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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出言提醒。”
“冷锋与方回春,是你们引着我们追查;让我们受这样的误导:凶手要一个接一个杀人,我们必须抢在凶手前面找到第三、第四个人。却浑然不觉,自己的千里追踪,全然是为你们找出并杀死步千里与薛木犀铺平道路……赵琮为了取信铁手,不惜缩骨易容;你为了让我对你深信不疑,甚至与我一同跳了崖……顾惜朝啊顾惜朝,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算无遗策,口中还能言婉情深……可笑我竟真信了你!还答应你放下一切……”
顾惜朝听至最后一句,神色骤变。
他欺身贴近,狠狠地揪住戚少商的衣襟,满眼怨毒:“你如何肯为我放下一切!江南明月夜、开封景阳门,我曾给过你,也给我自己两次机会,只要你点个头,千难万难我也就此罢手,可是你呢?第一次,我只当你懵懂未觉;第二次,你明明已经与我……却还狠心拒绝,我顾惜朝一向宁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对你却一而再地忍让……可你实在让我忍无可忍!戚少商,你既无情,就别怪我无义,如今我对你只有一腔恨意,恨不得将你拆解入腹、片骨不留!”
戚少商急怒攻心,只是紧抓着他的肩膀,一口又一口热血不断呕出,染透白衣,洇湿青衫:“惜朝……惜朝……”
顾惜朝伸手去抚他唇角血迹,凄决一笑:“戚少商,你尽管吐罢,如今你为我吐了多少血,来日我便还你多少血……”
铁手与追命听两人言辞闪烁,再一见诡异的情形,似乎悟到了些什么,又似乎觉着这两人之间严丝合缝,再无旁人插足之地,只怔怔地瞧着,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赵琮别过脸去,从袖中抽出一柄鱼肠短剑,剑光一闪,利落地割下薛木犀的背皮,用布拭去血迹包好,放入怀中。
他缓缓走到铁手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铁手,看在我曾叫你‘大哥’的份上,我不想杀你,只要你答应不插手我要做的事,我便给你们解药。”
铁手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赵琮道:“什么话?”
铁手轻叹:“十九,真的只是个影子,是个幻象么?”
赵琮微不可觉地一滞,道:“是!”
铁手闭了眼道:“你走罢!”
赵琮一抿唇,走向房门:“惜朝,该走了。”
戚少商紧紧扣住顾惜朝的肩,断断续续道:“……不要……去……”
顾惜朝神思有些恍惚了。
赵琮转身:“惜朝,你我十几年的旧识,还比不过他的一句话么?你忘了惜晴小居我们促膝而谈的那一夜,忘了你我苦心孤诣经营至今为的是什么?”
他向他伸出一只手,面上带着极温柔极温暖的笑:“惜朝,跟我走,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顾惜朝眼神一黯,咬牙挣脱了戚少商,大步而去。
汴河岸。
杨柳岸。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尽管换了衣衫,赵琮依旧一身月白浅蓝,顾惜朝也依旧一身青衫。
赵琮随手拈片柳叶,道:“诸葛小花与无情不会上当太久,我们要着紧进行下一步计划。”
顾惜朝点头道:“花娘子那边全准备好了,只是秦苦寒还迟迟未到。”
赵琮微微叹道:“因为冷血也未到……人心,还真是种微妙的东西啊!”
顾惜朝望向他侧脸,挺鼻薄唇,淡漠中一抹若有若无的寂寥,忽然心有所动:“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十九,真的只是个虚影幻象么?”
赵琮转眼:“怎么连你也这么问?当然只是个虚幻的伪装。”
“为何要化做酷似我的模样?”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人心,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你道铁手为何一见我便心存怜惜,四大名捕又为何对我深信不疑?因为他们一见那副容貌,潜意识中便认定我与你有血缘关系,不觉心生疏忽,才对我的身份不加追查。”
顾惜朝轻笑道:“都道人心叵测,可人心却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连我都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也在利用我?”
赵琮也笑了:“愚者用力,能者用智,治者用人。我当然要用你,却不是利用,而是重用!惜朝,你的疑心病比以前更重了,枉费你我幼年相识,而我一出狱便来找你……难道都是那人害的?”
顾惜朝冷哼一声,道:“关他什么事!”
赵琮将手中柳叶揉成碎末:“你若不是不忍心他死,又为何要偷偷给他解药?你真当我瞧不见你们卿卿我我之下的勾当?”
顾惜朝挑眉,狡慧一笑:“你不是也不忍心他死?否则又怎会视而不见?我知道那一颗解药,不止能救一个人的。”
赵琮目光一凛:“惜朝,每个人的心,如一堵墙,多多少少都有裂缝。这些裂缝,便是爱、恨、怨、怒、贪、念、嗔,我洞察人心,就是要在每人心中找到这些裂缝,或为我用,或给予致命一击!可我心中的裂缝,也有被人一击而中的危险,所以我须时时谨慎,将自己置身于诸多心绪之外,不受困扰。方才你倒是提醒了我,‘不忍心’,也是裂缝之一,我再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了!”
顾惜朝沉默片刻,道:“子墨,我还是觉得,十九是另一个你。若你不曾经历这场灾劫,或许真如十九一般,温文尔雅,纯良如玉……”
赵琮忽然截断了他的话:“诸葛小花与无情从宣德门出来了,我们即刻进宫!”
