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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秀,我是圈子里的人。”重新开车,刘远哲苦笑,他的掩饰功夫可比他这种年轻人历害多了。博亚秀几乎在刚进公司不久,他就发现了他的性向,瞧见他进去“深水”,不过是确定他的猜测而已。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猜你大概也不知道我喜欢你。”
“等等!暂时可不可以别再说一些太刺激的话,我觉得我快昏倒了。”这句话绝对不是骗人,眼前一直无法恢复的白茫茫景象可不是因为他没戴眼镜的关系。
“放心,接下来没什么会吓到你的事了。”
“国安他们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爱男人的事,还是我喜欢你的事?”
“都有。”
“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他们不是可以容易接受的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跟他和他与卫南之间不同,以刘远哲的性子,一直没有告白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不过,卫南真的胡乱猜中了,他的老板真的是喜欢他。
“呵呵!亚秀,我今年四十五岁了,还有一点良知,就算你不介意我的年纪可以当你爸爸,我也不愿意让我的爱人有一天必须面对情人老死在自己面前的境遇。”看心爱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那时年龄将处于一个尴尬的状态,既不好重新找人陪伴这最后的十几岁,也没有子嗣可以承欢膝下。
“等回到你家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心事了吗?”
“你这像条件交换……”你塞给我一点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再回你一点你想知道的秘密。
刘远哲扬眉,并不否认有这么一点味道。
“我会跟你说,等回去之后,再说一个很长的故事给你听。”
故事真的很长,有八的时间那么久……
看病顺便做完身体检查回家之后,博亚秀躺在卧室的床上,看刘远哲这个大老板一个人忙东忙西,一下子帮忙更衣,一下子换冰枕,然后还到厨房煮了简单的清粥,倒上一杯热牛奶,像个仆人似的。
在他忙的时候,他就慢慢说出这些年他跟沈卫南之间的故事,当听到沈卫南曾经听从父母之命结婚时,终于听到忙碌的大老板打破沉默来一句大骂。
“烂男人,跟我一样都是烂男人。”生气地在床边坐了下来在脸盆里拧好毛巾盖在博亚秀的额头上,满脸为博亚秀感到不平的样子。
博亚秀没有回答他,他知道他也结过婚,还维持了不短的时间,不晓得当初他为什么决定,不过听他这么说,想来是相当后悔。
“你知道我为什么结婚?”不等博亚秀问,刘远哲自己就先说了。“我当初结婚,一样是因为我父母亲要求,而我又是个没胆的男人,因为怕其他人知道我的性向,所以就这么答应了我的父母,这种人,最要不得了。”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博亚秀并不会安慰他,因为他正是这种变相婚姻之下深受伤害的人,就算结婚的人有他们自己的压力在,可是为什么不曾想过和他在一起的人一样承受同样的恐惧?自己就这么逃避了,留给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卫南不是因为怕其他人知道他的性向所以结婚,而是为了他父母希望他结婚,他自己在不想整天听人唠叨下的情况才结婚的。”他任性的个性,不会做出因为在意别人想法而勉强自己的事情来,选择结婚,单纯的只是因为想过没有人叨念的生活,也正是因为如此,最后的结果还是离婚只有离婚一途,为了一个会在生活里叨念的女人。
“可是那还是一种逃避不是吗?”
博亚秀半垂双眸,慢慢地又睁开双眼,焦距停留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就像是回忆里的场景又再度出现眼前。
“他结婚那天我在场,还包了红包给他们,新娘很漂亮,宴会上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很高兴的样子,除了那一天的主角之一新郎,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摆着一张臭臭的脸,偶尔才会笑一下,还被他母亲说了几次。”他的目光一直都跟在他身上,所以连他跟他母亲之间的小吵闹,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尽管我心里清楚他并不想要结婚,他对这场婚礼并没有期待,也不爱身边的那个女人,可是我就是无法同情他的处境,更不可能为他高兴,甚至有短短一瞬间,我很清楚地感觉到我很恨他,如果不是他的任性,如果不是他对我的不在乎,我不会坐在一场婚宴里看着自己深爱的人跟一个陌生人结婚。”有多少人会在短短一生里,尝过这种不堪?
