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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人群散开，一个矮个儿穿黑色皮夹克的男孩子捂着鼻子，快速地飞跑，后面另一个高个儿披着军大衣的小伙子紧追了几步，却停住了脚，对着敌人逃跑的方向大声咒骂了几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和哄笑。
这架算打完了，过了好半天，人们才陆陆续续地散开来，热闹气氛倒是一点没散去。每个散开的人还在各自做着点评，意犹未尽地边走边回头张望着。
魏小河鄙夷地皱着眉头，这不就是鲁迅笔下的闲人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丝一毫也没改变呀。看人骂架、看人打架、看人砍头。咦？架都打完了，四张哪去了？她四下乱看，在人群中去找四张那件闪闪发光的蓝色团花假缎子土地主式样棉袄，哦，终于找到了，四张正站在卖炮的柜台旁边和……………和刚才那个打架的小伙子说话！？两个人边说着话，又一起去捡拾散落在地上的几捆烟花爆竹。
魏小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骂着：这该死的陈四张，都他妈闲出了圈了，好戏看完了，还帮人收布景呢！这，不知道是叫他好还是不叫他好。正站在马路牙子上左右为难。哎，四张好像也想起他表妹来了，胳肢窝里夹着一捆花炮，站起身来，用另一只手，手搭凉棚，往这边瞧。忽然龇出一嘴白牙，对她笑着招手，示意她过来。魏小河只好皱着眉，拉长了脸，老大不情愿的，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
四张看她走过来，满脸高兴地嚷嚷道：“我同学一早帮人看炮摊，有人偷炮哎。”
魏小河翻了个大白眼给他看，心里说道：“行，真行！言简意赅呀！”
魏小河又瞥了一眼正在柜台前摆置花炮的那位县城古惑仔，军大衣领子被撕破了，露出了一圈白白的棉花，头发乱草一样蓬着，胡子拉碴，脸色灰暗，个子倒挺高，最起码一米八。在这个南方县城里，这就算是鹤立鸡群了。
县城古惑仔听见四张的话，抬头看了看魏小河，有点没看清似的眯了一下眼睛。
四张继续兴高采烈地叨叨，好像是自己刚打赢了一场大胜仗似的：“小河！这是李立冬。初中时和我坐同桌。现在在省师大上学。”魏小河垂着眼皮，对李立冬略略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了。有点没注意听，什么师大？职业高中还是技术学校？
李立冬从柜台的另一边大步走了过来，好像是想和她握个手，想了想，却把已经伸到半路的手，硬生生收了回去。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失礼，很狼狈。以前在女孩子面前从来是不注意什么形象的，那女同学们还乌泱乌泱的涌上来。女人就是个麻烦！他记得《秋天里的童话》里周润发也这么说：“女人就是trouble！”他一直也是这么觉得的。
魏小河感觉到这个大高个儿要过来不过来的，就先抬起头没情没绪地对他笑了一下，马上扭过脸声色俱厉地对陈四张低声吼道：“该去二叔家了啊，你不看看这都几点了！”
“嗨！那急什么的？你不去他们开不了席！不是说买花炮晚上放吗？你过来挑几根呀！”
“不放了，我现在饿了！”
那个大高个儿去柜台迅速地装了一塑料袋花炮，递给魏小河：“这些都是新进的花炮，你拿着。”
魏小河有点尴尬地接过来，掂了掂，这沉甸甸的一大包，于是苦着脸，对四张怒目而视，恶声恶气地说：“给钱！”
陈四张手插裤兜，歪着嘴和李立冬笑了笑。
李立冬笑着问四张道：“你们晚上都在家吧？”
“都在家呀。”
“哦，那我晚上吃完晚饭过去给魏老师拜个年。”
“行，那这炮等你来了一起放！”
魏小河一听这话，把塑料袋往四张手里一塞，登登登地往二叔家的方向走去。陈四张对李立冬歉意地挤了挤眼，做了个大小姐脾气大我也没办法的表情。静悄悄地，尾随着一路跟了过来。
第27章 都是月亮惹的祸（4）（）
魏小河一只脚刚跨进二叔家的小院子，就听见二叔在厨房里边“当当”切着菜边习惯性地骂着人，其实倒也不算是骂人，就是和家里人亲热地唠唠俗气的家常话：“我日你祖奶奶的！今年的猪肝你们卤的这他妈是什么呀？干不拉唧的！二新，我一眼没看到，你个小兔崽子就敢给我弄毁了！我大哥一年到头就来吃这么一回饭，啊！你们这个样式的菜怎么好见人！日！”
魏小河爸爸魏国坤手里捧着个金属保温杯，笑嘻嘻地站在客厅大门口，大声“咳！”顺便往门边的大月季花盆里吐了口痰。对着他弟劝道：“国仑呀！你可别骂二新了，二新已经够能干的了。我们家俩孩子，你看！除了吃，还啥也不会呢！反正你们家的年菜呀，怎么弄都是大家伙公认的第一名，我看一眼卤的颜色就知道好，比我们几家弄得上档次多了，你们家怎么做的呢？我们就是找不着诀窍。”
