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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学士,从前听闻你是饱读诗书,有志之士,不曾想今日入了济州,沦为赵恒的座下客。
这等荒唐的龟蚨碑大事,估计也是出自你的手笔。陆家世代清白,轮到你这里,却是要背负逆党的名声,一辈子,不,几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真为你们陆家感到可惜。”
陆飞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双手浸在水里,低着脑袋不敢吱声。
那两个水泡已经泛黄,周边皮肉变得焦红,他越是沉默,沈穗穗便觉得他越好击破。
“这井里有什么,非得用石头盖上。”
陆飞白猛地抬头,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他面色发白,唇色酱紫,一双眼睛慌乱的转来转去。
“龟蚨碑是从此处注水,引发泉喷,继而闪现碑文。是否如此?”
那人闭上眼睛,许久,方重重点头。
“那又为何封存了井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穗穗有些不解,陆飞白从水中抽出手指,眼中不自觉泛起水花。
“哭什么,陆飞白,你一个文人,怎的跟胡搅蛮缠的妇孺那般难以沟通。此事事关国运,难道你真的相信凭赵恒之力,能够给大梁子民一个太平盛世?
还是你喜欢这翰林学士的位子,甘愿在此落草为寇。”
在沈穗穗眼里,赵恒的济州便是最大的匪窝,哪怕出师有名,也是篡权的贼子。
“我没想这样,过来济州也是无奈之举。沈家落难,父亲与沈大人结交颇深,难免不会受到牵连。
更何况,明年的科举,人才济济,就算我去应试,也不一定能够脱颖而出。而济州不同,他。。皇上广纳天下英才,这等关口,自然比起科考。。。。”
“陆飞白,你竟然这般妄自菲薄。”
沈穗穗有些吃惊,前世的记忆里,陆飞白最终考取了状元,三年一次的科考,他拔得头筹,在赵胤还是太子的时候。
可见此人确实有真才实学,如今在赵恒这里又能保全性命,想出这等法子为他正名,陆飞白头脑应当时非常活络的。
而陆飞白亦惊诧于沈穗穗的批评,遂忍不住反问。
“我与皇后娘娘素昧平生,怎的听娘娘这番言语,像是相识已久的样子。”
“你与沈心怜幽会的时候,我都瞧见了,只不过没出声罢了。”
闻言,陆飞白面色又是一红竟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井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沈穗穗的手搭在木板上,敲了敲,一脸不明的看着陆飞白。
“十二个工匠。”
“你说什么?!”沈穗穗瞬间移开,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当初参与此事的工匠,都被皇上埋进井里。。。”
“等等,这井水不是与碧玉泉相通?若是尸体进了井里,将来难免会从碧玉泉浮出。”
沈穗穗立刻察觉不妥,后又补充。
“难道这口井与碧玉泉的连通处,已经被堵上?”
“正是如此。”
陆飞白心里头罪孽深重,若非自己想出这个主意,也许这十二名工匠便不会遭此大难。
沈穗穗沉思片刻,再抬首时,目光坚韧,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若我要离开济州,回到京城,你可愿跟随?”
陆飞白大为撼动,“娘娘可是当真?”
“别叫我娘娘,喊我名讳即可。”
沈穗穗不愿与赵恒有所牵扯,故而听到这个称呼便会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以你的才华,就算回到京城,也能有所作为。切不可助纣为虐,自甘堕落,陆飞白,若你明年科考,定能一举高中。”
这番话在陆飞白听来,只是一段客套的恭维,可是之于沈穗穗而言,这是肺腑感慨。
“我愿跟随你回京,当初来到济州,实属无奈,可是回去之后,我怕皇上怪罪,拿济州之事刁难,到时,恐怕我会处境尴尬,甚至牵连陆府。”
“你无非是想问我,可否在赵胤面前替你说一番好话。
可我不能保证,因为,他可能并不想见我。”
陆飞白一愣,复又默默思量一番,终究下定决心,“我愿意。”
如此,沈穗穗稍稍侧过脸,与他耳语一番,商定了逃跑战略,约好七日后在落霞殿偏门相见。
此事并非沈穗穗唐突,而是陆飞白本人心性不坏,只不过急于求成,走错了方向。
前世他被沈心怜牵制住,好似考了状元之后,依旧心中记挂,恋恋不舍。
在朝堂上,虽然名为为皇上效命,实际上为沈崇所用,虽投错门,却始终保持了清廉的本性,只会周旋,不曾害人。
夜里风大,京城的消息总是来的那般迅速。
济州龟蚨碑的消息将将传开,赵胤手里的奏折已经堆了满满一奏案。
陈伯玉将新来的信件递到他跟前,低声说道。
“臣已查明,太子妃。。她如今住在济州落霞殿,受封为皇后。赵恒待她很好,听说前几日为了她,拔了一个妃子的舌头。”
陈伯玉没有顾忌,也知道此番话会惹来赵胤的不悦,可事实就是如此,知道总比被骗要好。
“萧至忠,你怎么管的六部!”