“我真的恨他。”
闭上双眼,最后的几个字说得好沉好重,这些话连自己都很少去想过,事到如今他已不在乎对人坦白,伤口藏在心里,永远只有自己会痛,自作自受,没人可怜。
刘远哲有些哀伤地看着他的双眼,大手在他手上轻轻抚慰。
那天的他,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我也曾经这样对待一个人,他和你一样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在我结婚之后就离开了这一块土地,就算他没留下只字片语,我还是知道自己伤害了他多么深,了解他不会原谅我的背叛,曾经说好永远都不跟女人结婚的人,却忘记彼此相吻定约的那一刻,他不会原谅我的,你说是不是?”
这个问题藏在他心中好久,可是因为找不到他,没有勇气面对他,因此从来就没有答案,于是他问亚秀,也许在这里他可以找到解答。
博亚秀想了好久。
“我不知道什么原谅不原谅,我只知道就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到现在只要我一想到那一个场景,心还是会痛,感觉依然无法记。”怀疑假使未来的自己很幸福,那种痛仍会陪着自己一辈子。
接着,他又慢慢说出后来卫南怎么又找上他,两人怎么相处到前几天所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有若才刚发生过似地钜细磨遗,一点也不曾遗漏。
“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在街上哭完回到家的第二天,就开始发高烧,还昏倒在浴室里,醒来之后浴室里的水都漫到卧室地板上了。”
他一个人很困难地换上干净的衣服,整理被水淹得狼籍的房间,走过长长的路程去药房买药,一回到家,机械化地倒水、吃药、喝水,整个寂静地可怕听见自己困难的喘息声。
很害怕自己又昏过去,一个人没有人照顾,独自在没有温度的地板上躺着。
那么,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差别?
在那之后,他想了很多很多,都是和卫南有关。他不要再这样只为了等待而生活,即使是十句只听见一句我爱你,想拥抱着时候有人提供胸膛温暖自己,想吵架的时候有人可以惹得自己气得岔气,然后会有大掌惊慌地帮自己拍拍胸口顺顺心。
“你已经有了决定了吗?”知道他会突然这么说出一句让人担心的话,一定是在心里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他认识亚秀有四年的时间,知道他一旦面临了界限,就绝对不会只是被动地等待。
“还没完全,我想先平静一下心情再来做决定,你知道的,在心情激动下所做的决定通常都是会让人后悔的,我已经有了这么一次挫折,不想再来一次后悔。”
“那么决定好之后,跟我说一声。”刘远哲微笑,深深吸气再吐气。“千万别让我有机会把故事看到最后。”
“我会的,另外,谢谢你。”
“不客气……对了,你知道吗?”
“什么?”
“我活了这么久,想后悔想埋怨的事情说来还真不少,最令我介怀的三件,一件是结婚伤害了我以前的爱人,一件是恨生不逢时让我失去了给你幸福的机会,最后一件就是即使不能跟你成为恋人,也应该想办法跟你来一次才对,你的身材真好啊!”最后一句话犹如感叹世界美好一样的语气,成熟不显老态的脸庞上情欲一点也不曾隐藏地清楚,叫人想忽略都难,尤其是一双带色的眼睛还故意瞧着棉被底下起伏有致的身体曲线。
想到自己刚刚换衣服时已经被他看个精光,就算不像女人那样为自己身体的清白而感到在意,但是被那样说,羞耻心还是会不停冒出来,让本来就为发烧而红的脸庞像滴血一样绯红。
蓦地,一记飞枕用力扑上那张色狼脸,刚才还气吁吁的声音变得雄赳赳,气昂昂,重重地吼了一声……
“给我滚出去!”
可恶!怎么他遇见的人,一个个都是色字当头照,义字找不着的混蛋家伙。
在台北一条繁忙的路段,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角落,有间漂亮干净的酒吧。
不大也不算小的面积里,会在夜晚开始的时候满满涌进形形色色的男人,这些男人里,有的只爱男人,有的男女兼收,一样是早上上班,晚上睡觉没什么特别不同,而且,也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通常故事到了最后,作者老是会再提起一次这个酒吧的名字。”
一杯威士忌匡啷一声放在吧台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个角落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忽略,因此目的是来酒吧找伴上床,找朋友聊天的人,都不会看上这么一个位置,偏偏有个神经病,每次来都坐这一个位置,然后神经质地一根烟接着一根点,一杯威士忌从酒精浓度百分之四十喝到百分之十,冰全融到酒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