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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郝问的焦虑并非无因,冷见愁轻轻叹口气,因为他脑中想起“鬼”。除了鬼之外,小郑和三女加起来的力量,绝对不怕任何敌人。
无嚷道:
“叹气也不管用,不济事,说出来听听吧,或者我们可以给你一点意见。”
冷见愁道:
“说来说去又回到‘鬼’的身上,叫我如何能不叹气?”
无嗔连忙摇手道:
“如果牵扯上‘鬼’,你自个儿伤脑筋就行,我连一丝一毫意见都没有。”
郝问又瞪大眼睛,对于无嗔此人,郝问从心底瞧不起(因为后半截与冷见愁精彩拼斗过程外间无人得知),冷冷道:
“鬼有什么可怕?没有胆子就少开口打岔。”
无哄笑嘻嘻不动声色,因为他忽然发觉冷见愁不但不阻止郝问,甚至还有点鼓励态度,冷见愁家伙脑筋比他人灵光得多,很少人能猜得到他转什么念头,所以既然他有意让情况如此发展下去,不妨助他一臂之力。
事实上无嗔脑筋这灵光也算得是极罕有的了。
冷见愁说道:
“郝问,你没听过鬼的故事?”
郝问道:
“有,十多年来此地秘密流传魔鬼招兵的故事。当然魔鬼招到一名兵了,阳间就少一个活人。但传说不可当真,你也听到这故事?”
冷见愁声音放低道:
“无嗔,如果我们失败,我希望能找到你,最好在安居镇梁员外的隐贤阁。如是你已是梁家的客人那就更妙了。”
无嗔只点点头,郝问无不觉惊讶观视。
冷见愁又用很小声音道:
“安居镇正南方七里左右有个小村落,有个祠堂虽是破旧,却可暂时容身,谁也想不到有人会逃到那边,因为一路都崎岖荒芜满地荆棘。”
郝问讶道:
“你究竟说给谁听?”
冷见愁道:
“对面角落两个家伙刚进来不久,很邪气很有问题,无嗔你前赴安居镇之前最好能设法让人家晓得。当然你的速度绝比不上飞乌例如信鸽。”
冷见愁微笑望住郝问,道:
“我们喝几杯等吴哥回来。不过这个和尚我越看越不顺眼,你把他打出大门。”
郝问一怔,旋即会意,先干一杯酒,然后一巴掌拍在桌上,声音吸引了所有客人目光。
他们做作得象一回事,郝问一副仗势欺人样子,而无嗔却是忌惮冷见愁而不敢还手,轻而易举闪过郝问快如风雨六七拳。
无嗔跳退七八步,笑嘻嘻道:
“算我没资格跟冷见愁交朋友,你不必生气,我走就是。”
郝问骂道:
“你当然不配……”骂声中一冲上前拳打脚踢。
他身手可真不弱,拳风呼呼脚出无影,但无嗔无费吹灰之力都一一避过,哈哈大笑声中出门而去。
冷见愁叫住郝问,港灌他喝酒,而郝问面对冷见愁时却显得很恭敬样子。他们都看见对角两人有一个也随无嗔出去,现在只有一个监视他们。
郝问放低声音忧虑地问:“你们真要找魔鬼麻烦?魔鬼跟暗算三位姑娘的人有关么?”
冷见愁道:
“根本就是同一伙人。啊,吴哥终于回来了。”
欣瘦潇洒的吴不忍一直走近在冷见愁对面坐下,先吃一大碗而又喝了半斤酒。
他吃喝过程中谁都不开口讲话。
稍后吴哥放下筷子,抬头道:
“幸不辱命,信物在我裹中,是一块玉块。要不要马上拿出来?”
冷见愁欣然道:
“不必,信物交给南京宋妈妈,有五千两银子可拿。”
他把天绝刀放在桌上,又道:
“此刀请交给连四。请转靠他,一刀在手快意恩仇。吴哥,如果我们回到南京,我们大醉一场,我一定有很多故事可供下酒。”
郝问讶道:
“吴哥,你自己的事呢?期限快到了,时间不多,怎能跑到南京耽着?”
吴哥微笑一下,道:
“恶仙人韩自然已解开一半死结,咱们又有充裕时间了。”
郝问喃喃道:
“谢天谢地,但你怎能找到恶仙人韩自然呢?听说他在湘江那边……”
吴哥道:
“是冷见愁,你永远不知道他本事多大?”
冷见愁道:
“我也是凑巧而已。九幽使者金阳许多消息都很宝贵可靠,要不是碰上他,我一定往湘江白走一趟,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吴哥这一身轻功可以山数十太高崖上,有如鹞子般滑翔老远,谁也进不了‘囚仙庄’。韩自然有没有希望你帮忙什么事?
例如关于李碧天?”
吴哥道:
“有。他希望我们能解救李碧天,他说一条线挂两双蚱蜢,本来谁也跑不了。
可是现在这一边已经可以逃离开甚至算一算旧帐,但‘海枯石烂’李碧天仍然不行,而韩自然却一点力都用不上。”
吴哥道:
“李碧天一定在安居镇,对么?”
