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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杰夫利的怒吼中,海斗逃回了船长室。
(不要……讨厌……我不要受伤……受伤就会死掉……我不要没有麻醉就做手术……我不要痛苦地死去……!)
海斗抱紧了自己被雨水与冷汗湿透的身体,呕吐感不知何时消失了,比起紧扼住咽喉般的对死亡的恐惧,晕船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凯特,麻烦你一下好吗?”
这时,与海斗关系很好的制帆人马西来了。
“那边带锁的箱子里有葡萄酒,帮忙拿一下,船长说给吉姆喝,帮他止痛。”
“是。”
海斗打开衣箱的盖子,取出角上的葡萄酒瓶。不只是海斗,杰夫利也一样照顾着吉姆。他真是位不仅严格而且慈爱的船长,难怪船员们会对他如此忠诚。
海斗把酒瓶递过去,马西又说:
“还有,你来帮着压住吉姆吧。其他人都必须去驾船,腾不出人手来。”
“我、我吗?”
海斗犹豫了。没有麻醉的手术,难道自己要目睹如此残酷的场面?这简直无法忍受啊!但是只有马西一个人是不可能压得住因为疼痛而拼命挣扎的吉姆的。
“这、这是船长的命令?”
马西摇摇头。
“是我的请求。船长现在不在这里,但如果他在也一定会说出相同的话。你也不想看着吉姆受到更多痛苦吧?”
“呃,恩。”
虽然很不情愿,但海斗明白,如果拒绝了马西的请示自己就真的什么用场也派不上了。必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即使那会令人无法忍受。
踏上下部甲板的时候,听到了吉姆的呻吟声。
“疼……疼死了……!”
马西走到躺在甲板上的他的身边。
“兄弟,看啊,是红葡萄酒,船长给你喝的啊。”
“谢、谢谢……”
马西抱起吉姆的头,把葡萄酒送到他的嘴边。吉姆喝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口,抬起头来:
“我的腿……”
吉姆再也说不下去,马西以温柔的声音对他说:
“没办法啊,你不想死吧?”
吉姆绝望地闭上了眼,低低地念:
“畜生……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保住性命就好啊,装上义腿还能继续航海的。”
吉姆抓住马西的手臂。
“船长不会让我下船的吧?我可以一直留在克罗利娅号上吧?”
“是啊,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
吉姆点点头,看着托马斯。
“来吧。”
托马斯以不忍的样子慢慢靠近。
马西把海斗叫过来。
“你压肩膀,我抱住他身子。听好,要把体重都压上去,绝对不能让他动。”
“我,我知道。”
马西用力地揉乱了海斗的头发。
“很快就好了。如果不想做恶梦的话,就把头低下来。”
海斗点着头。即使马西不说,他也不可能正视的。
马西似乎和托马斯一样习惯这种手术。他将吉姆的双手绑在身体前面,然后为了不让他咬到舌头将布塞进吉姆的嘴里。与此同时,托马斯在吉姆的伤脚上系上绳子,绑在最近的柱子上。
“呵……”
仰望着压住自己肩膀的海斗,吉姆虚弱地笑了,好象在说“别那么狼狈啊。”
海斗激励着自己畏怯的心,也报以一个微笑。
“加油啊……”
以颤抖的手擦去他额上的汗水,吉姆很舒适似的闭起了眼睛。
嘶啦、嘶啦,锯骨的声音传来,海斗想按住耳朵,但是两只手绝不能离开吉姆。
“呜——!恩呜——!”
吉姆用头猛撞着甲板,拼命地挣扎着。
立刻,海斗弯下身去,以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吉姆那满是冷汗的额头。
“嘘……不要挣扎啊。”
一定很疼吧,一定很痛苦吧。海斗没有减轻痛苦的能力,他能做到的只是以温柔的声音安抚吉姆绷紧的神经而已。
“没关系的……很快就结束了……只差一点点了……”
忽然,吉姆的身体不再用力了,似乎是疼痛到达了顶点,已经昏了过去。
但海斗仍然压上全身的力量按着吉姆,因为他即使想放开也不知道该怎样放开了。
终于,砰的一声传来,托马斯长出了一口气。
“好……只差烙伤口了。马西?”
