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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赶上天子出巡了!”
“天子哪有这等风光?听说连朝也不上了!昨天那个阵势,你们看过没?”
“谁说是当今天子?我说的是穆天子!你小子,听说过穆天子吗?穆天子出巡时,那阵仗,那威势,连老虎也要下跪呢!”
“好好好,不与你争了!知道不,我和苏大人打小就熟,还一起玩过『尿』泥哩。那时候,他一直不说话,就跟哑巴一样,你知道为啥吗?因为他是个结巴!”
“啧啧啧,没想到一个结巴能有这般风光!”
“就你那眼珠子,圣人站在跟前也看不出!不是吹的,我早就知道苏大人能成大事!”
“净吹!”
“谁吹谁不是人!那年在王城大街上,有个白眉老头替苏大人算命,说苏大人将来贵至卿相,没人肯信,只有我信!”
“你凭啥信?”
“就凭他是个结巴!”
“嘘,快闭口,苏大人过来了!”
是阿黑!
……
在这众头攒动、人声鼎沸的喧嚣声中,苏秦木然地笑着,机械地走着,头皮阵阵发麻,丝毫感受不出衣锦还乡的冲动与热望。
一人一狗一路狂奔到家,还没跨进院门,堂间就传出小喜儿和大哥苏厉的悲哭声。
几年之前,在这同一片土地上,他说秦归来的场景,如同梦境一般在他眼前浮现,一场场,一幕幕,驱之不走,挥之不去。倒是他身侧的公子卬被这浩大的场面感染了,一脸兴奋,频频扬手,好像回到故乡的是他似的。
就在苏秦全身麻木时,一道黑影蓦然冲出人群,如利箭一般冲进由人海辟出的、几尺宽的甬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苏秦。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公子卬更是呆若木鸡,脸『色』吓白了,因那黑影跑得实在太快,过程也太突然,甚至连跟在苏秦身后的飞刀邹也不及反应。
是阿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秦。
“阿黑!”苏秦又惊又喜,轻叫一声,弯下腰去。
阿黑嘤嘤咛咛,在他身上『乱』拱『乱』『舔』。
苏秦紧紧搂住它,将脸贴在它的头上,热泪盈眶,两手不住地顺『毛』捋动:“阿黑,阿黑……”
人们再次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人一狗。
一番亲热之后,阿黑挣脱,一口叼住苏秦的宽袖子,呜呜叫着,拼命朝前拽。
“大……”小喜儿跪前几步,将头伏在苏虎身上。
看到它的焦急状,苏秦心里一紧,再也不顾迎接队伍与出行礼仪,撩开大步,紧跟于后。
所有人被这条黑狗搞蒙了。没有人再欢呼,苏秦也没再向任何人打揖,只是本能地加快步伐,越走越快,紧紧跟定阿黑。
阿黑越跑越快,苏秦跟着飞跑。
一人一狗一路狂奔到家,还没跨进院门,堂间就传出小喜儿和大哥苏厉的悲哭声。
“呵呵呵,”司农走过来,将他扯起,“苏大人,陛下明旨晋爵,从今日始,你一家人不再是草民了!”说着从内宰手中接过圣旨,又从自己袖中『摸』出一张地契,“这是天子诏书,你们可以悬于明堂,光耀子孙。这是五井良田的地契,你也一并收好!六国丞相苏大人顷刻就到,快点儿出村迎接去吧!”
苏秦扑到堂门口,陡然住步。
苏秦手扶门框,两腿似有千钧重,两脚如被钉在地上。
阿黑蹲在他的脚下,时不时地拱一下他的腿。
第079章  将六军庞涓得志 拒怨妇苏秦铁心(1)()
眨眼之间,苏家由大喜入大悲。接踵而至的苏代、苏厉妻、苏代妻及一群娃子这也明白过来,跪在当堂号啕大哭。尤其是苏厉妻,夸张的声音吓得阿黑夹起尾巴,悄悄溜到院子里。前来闹喜的人,包括陪同苏秦的周室大夫、纵亲司属众,皆被这场变故弄得不知所措。
院里院外,黑压压的净是人,但全都傻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公子卬,面上现悲,心里却喜,朗声吩咐众随从:“快,传乐手,奏哀乐!”
苏厉妻哑起嗓子,小声问道:“能进去看看吗?”