“妈的戈壁，哪里有什么诀窍，我吃东西，反正差一丁点也就往地上一扔，有一点不如意！就只能喂狗，大黑！”二叔满嘴咋呼着，使劲往院子里扔了一大块猪肝，这时从墙角踱出一只肥嘟嘟的黑色土狗来，鼻子凑过去闻了闻猪肝，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明显的是吃挑了眼了。
魏小河爸爸不禁瞪大了眼：“国仑！你这，这也太浪费了！不过，你家这条大黑狗也真够胖的，跟你家待着算享着福了！”
“日他祖奶奶的！享它妈逼福呢！明天就把他给煮了，我说大哥，这个黑狗呀就是比黄狗好吃，剁吧剁吧，酱油辣椒大蒜粉丝炖上个狗肉砂锅，一个字！香！哎，小河来了！”
她二叔这一抬眼正好从厨房的窗户里看见小河和四张走了进来，风向一转，马上去骂四张：“日你祖奶奶的！四张！你个王八羔子不学好，成天瞎混！我大姐有你个不成器的老儿子算倒了霉了！又妈逼出去惹祸去了吧？！”
“没有！哪有！二舅，你认真做你的饭好吧？小河说她饿了。”陈四张被骂的很不好意思，尤其当着表妹的面。
“小河哎！“老二流子魏国仑眯着小缝眼亲昵地叫着魏小河：“我的乖乖龙地咚！我们老魏家三房里就有这一个闺女！宝贝蛋子！小河！来！”说着从伸手窗户里递出一副卤好的鸭肫来：“先垫吧垫吧，去屋里玩会儿，二叔给你做好吃的啊！”
魏小河老大不客气地把鸭肫接了过来，“嘎吱”咬了一大口：“嗯，好吃！二叔！你再切点咸鸭子啊！留我一会儿下饭用。对了，你家老母鸡汤有哇？“
“日你奶奶的，咸鸭子有什么吃头，好吃的那么多，你看看，冷盘大圆桌子都放不下，还别说热菜，到你二叔家了还吃他妈逼咸鸭子！”
“不嘛！我就爱吃你家腌的咸鸭子，就饭可香了。”
“好好好，单独给你切条鸭腿，还要吃什么？二叔给你做！看见小河我就高兴。哦，老母鸡汤，大新！蛋饺摊好了没有，你表妹都来了！”
魏小河也走进了厨房，看见大表哥魏大新，正坐在小板凳上，对着个小煤炉子在摊蛋饺，拿一块猪皮往大汤勺上抹一抹，往勺里倒一点蛋液，再缓缓转动汤勺，就摊出了一张蛋皮，待蛋皮上的蛋液半凝固状时放进一小团肉馅，然后用筷子夹起蛋皮的一边，往另一边一合，里面的残余蛋液立刻凝固粘连，勺子往外一颠，盘子里就出现了一个金黄鲜亮的完美蛋饺。魏小河赶紧拉过一个小板凳，坐在大新对面认真看着，满心欢喜，真好真好，真是爱看死了！简直是艺术享受。
魏大新有点不耐烦地抬眼瞅了一下表妹：“你这看个什么劲儿呢，哎，你没事去隔壁屋找二新玩去！我们家刚买的游戏机，四张肯定已经正在玩了！肯定！”
“喔，我再看一会儿嘛，行啊，你够熟练的，深得你爸的遗传，新晋大厨兼美食家呀！”
大新还没顾上答话，二叔明显有点不乐意了：“就他！日奶奶的，想赶上我，还早呢！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这时魏小河爸爸也走进厨房视察了一下，听见这番话，跟小河嘀咕：“你二叔说得对！赶上他，光勤奋不行，还得有才！”
小河瞪眼道：“啥才？是琴？是棋？是书？是画？！”
“哎，你看你！会吃会做也是一种才华，那，这一屋子人，你见过谁做菜比你二叔强？！不是练练就可以的，得有才！”
魏小河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魏大新抬起被煤炉子烤得红扑扑的大圆脸盘子，对小河爸爸笑道：“大伯！你带小河出去玩吧，她在这眼巴巴看着我，怪不得劲的。”
魏小河吃完二叔家丰盛的午饭，听见屋里大人们还在闹哄哄地划拳喝酒，表哥们在厨房各自添饭盛汤。她一个人去厢房搬了把椅子去院子中央晒太阳，唔，酒足饭饱，难得的冬日温暖的阳光，她仰起头，满意地眯上了眼睛。
这个晴朗的冬日午后，头顶的那一小块天，显得很高很蓝，一小朵一小朵的白云慢慢地在这一小块天幕上，移动着变幻着。院子里没有风，一切好似静止了一样，在魏小河的脚边，那条胖胖的大黑狗舒舒服服地趴着，也眯着眼晒着太阳，肚皮一起一伏，一起一伏，鼻子轻微地打着呼噜。
第28章 都是月亮惹的祸（5）（）
魏小河在姑妈家低矮的小厨房里，大闲人一样，手里端着一杯子热茶，晃来晃去的，又停下来站在大表姐身后，看着大表姐洗碗。大表姐长着一张胖胖的白里透红的圆脸，一双灵活黑亮的大眼睛，丰满红润的嘴唇，本来在单位也可以算是一朵花的，可惜牙齿天生有一点微龅，而且一到冬天圆脸蛋子上就被冻出两大块黑紫色的冻疮。
大表姐围着一条家常的旧花围裙，手脚利索地收拾着碗筷，又把吃剩下的菜分门别类地折到盘子里。手忙着嘴巴却不闲着，问小河道：“小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