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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待在这儿,我去看看。”话落,春娘理下鬓发,迈开莲步,如阵香风悄然而去。卿卿紧跟其后,离她半丈之遥处停下了脚步。
外面有男人在拍门叫嚷,春娘刚开条门缝,就有人推门冲了进来,她一趔趄差点摔到地上,旁边婆子见状连忙扶住,见来者不善,她们的脸色都泛了青。
“这位官爷,这么早有何事?”春娘毕竟是见过世面,说话仍和平常一样不慌不忙。冲进来共五人,为首男子约二十来岁,穿着墨色轻甲,脖上系了根黄巾,看来并不像本地人士,他一见春娘顿时笑颜逐开,转眼又板起脸孔煞有介事地说道:“这里就是此处最好的妓院?还不快给爷陪桌酒席,叫上几个姑娘伺候,否则就拆了你们这破窑子!”
好大的口气!卿卿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人敢如此嚣张,她不禁猜测是何来头,不过只要不是萧家派来的,什么都好说。那人刚说完,旁边一深袍男子走到他边上低声道:“大哥,我看算了,还是不易多惹事端。”
这男子说话倒很和气,而那人听后并没收敛,反而更是张狂地大声嚷嚷道:“怕啥?我们可是领王饷的,这黄巾又不是白带着,你别这么老实,来!大哥带你开荤。”话落,他又嚣张跋扈地吼着那些春娘和婆子们。“干瞪着干嘛,还不快点伺候这几位爷?!”
“这位爷真不好意思,厨子和姑娘们还在睡呢,现在没人伺候您。要不您晚上过来,到时留个好席位给您,您看这可好?”
轻言笑语就像那人气焰灭掉大半,那人面子有些挂不住,不由恼羞成怒。“他妈的!臭婆娘,爷过来寻开心,您还装模作样,你可知道我们是安夏王的人,捣腾你这里不费吹灰之力,既然姑娘们都在睡,那我们就自个儿来好了!爷看中你,就你来陪吧!”
话音刚落,他竟然拦腰抱上春娘当场调戏起来,护院见之急忙冲上前去欲将他们打走,而这几人功夫都不错,倚仗着嚣张气焰把护院打得落荒而逃,几个姑娘和婆子大叫起来,院内顿时混成一窝粥,卿卿心急如焚,正当想法子救人时,突然一道黑影横空掠过,只听见几声惨叫,冲进来的几人倒下一半。那人微怔,猛地推开春娘与他交手,没料不过三招就被打趴在地,痛得嗷嗷直嚎。
“滚出去。”萧墨寒声道,脸无怒气,眼无波澜,好似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令底下众人心生寒意。春娘见到是他连忙躲入他怀里,见到这幕,卿卿只听到“咯嗒”一声,身子里有东西碎了。
“你他妈的找死!”那轻甲男子勃然大怒,起身抡起一拳,势如雷霆万钧。萧墨抬手轻而易举地接住了,随后掌心稍稍用力,那人的眼鼻孔就皱成一团。
“滚出去,我不想再说第三次。”话落,周遭顿时雅雀无声,那些人战战兢兢不敢上前半步,惟独那位深袍男子走了过来,他看到萧墨面露惊诧,过半晌,脱口道了两个字。
“石头?”
话落,被萧墨捏住拳头的那人也变了脸色,他蓦然抬头,仔细地看着萧墨脸上的每一寸,怔了半晌后不由大声叫嚷起来:“石头!对,你是石头!”
萧墨微顿,还未开口那人又迫不及待地叫道:“我是狗蛋啊!和你一起讨过饭的狗蛋啊!”
萧墨闻后不由松开了手,然后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那人脖上的黄巾处停留了片刻。
“狗,你真是狗蛋!”他瞪大双眼,如梦初醒。那人欣喜若狂,熟络地狠拍萧墨肩膀又相拥紧抱。
“没错,是我啊,兄弟!好兄弟!”说着,他又激动地指向深袍男子道:“这是书生,你还认不认得?!”
“认得!怎么会不认得?!”萧墨点头,重重地拍起那人肩膀,那位书生也似感慨万千,忙握起他的手来。狗蛋拥住他们二人不禁喜极而泣,谁都未曾想十几年后又能遇到落魄时的好兄弟。春娘见之锦上添花,连忙笑着道:“今天真是巧,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狗蛋听这话面露惭愧,忙赔礼说:“我真是有眼无珠,得罪了兄弟相好,我马上摆桌酒赔罪,顺便和兄弟叙叙旧。”
“那好,我这就吩咐厨子摆上一桌,今天客我请,就当交个朋友。”
话落,春娘回头吩咐几位婆子。卿卿一直愣在那儿,看他们嬉嬉哈哈称兄道弟,迟迟不敢走上前去,没过多久,深袍男子无意地往她所站之处一瞥,没料马上就认出了她,不由惊呼道:“这不是卿卿吗?”
听到卿卿二字,狗蛋更是欣悦不已,忙不迭回头四望,兜了好大一圈才看见。
“哟!妹子!卿卿妹子!”
他兴奋大叫,就像是见到宝贝两三步窜过去。十几年未见自然生疏,见个大男人冲来,卿卿不由往后一缩,见此,狗蛋便不敢造次就定在原处,然后乐得手舞足蹈。
“妹子,是狗蛋哥啊!记得不?”
卿卿点头,直到他的模样与脑中影子相叠,她才欣喜地笑了起来,不由兴奋地叫了声:“狗蛋哥!”