“已经准备好了。”
马西好象站了起来。
什么准备好了呢,是以制帆人的缝纫术缝合伤口吗?海斗为了确认抬起头来,他看到了甲板上的锯下来的断腿,那刚刚还是吉姆的一部分,这真难以置信。多么可怖的物体啊,海斗这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马西手上拿着一个大勺子出现了。
“危险,你退开。”
马西对海斗说,将勺中的东西泼在吉姆的伤口上。煮沸的焦油灼焦皮肉,发出吱吱的声音,令人闷心欲呕的焦臭味漂散在空气里。这光景让海斗的胃再次痉挛起来。虽然知道为了防止败血症,还是灼烧伤口比较好,但这未免太过残酷了,简直就象地狱的责罚一般。
“结束了。”
远远地,传来托马斯的声音。
“还好是冬天,夏天伤口会好得很慢。”
马西说着向海斗转过头去。
“你做得很好啊,真没想到你那么会处理伤员。多亏你的安慰,吉姆少受了许多痛苦。船长见了也一定会佩服你的。”
那,我就不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了——听了马西的话,海斗放了心,紧绷的弦一下放松了下来,就此丧失了意识。总之,最差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暴风雨过后,水手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克罗利娅号的状态。
当“遭受的损害比预想还大”的报告抵达船长室时,一直不眠不休地指挥着的杰夫利的疲劳感更加沉重了。
风使船大幅偏离了航线,正在大西洋上盲目地漂流着。
航海长那捷尔用四分仪和天体观测器确定了船的位置,发出是在法国近海的指示,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看见陆地。
问题仍然出在风上。风暴过去后,天空会一晴如洗,吹起正适合驾船的风,这点水手们都很清楚。克罗利娅号也被好风吹过。但是,只是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就当杰夫利为了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吩咐将总帆——全部的帆都张开的时候,风却象在嘲笑这种行为一样完全停止了。
持续了一周时间的异常的静风——这未曾想到的事情招来了别的问题,就是生活物资的不足,而究其原因在于出航过急,无法充分备足食物与水。
好天却让人不好过,食物渐渐开始腐烂,比什么都贵重的水也几乎不能喝了。但难以忍受饥饿干渴的人们看到什么还是会向嘴里放的,因此剧烈腹泻腹痛难忍的船员也增多了。在风暴中受伤的人除了不得不锯断腿的吉姆外,还有很多,克罗利娅号几乎没有足够的人员来操船,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无法航行下去。
但是,最让杰夫利烦恼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船体的损伤,落雷不仅折断了主桅上的横荇,更让桅杆出现了大的龟裂。虽然木匠托马斯做了修补,但再遇到风暴很容易就会折断。以剩下的两根桅杆不是不能航行,但速度会大大降低。很显然,在与德雷克的船会合前,还是好好地做一番大修的好。
(必须要在哪里靠港才行,可是,又要靠在哪里?)
杰夫利将视线落在海图上,当然,最近的港口在法国。布勒斯特,洛里昂,圣纳泽尔——但是,这些港口对英国船只十分冷淡。因为法国是旧教国家,非常敌视伊利莎白女王领导的英国国教会的缘故……
(如果以现在这个状态直接冲到西班牙的话……)
杰夫利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不用说,西班牙是彻底的敌人,为了掠夺物资必须打一场登陆战。但是,要获得胜利的话,必须保证战斗员的体力与精神才行。
“这么说,还是只有那里了吗……”
杰夫利低语着,将蓝色的眼眸再次转向地图。法国滨临比斯开湾的港口,旧教国中新教徒的牙城,被强固的要塞镇守着的拉罗舍尔——如果是那里的话,虽然不会受到热烈欢迎,但也不会抱有敌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战友”,从这点来考虑,伊丽莎白女王为了牵制法国王家秘密地资助这个港口。不过,进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从王室获得私掠许可证的圣乌洛一带的海盗们,为了狙击英国船只在周围游弋着。
(能偷偷溜进去最好……一旦打起来,我们一定会吃亏的。)
反正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于是杰夫利要向信赖的航海长下达将航线变更为拉罗舍尔的命令了。
“来人!”
“什么事,船长?”
杰夫利一叫,尤安探过头来,从名字就可以知道,他是从北部迁来的人。一有工夫,他就会登上高处观察,生来就是做“了望员”的料。当然,主桅上的了望台是他最喜欢的地方,现在变成了这样,他一定比谁都难过。
“叫那捷尔来。”
“是长官。”
“等一下。”
杰夫利叫住马上就要跑出去的尤安。
“凯特还在船舱里吗?”
尤安一笑。
“是。他正在看护伤员与病号,给他们擦汗,喝淡味啤酒,换包伤口的布,为了让他们打起精神还让他们闻香草的小袋,真是又勤快又能干啊。我们都在夸,让他看护'幸福花园'比差劲的医生好得还快呢。”
杰夫利皱起眉来。
“前不久自己还像要死了一样哪……这么逞强不是只会让身体更糟吗?”
“那样的话,船长您再殷勤地照顾他不就好了。”
“别开玩笑,看小孩有一次就够了。”
尤安的眼睛里闪动着恶作剧的光芒。
“咦?这样吗?可是以小的们看来您很开心啊?”
“你也很开心啊,尤安。不过你给我小心点,嘲弄船长可是重罪。”
“才没有嘲弄的意思,我打心底尊敬着船长,特别是您为底下的人着想这一点。请以您的温柔满足我们一个愿望吧……”
杰夫利很不耐烦地问:
“什么愿望?”
“希望您把那个红发天使再借给我们一段时间,我们只是借借凯特的手,绝不会对他出手的。”
虽然很想叫“不是这种问题吧。”但杰夫利把话咽了回去,为了凯特的健康,真想立刻就把他从堆满病人的船舱带回来,但不能这么做,否则的话,一定会有人不满凯特受到特别对待。正如那捷尔所指摘的,身为船长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