吴哥道:
“正是。韩自然的暗号是‘自从一见桃花后’。李碧天的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样,绝不会认错人。”
冷见愁道:
“为何会有人假冒?但这还不要紧,我两个问题他有回答么?”
吴哥道:
“有,他说都对。但反问世上有人能突破这等极限么?”
冷见愁面上迷雾遮住笑容,轻轻道:
“现在由我担心吧。”
吴哥忽然起身,带着郝问大步出去更不回头亦不道别。
他们谈的“极限”指的什么?冷见愁办得到么?如果办得到真能突破某种极限,是不是等如击败了“命运”?
雪婷虽然大胆,也凶得象头野猫。但当她看见飘浮于她面前的无头鬼魂,另一头则是披头散发舌头老长的鬼魂时,禁不住全身毛发都竖起,四肢感到麻木乏力。
而最奇怪的是她这一刻居然会起起徐小茜阎晓雅和小郑。四个人分头潜入隐贤阁,别人会不会象她如此不幸遇见真正的可怕的恶鬼呢?如果他们遇见,会不会象她吓得四肢麻木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头鬼的可怕正因为他没有“头”。没有头任何动作怎能活动?但无头鬼的确飘来飘去,绝对不是幻象。
另一个知舌鬼舌头会动,披散的头发也会飘移。雪婷从偶然露出的可怕面孔上甚至看得出“它”很愤怒,所以有残酷意味。
鬼为什么会“愤怒”?从前豆寇年华满心委屈失意,然后离家出去,有时流浪于荒丘无数的野外,到了半夜却不由自主惊惶起来,人人怕的都是屈死横死的鬼,当然“屈死”“横死”者极为愤怒,绝不会高兴快乐。
那时候她武功还有限,仍然是“弱女”,现在她忽然恢复“弱女”的感觉。
但还不止如此,由于“时间”感觉颠倒错乱,她仿佛回到六、七岁童稚之时。
她忽然看见“妈妈”在昏黄灯光下替她缝制衣服。那时光还来回到祖父家。屋子墙壁是泥砖,茅蓬屋顶,没有任何摆置装饰。满眼荒凉,深烙于心的动荡穷苦。但任何一切感觉都不及妈妈那封眼皮的鲜明、温柔和无尽酷爱。
她忽然变回那么幼小那么软弱,“恶鬼”一下子迫近眼前,冰凉阴森使她不住发抖。她拼命逃跑,连爬带滚,因为她只不过六、七岁而已。
四路潜人“隐贤阁”的人,只有小郑又变成蜘蛛躲在某处阴暗角落。
徐小茜平日很会讲话,总能叫任何男人很舒服满足地放弃辩驳。可是现在她象一朵沉默美丽的花,静静躺在地板上另一角的阎晓雅眼中尽是迷惘之争,双手抱头不断啜泣。雪婷在另一角倦缩成一团,不时轻轻叫一声“妈”,态度,声音,神情都温柔之极。
最会讲话的沉默,最刚冷的轻轻抽咽。最野性的变成温柔软弱。她们是被鬼魂附上身体改变性格及反应?抑是只流露出从未隐藏着的一面?
小郑用那只窥镜(后来三女终于还给他)在隔壁看得清楚明白。但他连大气也不敢哼,更休提过去触救她们。
因为一来他这个房间就有“鬼”。只不过既然操纵鬼的人看不见,发现不到“蜘蛛”,所以“鬼”也不会对蜘蛛感到兴趣。
其次二女被囚之房间亦有鬼把守,并且有两个之多,都藏在门口那支白幡内。
那儿杀人类或任何相当体积的动物绝对藏身不了。只有“鬼”可以。
小郑拼命动脑筋想办法,一方面心中猛叫菩萨保佑。但他明知求菩萨没有用处,谁叫叫平时全不敬信奉事,现在临急抱佛脚自是太迟了。
无计可施,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小郑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耐心等候,希望会出现可乘之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有两个白袍人有时一齐出现,有时单独走入房间查看三女情形。
他们似乎很满意,但对徐小茜则显然尚有戒惕,故此每次出现总是先观察她,最后亦观察她一阵才离开。
小郑因此亦观察她,考虑到她可能在无路可走无计可施时装出被鬼吓倒或被迷样子,如果她神智清明如故,情况自然是大不相同。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晨光悄悄透入房间,照亮四下情形,也使三女看来不象在惨淡灯光下那么可怜难看。
不过太阳尚未升起,而这个房间太阳光肯定照射不到。
但晨光一现,三女好象全身都松驰很多。阎晓雅停止啜润,雪婷亦不再叫妈妈。
然后她们忽然都醒过来,她们到底内外兼修心神较常人强大坚凝得多,一定神间,都看见彼此情况。只是她们都不能交换意见,因为房间内还有两个人。
一个全身白袍连头罩住的瘦长个子。另一个衣着光洁相貌富泰慈祥,还留着长发一老者。
他们静静轮流注视三女,好一阵都不说话。
雪婷怒哼一声,叫道:
“你们是谁?”他本来也忍得住,但忽然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铐锁而无法活动,顿时怒火攻心大叫出声。
白袍人没作声,这是意料中的事情,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富泰老者捋须笑道:
“不要发脾气,你现在并不是躺在家里,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