狗蛋乐不可支,不由自主地一把抱起她转上好几个圈,嘴里乐呵呵地直嚷嚷着:“好妹子,长这么大了!哥都认不出你了。”
萧墨神色又凝住了,书生见了也不由提醒道:“大哥,你快点把人放下来,男女有别。”
狗蛋不理,直到疯够了才把卿卿放下。见到故人,卿卿打心眼底高兴,可不知为何,她在哥哥眼中似乎看到其它东西,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是一股不祥念头却油然而生。
非敌非友()
若不是遇上狗蛋他们,或许萧墨早已遗忘那段日子,席间众人相谈甚欢,几杯黄汤下肚,狗蛋更是肆无忌惮、口无遮拦,尽说些他们儿时的糗事。狗蛋本姓陈,五岁死了爹娘举目无亲就到庙口乞讨,自萧墨和卿卿逃走之后,城里的乞儿们就被赶出了城,他们便混在逃荒人堆里来到西北过活,跌打滚爬八、九年无意中入了安夏王的黄巾军,如今也算小有成就,连名字也改成陈旦了,而深袍书生小时候就有点墨水,说话文绉绉的,或许是家道中落所以才落得凄惨,萧墨只知道他叫董忆,其余一概不知,而书生也没和别人提及过。
陈旦灌下一碗酒,伸手重重地拍起萧墨肩膀,咧开嘴大笑道:“兄弟,没想到过这么多年还能碰到你,这真是造化啊!有缘啊,来陪我干了这碗酒,要不然你太不够义气了!”说着,他将满当当的酒碗推到萧墨面前指了指,萧墨为难地皱下眉,笑着说:“不是我不够义气,只是我从来不喝酒,若你不嫌弃,我便以茶代酒。”
陈旦听后忙将茶杯按住,虎目一瞪喝道:“那可不行,你不喝,我不高兴!”
话音刚落,众人都跟着起哄,惟有坐在他身侧的董忆光笑不语。春娘就陪在萧墨身边,替他斟茶夹菜伺候周到,见陈旦不饶人,她媚眼一挑抢过酒碗,咯咯地娇笑着道:“我来替他喝。”话落,她就捧着大酒碗咕噜噜地喝了个精光,喝光之后又把空碗底在众人眼前亮了亮。
陈旦猛拍下大腿大声叫好。“嫂子厉害!真是巾帼不让龙眉!”
“是巾帼不让须眉。”董忆在旁小声提醒。陈旦傻呵呵地摸着后脑勺,讪讪地笑说:“对,对!不让须眉,你看我不识字,连话也说不清。”
说罢,众人哄堂大笑。卿卿从帘后走出,正巧看见这一幕,她盯着搭在哥哥腿上的素手出了神,听到震耳欲聋的笑声后方才清醒。卿卿装作无事走上前去,笑着将手中一盘蒸鱼放下。陈旦见之像见了皇帝老儿,连忙仓惶起身让座,还拿袖管把自己坐过的椅子擦擦干净。
“来,妹子。快坐这儿一起吃!”他边说边捧上碗筷又殷勤地夹了菜,卿卿不好意思回绝就抚裙坐下,萧墨刻意占去陈旦让出来的座位,让小妹坐在春娘身侧。
见萧墨护妹护得紧,陈旦又扯开嗓子和底下兄弟们玩笑道:“他小时候就这样,把妹子当宝贝似的。书生还记得不?卿卿说要吃肉,他就说去人家家里偷,鸡鸭偷不着偷铜板,哈哈哈哈把那家婆娘耍得团团转。”陈旦拍起桌子笑得前俯后仰,然后又熟络地搭上萧墨肩膀,抽泣似地清清嗓子道:“这还多亏兄弟,我们才能吃上肉啊,对了!还有那次”
“大哥,快吃点菜,要凉了。”话还没说完,董忆硬是夹了颗青菜塞到陈旦碗里,底下又偷偷地狠踩他一脚。陈旦两腮驼红,醉眼迷离,一边捅着胳膊肘一边还嚷嚷:“你踩我干啥!”
青娘扬眉笑了笑,捧起酒碗起身敬上。“我还没敬过您呢,陈大哥。诸位!今日有缘,来,大家一起干了吧!”
陈旦一听大男子气慨又昂了起来,二话不说地端起酒碗喝了个底朝天。众人也抵不过这番说辞纷纷起身捧碗一饮而尽。席间热闹非常,而卿卿的心却沉了下去,想当初流落街头,哥哥总能带回鸡鸭鱼肉,她以为是哥哥想法子要来的,可听陈旦所说,这些好吃的怕都是偷来的。想到此处心里很不是滋味,似有块石头落在胸口堵得慌,或许是哥哥太好,她容不得半点瑕疵,也没曾想过哥哥会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可话说回来这些都不是为她做的吗?卿卿掩住失落不想让人看出她心中所想,而萧墨早已察觉,只不过和她一样遮掩得很好。
酒过三巡,陈旦又聊起了黄巾军,说这黄巾军是安夏王的亲力部队,军饷丰厚走出去又面子十足,人人见了都得客气。说此话时,他难免露出得意之色,还拍胸脯向萧墨保证,若是想投靠黄巾军,包准能给他个好差。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墨凝神望着杯中茶汤略有所思,想了许久才说:“让我好好考虑。”
卿卿看出萧墨的心思,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无意露出许久未见的锐气,她不禁想开始担心,怕哥哥心魔缠身误入歧途。这般忐忑直到席散,看陈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