一沓折子扔到地上,七零八乱的散在汉白玉地砖上,萧至忠与吏部尚书张睦皆低头不语,知道是被谁所累,却都不敢声明。
半晌,那人恢复如初,沉声说道。
“伯玉留下,你们二人退出去吧。”
他声音冰冷,又略显干涩,听起来是动了肝火。
“是。”
萧至忠与张睦立即应声,身形微动,已经退出殿外。
“皇上?”
面前的人眼皮轻抬,陈伯玉试探着叫了一声,眉间蹙起。
“她。。。这么些天,都同赵恒在一个屋里?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已经睡在一起了。。。”
赵胤背转过身,负手而立,陈伯玉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到声音的暗哑无力,甚至冰凉的让人害怕。
陈伯玉暗自咽了口唾沫,稍稍平复了心情,复又答道。
“既已封后,前些日子赵恒忙于政务,只是这几日,这几日他总是夜里过去,就如皇上从前那般,越窗。。。。。”
“放肆!我就算越窗而入,那也是因为我是穗穗的夫君,我进去,自然是情理之中。他算个什么东西,罔顾纲常。
她一直睡在落霞殿?”
赵胤不由得拔高了音量,后来兀自低了下来,想是知道与陈伯玉发脾气也无益,更深深察觉到自己的无力,不免有些颓唐。
“是。”
“他们平日里,可曾有过亲热的举动。。朕要听实实在在的真话,你莫要隐瞒。”
赵胤问的太快,几乎没给陈伯玉反应的间隙。
“封后那夜,赵恒在落霞殿待了许久,下半夜才离开的,其中内情,臣并不清楚。”
“那夜,他统共待了几个时辰。”
赵胤终于没能忍住,顿了许久,方才挤出这几句话,陈伯玉深知赵胤的克制,所以难免跟着深受触动。
“约莫着有两三个时辰。”
风吹开窗户,将案上的烛火吹得摇曳不定,昏黄可怖。赵胤终于没有再开口,他背对着陈伯玉,身形精瘦,一袭锦袍随风鼓鼓飞起,而他却像石化了一般,纹丝不动。
良久,那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陈伯玉觉得殿内一阵冷气袭来,生生被震慑住,正当他想要再度开口的时候,那人陡然间转过头来。
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下月,朕亲征济州,将那群刁民悉数斩杀。”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来了,希望喜欢!
第61章 061()
沈穗穗正在临摹字帖;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 她打了个喷嚏,好像有人从背后吹了口气; 让人浑身不自在。
她摩挲着胳膊; 这几日因为烦躁; 平时若非字帖修身养性; 恐怕早就被赵恒逼疯了。
窗户被风吹开,吱呀吱呀的擦着木楞发出怪异的响声; 书案上摆的青玉花樽,里面插了两朵新剪的栀子; 香气太重。
“是谁?”
迎着烛光; 她隐约看见一道漆黑的影子从墙上垂了下来; 昏暗不定的在那荡来荡去; 忽大忽小。那人似乎吓了一跳; 影子止住,沈穗穗回头,屋梁上悬了个人,倒挂着如同夜里的蝙蝠; 功夫很好。
锗色的紧身衣将那灵动的身形衬托的极为完美; 他快速攀爬,然后正坐在梁上; 也不出声。
“既然找到我,为何不早点下来,难不成我还能杀了你?”
两人对视了许久; 沈穗穗从他眼中看到从小到大那股子淡薄之意,韩初就像个无欲无求的人,听长辈吩咐,耿直做事。
他坐在梁上,手中横了把长剑,似乎在等沈穗穗继续说话。
可那人仿佛不愿与他对视,低下头继续临摹字帖,精制秀气的簪花小楷,一如从前两人相处的情形。多半时刻韩初都会闷不做声,却能让人感到安全可靠。
“不是我。”
韩初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却又强忍着心里的难受。
“我知道。”
韩初从梁上落下来,震得那几张宣纸微微浮动,又轻飘飘被沈穗穗用纸镇压下。
“你都知道了?”
“你指的是什么?”沈穗穗佯装不知,抬眼,挑剔的看着面前人。
韩初木讷的低下头,拇指碾磨着剑上的纹路,继而定了定身形,继续说道。
“你我的身世。”
“知道了。”
沈穗穗回答的冷淡,也听不出是生气还是真的放下,总而言之,韩初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就像这么多年,他所有情绪只为她而波动一般,她越是如此,越让韩初觉得疏离。
沈穗穗放下笔,白皙的掌心沾染了墨渍,她搓了搓手,莞尔笑道。
“当初你跟父亲。。沈大人拒绝我们二人的婚事,是怕自己有一天做的事情,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吗?”
那夜,沈穗穗不会知道,韩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