省亲乐团紧赶过来,乐音由喜转悲,呜呜咽咽的哀乐响彻轩里,顷刻间将苏家老小的哭声淹没。
哀乐声中,公子卬有板有眼地安排起治丧来。由于苏虎已经晋爵稻人,爵级虽然不高,却也是个大夫。公子卬眼珠子一转,吩咐以大夫规格为苏虎『操』办丧服礼器。
接下来数日,公子卬表现出从未有过的亢奋,吆五喝六,为苏家老爷子的后事奔忙。
周室没落多年,莫说是寻常百姓,即使士大夫之家遇到大丧,也远不及过去的礼数周全,因而,掌管士大夫丧葬事务的职丧所剩无几,多已赋闲。公子卬打听到西周国河南邑有个资深职丧,遂召请他来,吩咐他严格按照大周规制治丧。
大周规制着重繁文缛节,灵堂设置、丧服冥器、墓室方位、主客礼仪等皆有讲究,甚至何时哭、如何哭、哭声大小也有循依。公子卬一改平日不爱看书的旧习,使人寻来鲁人孔丘整编过的《仪礼》仔细研究,生怕职丧等人不尽职守。
在公子卬的督促下,整个伊里人声鼎沸,轩里村内外无处不晃动身着孝服的身影,哀乐阵阵,悲哭声声,吊唁车马更是不绝于途,苏家兄弟如几尊木偶般接受职丧等礼官的摆布。
一夜富且贵,苏氏一门显然难以适应,尤其是苏厉妻和苏代妻妯娌二人。
“老先生葬于何处?”公子卬的兴致上来了。
丧事进入第七日,过后晌时,在灵堂前跪了大半天的苏厉妻有点内急,拿肘子轻轻碰触苏代妻,嘴角朝外面的茅房努了下。
“谢纵约者大恩!”苏秦微微抱拳,苦笑道,“若是公子不介意,在下倒是有一求。”
苏代妻跟她一道出去。
妯娌俩上完茅房,苏厉妻却不急着返回,东瞅瞅,西看看,最后朝小喜儿的小院子一努嘴。几日来,所有的贵重礼品都在那儿。
苏厉妻端过托盘,径直走到村北麦场上。
小喜儿的院子不大,里外好几间,院门外侧各站一名执戈兵士,见二人来,横戈拦住。妯娌俩正欲走开,正在清点、登记礼品的军尉刚巧走出,认出是女主人,躬身揖道:“卑职见过二位夫人!”
苏厉妻哑起嗓子,小声问道:“能进去看看吗?”
苏厉妻端过托盘,径直走到村北麦场上。
军尉伸手礼让:“二位夫人,请!”
妯娌俩随军尉走进院中,刚刚踏入屋门,人就整个儿傻了。丝绸、器皿等各『色』礼品琳琅满目,稀奇古怪,堆满好几个房间。靠墙处放着三只大红箱子,没盖,里面摆着金银珠宝,箱前蹲着三人,两人仍在清点,一人登记。
妯娌俩在梦中也未见过如此之多的宝贝,呆怔许久方才回过神来。苏代妻不敢再看下去,轻轻扯下苏厉妻的衣袖。
妯娌俩走出小院,站在大椿树下。
“嫂子,恁多财宝,不会都是咱家的吧?”苏代妻小声问道。
“相爷金多权重,奴婢不敢不敬。奴婢恭请相爷喝汤!”苏厉妻再叩。
苏厉妻没应声,顾自喘会儿粗气,猛地意识到什么,惊道:“妹子,咋不见相爷呢?”
“相爷?”苏代妻怔了,“哪个相爷?”
苏厉妻白她一眼:“瞧你笨的!就是二弟呀,咱家的大贵人!”
苏厉妻声音柔和,拿腔作调:“北风起,天气渐凉,奴婢为相爷炖碗热汤,暖暖身子。”
“你是说二哥呀,”苏代妻笑了,“方才好像是魏公子邀他去帐子里,说是议事呢。”
“议啥事?”
“我咋知道哩?”
“妹子,走,跟嫂子下灶去!”
“这辰光才半晌,下灶干啥?”苏代妻不解道。
“叫你去你就去,管恁些干啥?”苏厉妻不由分说,扯起她的胳膊拐进灶房,烧出一锅热腾腾的酒酿杂烩汤。
苏厉妻盛出一碗,放在家中最好的一只黑『色』托盘上。
“妹子,你端上,陪嫂子走一趟。”
“去哪儿?”
“相爷大帐,敬相爷喝!”
“老先生葬于何处?”公子卬的兴致上来了。
“大嫂,二哥他不欠这个,听说好多人都在忙着为他烧饭哩!”
“那是他们烧的。一桩归一桩。那年冬天,相爷饿肚子回来,本想喝口热汤,我这瞎眼的却没给他烧,失礼了。这辰光得补上,不然,嫂子往后咋见他哩?”
“妹子不敢,你和二嫂去吧。”
“不妥。”苏厉妻摇头,“那两口子就像是锅里的油和水,一烧火就炸锅。再说,那桩事是嫂子做下的,跟二妹子无关。走吧,嫂子求你了!”
陉山战后,魏国再无大规模战事,得到数年休养生息,庞涓也得到充裕时间筹备伐秦。然而,诚如苏秦所言,秦有四塞之固,又在惠文公治下如日中天,庞涓熟知敌情,并无完胜把握。就在此时,苏秦合纵成功,给了庞涓一个意外惊喜,使他一无后顾之忧,二得六国之力,认定自己稳『操』胜券了。
“我不敢去!”苏代妻退后几步。
“唉,”苏厉妻落下泪来,“妹子不去也罢。谁欠的账,该谁还,谁让嫂子有眼无珠哩!”
苏厉妻端过托盘,径直走到村北麦场上。
一夜富且贵,苏氏一门显然难以适应,尤其是苏厉妻和苏代妻妯娌二人。
去秋一场大雨将苏秦那年刺股悟道的草屋淋塌了。苏秦怀念那处地方,在原址扎下大帐,除去为父守灵,吃住都在帐里。
苏秦正与公子卬议论杂事,听闻嫂子求见,急叫飞刀邹传见。
陉山战后,魏国再无大规模战事,得到数年休养生息,庞涓也得到充裕时间筹备伐秦。然而,诚如苏秦所言,秦有四塞之固,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