24 此身已污尘泥中
开封内城宣德门前,披甲执戬的禁卫军斜睨着眼前布衣打扮的二人,一脸轻蔑之色:“皇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快走开!”
顾惜朝从怀中掏出一枚田黄玉珏一亮,傲然道:“御赐平乱珏在此,如圣上亲临,谁敢拦我?”
守卫们定睛一看,悚然拜倒一片,口称“万岁”。
顾惜朝喝道:“诸葛先生差我们来向皇上亲呈要物,你们还不快放行!”
一禁卫军头领心生疑窦,道:“诸葛先生不是刚出的宫门,怎么又差人来了……请问二位有何贵干?不是我等信不过神侯,只是这皇宫重地……”
赵琮微笑道:“妍妃娘娘听闻东海有蓬莱琼花,大如盘、色如玉,花开馥郁、皎皎胜月,甚是心仪,皇上遂命先生寻觅此奇葩。我们正是奉先生之命取得琼花种籽进京,片刻不敢怠慢,进献皇上与娘娘。诸位若能即刻放行,妍妃娘娘如愿以偿,皇上自然心喜;届时论功行赏,我也好替诸位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禁卫军头领听罢大喜,忙不迭道:“有劳两位大人了!还请大人在皇上面前为小人美言几句,小人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转身喝道:“还不快为两位大人开门!”
赵琮与顾惜朝相视一笑,扬长而入。
一路关卡重重、戒备森严,两人手持平乱珏,举止仍一派潇洒自若,如入无人之境。
行至宫门,便有执事太监前来询问情由、撤去兵器,带着他们往御花园中的凌波水榭而去。
凌波水榭乃水上楼阁,遗世而独立,南北有十九转回廊连结于湖畔。水榭四面通透,只有层叠镂花白纱掩映,端的是个春赏杨柳夏观荷的好去处。据说近来最得圣宠的妍妃娘娘最喜此处,常于白纱间做汉宫“旋羽”之舞,竟得似那飞燕拟新妆。
执事太监进水榭报了圣听,出来恭身道:“皇上召见二位,切记循规蹈矩、谨言慎行。”
赵琮一甩衣袂,大步朝湖中水榭而去。
顾惜朝正欲举步,那太监忽然道:“这位公子好生眼熟,似乎曾在哪见过似的……”
顾惜朝眼角余光略作打量,心中一震: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公公不是当初他奉傅宗书之命逼宫胁持皇帝之时,那假皇帝身边的太监么?
转念之间,他眉眼含笑,向他身后一指,道:“公公,那厢有人唤你呢。”
执事太监本能地回头去瞧,顾惜朝出指如风,一指点在他脑后玉枕|穴上。
玉枕乃人体死|穴之一,更兼他运功于指,那太监猝不及防之下中指,哪里还有命在?当即身亡。
顾惜朝拾起树下两个径尺石块,塞入尸首怀里,轻轻推入湖中。他左右顾盼无人,洒然一笑,拂袖向水榭而去。
赵琮立在重重白纱之后,隐约可见水榭中身着明黄龙袍的当今天子正为斜卧美人靠的妍妃作一幅海棠春睡图,心中暗慊:大宋国势日衰,北有辽金虎狼而视,南有大理蠢蠢欲动;更兼淮南宋江起为盗,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横行江湖、转掠十郡,官军莫敢撄其锋。如此风雨河山,皇帝赵佶依旧穷极淫乐、大兴土木,镇日里吟词作曲、赏花弄石。国有累卵之危,家有切肤之恨,昏聩之君,自己如何不能杀而代之!
他目中阴火燃烧,不觉已运气于掌,拳头攥得泛青。
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拳。
顾惜朝手上了然一握,目中露出抚慰之色,淡淡摇了摇头。
赵琮闭目,须臾后已调匀了气息。他缓缓松了拳,跪下道:“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赵佶平板贵气的声音响起:“可是诸葛先生已取得琼花种籽?呈上来!”
赵琮淡然道:“草民今日呈上的,不是琼花种籽。”
赵佶语气隐有不悦:“不是琼花种籽,却是何物?”
赵琮霍然起身,一撩帘幕:“是我!”
赵佶未及发怒,触目来人,满面惊骇:“你……九皇兄……”
赵琮疾步前行,拜倒于他膝旁,言语哀切:“皇叔,是侄儿……”
赵佶一震,朱笔坠地:“普天之下,唯一可以不称朕‘皇上’的,只有一人……你……是琮儿?”
赵琮仰首望他,泫然欲泣:“皇叔,一别十年,您清减了……”
赵佶见他秀雅谦和之气一如当年,不由忆起他幼时聪慧可人、承欢膝下的林林种种,禁不住忧思怅然,抚顶而叹:“唉,十年囹圄,委屈你了……”
忽然脸色一沉:“你竟敢私自从铁血大牢越狱出逃,好大的胆子!”
赵琮拜泣道:“皇叔怜惜之心犹存,侄儿孺慕之思不绝;迫于无奈从牢中逃出,一是想拼死见皇叔一面,二是澄清十年前一桩天大的冤案!”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