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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子名不害,齐国即墨人,三岁那年父母双亡,被墨子收留,照理说当与随巢子、胡非子等墨家诸老是一辈,但因他年少许多,自虚一辈,执弟子礼事随巢子、胡非子等尊者。墨家第一代大弟子多已过世,仍然健在的诸老中,相里子、相夫子、邓陵子均与随巢子一样步入耄耋,因道远路遥未能赶来。胡非子虽然在座,却也年老体弱,病魔缠身,不堪重任。唯有告子身健资深,更得墨道根本。由他来做新一代巨子,既是意料中事,亦为众望所归。
告子诚惶诚恐,跪地泣道:“巨子,弟子……”
随巢子抬手指向自己木榻前面的『主席』位:“不害,来,请坐此处。”
告子跪前几步,坐在榻前的『主席』位上。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哭了。
众人见他坐定,包括胡非子在内,尽皆改坐为跪,齐叩:“参见巨子!”
墨门不似儒门,没有更多的繁文缛节,一齐跪拜,就算是承认新巨子了。
告子还过礼,起身走到胡非子跟前,将他拉起,拱手:“胡师叔,弟子……弟子岂敢受师叔大礼?”
胡非子一脸严肃,拱手:“墨者胡非参见巨子,谨听巨子差遣!”
告子、屈将子和宋趼三人尽皆跪下,泣道:“巨子……”
告子饱含热泪,将胡非子扶坐,朝他又作一揖,回至随巢子榻前的『主席』位上,面向随巢子跪下。
随巢子伸手握住他,老手略略颤动:“不害,从今日始,老朽将天下这个烂摊子卸给你了。”
“巨子,”告子紧握随巢子,声音哽咽,泪水盈眶,“弟子德浅力薄,深恐有负巨子重托!”
随巢子吃力地摆手:“甭说这个了。”扬手向众人,“诸位墨者,随巢再说第三桩,天下公事。”咳嗽两声,转望告子,“你是新巨子了,这一桩,由你主持。”
“我等记下了!”四人齐道。
“敬受命!”告子不再推辞,抹去泪水,退后两步,朝随巢子连拜三拜,改跪为坐,细细禀道,“禀报巨子,就眼前来说,天下大事当在函谷。六国纵军近四十万云集关外,势在伐秦。秦不甘示弱,以倾国之力应战。这场大战一触即发,在所难免了!”
山外局势就如山雨欲来,这是谁都清楚的。虽然如此,在告子缓缓道出时,厅中气氛仍显压抑,就似有块千钧之石压在众墨者心头。
看到随巢子的双眼完全闭合,告子明白,整副担子已经责无旁贷地落在自己肩上,不由得心中一颤,转头望向胡非子。
告子仍嫌不够,略顿一下,不无忧心地追加一句:“纵军如果开战,七国总兵力或逾七十万,天下或将生灵涂炭,血流漂杵。”说着仰头望向随巢子,“我们该当如何应对,弟子祈请巨子点拨。”
随巢子吃力地给他个笑,缓缓闭目,喃声叫道:“宋趼,来……”
宋趼趋过来,轻叫:“巨子!”
“扶……扶我……躺下。”
告子仍嫌不够,略顿一下,不无忧心地追加一句:“纵军如果开战,七国总兵力或逾七十万,天下或将生灵涂炭,血流漂杵。”说着仰头望向随巢子,“我们该当如何应对,弟子祈请巨子点拨。”
宋趼扶随巢子躺下,在他头下垫块木枕,在榻边跪伏。
众人见他坐定,包括胡非子在内,尽皆改坐为跪,齐叩:“参见巨子!”
看到随巢子的双眼完全闭合,告子明白,整副担子已经责无旁贷地落在自己肩上,不由得心中一颤,转头望向胡非子。
胡非子凝眉如钩,一动未动,犹如一尊雕塑。
告子闭目稳会儿心神,再度睁开,转对众墨者,深深一揖,誓道:“诸位墨者,承蒙巨子错爱,承蒙诸位抬爱,不害暂尸巨子之位。从即时起,不害誓与诸位贤达一道,竭诚尽力,为墨道大行、天下大同、百姓安居而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众人见他坐定,包括胡非子在内,尽皆改坐为跪,齐叩:“参见巨子!”
众墨者尽皆起立盟誓:“我等誓愿追随巨子,为墨道大行、天下大同、百姓安居而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看到随巢子的双眼完全闭合,告子明白,整副担子已经责无旁贷地落在自己肩上,不由得心中一颤,转头望向胡非子。
告子再打一揖:“诸位贤达,天下烽烟再起,大战一触即发,不害才疏,望诸位教我应对妙方。”
众墨者七嘴八舌,畅所欲言。讨论约有一炷香时间,告子见众人并未议出切实可用的方略,又恐妨碍随巢子休息,便提请明日再议。
众墨者纷纷散去,厅中只剩下胡非子、屈将子、宋趼和告子。屈将子是胡非子的首徒,宋趼多年来一直跟从随巢子,二人皆是众墨者中次一辈的核心人物。
经过前番折腾,随巢子似是耗尽精力,面『色』蜡黄,额上现出豆大的汗珠,一手按在肝部,一手握住宋趼,显然是在忍受什么。
胡非子趋前,伸手搭在随巢子脉上,叫道:“随巢兄!”
