仲,眼下宋滕的矛盾,只能用仁义来慢慢消除,具体的方式,即优待滕人,给予后者更多的恩惠,切勿再做杀戮,这样一来,若干年之后,滕人就会慢慢淡忘对宋国的仇恨;反之,若宋王偃区别对待宋滕两国的国人,使滕人旧仇未消再添新恨,就迟早会爆发祸事。
蒙仲深以为然,便带着孟子的书信去见义兄惠盎。
没想到还没走出兵帐,蒙虎就急匆匆地跑来,气喘吁吁地对他说了一桩大事:宋王偃下令王师士卒屠戳了百余名滕人。
在经过询问后,蒙仲这才了解,原来就在半日前,宋国的臣子唐鞅,亲自押送着一批粮草与辎重,前来犒赏前线的军队,结果,竟有若干假装顺从的滕人,在替宋郡搬运粮草之际,将一仓的粮草烧掉了。
宋王偃因此勃然大怒,当即派人在城内抓捕那约二十几名滕人的亲眷、朋友,最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总共抓到百余人,全部将其处死,将尸体悬在城内竖起的木桩上,以警告城内的滕人。
不知义兄可知此事?
蒙仲暗自想道。
后来才知道,待这件事发生之后,惠盎便坐着战车,满脸阴沉地从滕城的子城返回城郭。原来,惠盎也是刚刚听说此事,因此急急忙忙前来城郭内的宋军帅帐,劝说宋王偃收回王命——那百余名滕人已经杀了,早已经救不回来了,但将其尸首悬在城内的木柱上,这未免太残忍了。
后来蒙仲又听说,因为这件事,宋王偃与惠盎闹得很不愉快。
十一月前后,在宋国担任军司马的戴不胜、戴盈之二人,被宋王偃招到了滕城,想来是为了针对谋取薛邑一事做准备。
宋王偃在滕侯的宫殿宴请了这两位军司马,以及另外一位军司马景敾,还有惠盎、唐鞅几人,蒙仲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竟也受到了邀请。
在宴会中,当宋王偃提到攻取薛邑时,惠盎坚决反对。
惠盎认为,宋国刚刚覆亡宋国,理当缓一缓再进攻齐国的薛邑。
但宋王偃则坚持应该趁着兵锋正盛,对薛邑发动进攻。
二人越争论越激烈,尤其是当惠盎举例滕地还有诸多后患没有解除的时候,宋王偃气地竟然拔出了利剑。
然而惠盎虽浑然不惧,目视着宋王偃。
看到这一幕,纵使是蒙仲亦心惊胆颤。
第68章 入冬(二)()
当宋王偃手持利剑指着惠盎时,似景敾、戴不胜、戴盈之这三位军司马,纷纷开口为惠盎求情,劝说宋王偃息怒。
包括蒙仲,他一边为惠盎求情,一边思忖着如何劝服宋王偃。
然而就在这时,就见宋王偃怒视着惠盎,最终却将持有利剑的手垂了下来。
他瞥了一眼惠盎,仍带着几分愠怒说道:“寡人生平杀戮甚多,可如今,滕人不惧寡人,就连寡人的臣子亦不畏惧寡人!唐鞅,你说这是为何?”
“呃”
在宋王偃的质问下,筵席中一名约六十多岁的老者脸上露出几许迟疑之色。
此人便是唐鞅,在惠盎出仕宋国前,正是此人担任宋国的国相——哪怕是在惠盎出仕宋国之后,此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担任宋国的国相。
不过现如今嘛,唐鞅在宋王偃心目中的地位,已远远不如惠盎。
面对着宋王偃的质问,唐鞅唯唯诺诺了一阵,旋即用谄媚的口吻说道:“大王,滕人不畏惧您,群臣不畏惧您,或许是因为大王以往所降罪之人,都是一些为人不善者,是故善者不畏。大王若要世人畏惧,在降罪时不若就不要分辨善者或恶者,一并论罪,这样天下人就会畏惧您,群臣也会畏惧您了。”
这一番言论,听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而蒙仲更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心中暗道:“这算什么屁话?!”
待片刻的死寂后,军司马戴盈之指着唐鞅大骂,骂后者妄言惑王。
但是宋王偃在听了唐鞅的话后却很高兴,哈哈大笑,走上前来拍拍唐鞅的肩膀,笑着说道:“说得好啊!那就从你开始吧!”
说罢,还没唐鞅回过神来,宋王偃手中的利剑,便一剑捅穿了前者的胸腹。
见此,宫殿内鸦雀无声,别说方才还在痛骂唐鞅的戴盈之目瞪口呆,就连惠盎、蒙仲亦有些傻眼,愕然看着唐鞅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王偃:“大王?”
“噗——”
利剑从唐鞅的胸腹抽出,鲜血溅到了宋王偃的王袍上,颇为刺眼。
然而宋王偃却毫不在意,随手用王袍的下摆擦拭了一下利剑,下令道:“来人,将这具尸体拖下去。”
当即便有一队宋兵走入宫殿,将唐鞅的尸体带出了宫殿。
堂堂宋国的士大夫,曾经一度作为宋国国相的唐鞅,就这样被宋王偃轻描淡写地杀死了。
直到这一刻,蒙仲终于见识到了宋王偃残忍暴虐的一面。
在返回座位之后,宋王偃用手拄着剑,目视着惠盎,问道:“惠盎,你看到了?”
“臣看到了。”惠盎拱手说道,脸上毫无惧色。
见此,宋王偃点点头,沉声说道:“说服寡人,为何你反对寡人进攻薛邑。如若有半点虚妄欺瞒”他轻轻摇晃了一下手中的利剑,其意不言而喻。
然而,惠盎还是没有半分惧色,面色自若地说道:“臣劝阻大王此刻进攻薛邑,道理有三,其一,我宋国刚刚覆亡滕国,国力兵力皆有所亏损;其二,滕人尚未心服,仍对我宋人心存怨恨,而放任这些怨愤不顾,则怨愤又会滋生怨愤,终将酿成大祸;其三,据臣所知,赵国目前亦在攻取中山国,而齐国尚未决定对待赵国的态度,倘若此刻我宋国攻取薛邑,则齐国势必弃赵国而伐我宋国。赵宋两国合谋攻取齐国,本来就是大王与赵王约定之事,何必急于一时?”
“”宋王偃拄着利剑沉思着。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了蒙仲,便问道:“蒙仲,你对你义兄惠盎的见解有何看法?”
听闻此言,戴盈之与戴不胜两位军司马皆惊讶地看向蒙仲。
其实在筵席之前,惠盎就已经向这两位介绍了蒙仲,是故,这两位已经得知蒙仲乃惠盎的义弟,但他们却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宋王偃不问他们,却反而询问蒙仲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这才是他们感到惊讶的。
在众人瞩目下,蒙仲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大王,我觉得惠盎义兄说得很对。”
“嘿!”
宋王偃撇了撇嘴,冷笑道:“他是你义兄,你当然会这么说。”
见此,蒙仲想了一下,问宋王偃道:“大王,若您攻打薛邑时,齐国倾尽全国兵力来攻伐,你觉得宋国挡得住么?”
宋王偃闻言轻哼一声道:“你想用这一点来说服寡人么?”
“并不是。”蒙仲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小子只是想告诉您一种‘百战百胜’的诀窍,哪怕敌人是像齐国那样的强国。”
“哦?”宋王偃产生了几许好奇,轻笑着说道:“说来听听。”说罢,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狐疑地问道:“我听说前些日子,惠盎带着你到邹国拜访了孟子,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