随巢子微微睁眼,握住胡非子的老手,苦笑:“胡非兄……”
众墨者七嘴八舌,畅所欲言。讨论约有一炷香时间,告子见众人并未议出切实可用的方略,又恐妨碍随巢子休息,便提请明日再议。
告子、屈将子和宋趼三人尽皆跪下,泣道:“巨子……”
随巢子微微一叹,不再言语。
静坐有顷,待神『色』有所恢复,随巢子看向满脸络腮胡子的屈将子:“屈将,邹生可有音讯?”
告子仍嫌不够,略顿一下,不无忧心地追加一句:“纵军如果开战,七国总兵力或逾七十万,天下或将生灵涂炭,血流漂杵。”说着仰头望向随巢子,“我们该当如何应对,弟子祈请巨子点拨。”
屈将子拱手:“禀报巨子,邹生一直跟随苏子,不曾有过片刻远离。”
“他的功夫可有长进?”
“大有长进,尤其是一手飞刀,已经出神入化了!”
“好呀。”随巢子脸上浮出一笑,“此人忠勇,心实无杂,是块好料。他的武功在墨者中也为上乘,这又精进许多,实是可喜。你转告他,苏子安危,老朽交付他了!”又转问告子,“孙膑可有音讯?”
“回禀巨子,”告子应道,“孙子已经获救。苏子安排淳于子将他营救至齐,隐身于上将军田忌府中。”
随巢子嘘出一口气:“在齐国就好。他一日不离开大梁,随巢一日放心不下呀。”
宋趼『插』言道:“弟子有『惑』。”
众人见他坐定,包括胡非子在内,尽皆改坐为跪,齐叩:“参见巨子!”
“说吧。”随巢子闭目应道。
“鬼谷先生既然有心拯救天下,收下苏秦、孙膑也就够了,缘何又去容留庞涓和张仪?有此二人在,尤其是那庞涓,天下不『乱』才怪!”
“鬼谷先生之棋下得深远,岂是尔等目力所能看见?”
“弟子敢问远在何处?”宋趼不依不饶。
想到鬼谷子昔年在鬼谷言及快刀剔毒之语,随巢子长叹一声:“唉,远得为师也看不真切啊!”转对告子,“老朽碌碌忙忙一生,天下战『乱』非但未得丝毫消歇,反倒是愈演愈烈。近年来,老朽体衰,在此幽谷苟延残喘,得以反思。墨道未能大行于天下,非墨道之过。道家老子曾云:‘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天下已经失道,愈演愈『乱』,愈『乱』亦愈需我墨道。至于我等苦求未果,非墨道不通,乃方不对症。鬼谷一行,老朽略有所悟。鬼谷先生不辞劳苦,仅用区区数年即育出苏秦、孙膑等天下大才,威服列国,实令老朽汗颜。对于方今『乱』象,苏秦应之以列国合纵,堪称妙方!”说到这儿,逐一扫瞄四人,“尔等务必全力以赴,协助苏秦,促使天下纵亲。”
“我等记下了!”四人齐道。
“眼前战事,非苏子不可化解。我观列国,虽然合纵,却各怀异志,与苏子并不同道。合纵旨在摒秦、制秦,秦人也必不甘,或会加害于苏子。苏子任重道远,不能没个防备。”随巢子看向屈将子,“屈将,诸墨者中,论侠义武功,无人及你。你可全力以赴,保护苏子,辅佐苏子,助他成就天下大功!”
随巢子伸手握住他,老手略略颤动:“不害,从今日始,老朽将天下这个烂摊子卸给你了。”
屈将子拱手:“弟子遵命!”
“诸位贤达,”随巢子环视几人,目光落在告子身上,“无论苏子成功与否,墨道都要光大,墨道也必须光大。而要光大墨道,必须经由天下达才。齐国稷下会聚天下饱学之士,这样的达才或可觅得。告子,你可使人前往稷下,挑选达才,扬我墨道。”
“弟子遵命!”
在墨家掌门人新老交接后,随巢子又撑三日,于第四日正午在逾百墨者的静静守护下溘然长辞。
在先巨子辞世的次日,位于洛阳轩里伊水东岸的琴庙也告落成。
与公子卬大兴土木营建的苏家府院、墓园、家庙相比,琴庙土墙草顶,没有围墙,远看像是山间隐庐,低矮、孤独而简陋。不是公子卬舍不得花钱,是苏秦坚持这样,说琴师并不需要高屋广厦,能有个遮风挡雨的草舍也就够了。
落成仪式上,周显王躬身祭奠,在正堂亲手挂起王后遗像,让她正对琴师的泥塑。
挂好遗像,显王看向宫正。
宫正令两个宫人抬进一只琴台并一只琴盒,将琴台摆在泥塑前,将琴盒放到显王跟前。显王亲手从盒中取出一把金丝闪亮的七弦琴,摆在琴台上。
琴台与琴皆由金丝楠木精雕而成,工艺精湛。琴头刻着“知音汕汕”八字,取意自《诗》中“南有嘉鱼,烝然汕汕”之句,琴台上刻着俞伯牙、钟子期的知音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