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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紧,黄先生绣口一吐就是半个大明……”张问摇晃着脑袋,“如今调到杭州的左光斗、王化贞、杨洛、熊廷弼,有谁是沈家能联络上的?”
张问心里明白得紧,一边劝酒,一边在打探内情,沈家血脉单薄,没有子弟在朝为官,也就是个商贾家世,能和沈家联络的,恐怕都是大商贾李如梓一党的。
李家祖籍是高丽人,其祖李成梁原本穷得得到了大明官职之后连赴任的路费都没有,到大明起家后,其中两个儿子李如松、李如柏都继承父志,都没有作为,惟有三子李如梓从商,得到其父资助之后迅扩张,官场商场都铺的很开。
在大明朝,没有进士出身,要混出场面绝非易事,就是主持军务,如杨镐、袁应泰、熊廷弼这些人,无一不是进士出身,纯武夫只能冲锋陷阵卖命,一般无法左右军机决断。没有进士身份,混开了的,李成梁算一个,他的儿子李如梓算一个。
黄仁直半眯着眼睛道:“这个老夫也不甚清楚,不过杨洛、熊廷弼是浙党的人,左光斗以正直不阿见称,可能较小,唯有王化贞应该是可以联络上的。”
张问喃喃道:“听说两党为争辽东大权,在京师已经就交锋过一回了,可有此事?我前段时间一直闭塞在上虞,听到的风声实在太少了。”
“皇上不喜东林,无疑杨镐是最有把握的,但事关军国大事,皇上也不会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用人。东林伺机针对杨镐,在京师已经试探了一轮。时杨镐与乐人饮酒作乐,又到城郊试马,乐人坠马身亡,东林各方收罗证据,弹劾杨镐杀人。然而证据不足,以杨镐无罪。这是一个信号,是投石问路,浙党不能坐等攻讦,所以在方从哲的首肯下,才布置了浙江盐课这个局。”
方从哲以国库用度不足,国内大军调集频繁为由,要浙江盐课改洪武法,向边关输送粮食。这么老的办法自然是行不通的,就像这时突然要实行夏商的奴隶制度一般行不通。但是在场面上却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要实行,在国朝,大凡事情拿到桌面上说,都是以道德的理由,有善恶之分,虽然很多事无法用善恶判断。
大伙自然不会信那些桌面上说的光明理由,对浙党的心思,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不会说罢了。让人都知道的布局,就是阳谋,浙党就好像在说:我们就是要针对你,针对袁应泰。
但是大凡以阳谋开局,都有阴谋。阴谋是什么,张问暂时还无法得知,他喝得有点高了,只能看看发展才可能明白。他不愿意真醉,不习惯真醉之后让别人把自己看得太清,于是开始装醉,拿眼瞟向张盈,口齿不清地说道:“咦,小娘子长得好生俊俏啊。”
张盈眉头一皱,扶住张问:“相公醉了。”
“我没醉……我纵横酒桌数十年,何曾醉过?”
“你那十年明明在圣贤文章里过的,怎么就变成在酒场上了呢?”
黄仁直站起身来,拱手道:“天色不早了,老夫告辞。”张问也不回礼,醉眼惺忪地歪在椅子上。
张盈站起身,敲了一下铜磬,那婢女淡妆便走了进来,施礼唤了一声:“夫人。”张盈道:“珍儿,送黄先生。”
黄仁直呵呵一笑,说道:“今天大人赐了她新名字,叫淡妆。”
黄仁直才是真正喝得有点高了,张口就乱说。
淡妆没好气,悄悄看了一眼张盈,张盈不动声色,说道:“珍儿,送黄先生。”
“是,夫人。”
这些,张问都看在眼里。张盈亲自扶住张问回内宅,两个女侍卫提着灯笼一前一后跟着,出得这园子,就是第二进正院,北边有个洞门,从洞门进去,就是内宅。内宅住着女眷,一般不会让男客人进去。
张问一边顺从地扶住张盈,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一边寻思着,虽然娶了她,但是还未完全征服她的心。她需要什么?难道真要如她说的那样,一同隐居,让张问全部属于她才可以吗?
张盈不拒绝嫁给张问,因为张问是进士,是天之骄子,才貌俱佳,表面看来,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了她妹妹的事,敢和世子对决。这样的人,她哪里去找?所以当初沈碧瑶对她开导两句,她便接受了,这是个正确的选择,于情于理,仅此而已。
张问因昨晚酒喝多了些,整晚都睡的昏昏沉沉的,致使第二日起得比往常迟了些,洗漱更衣后这才坐了轿子去衙门。
刚走到大堂,就见那刚拔了毛的猴子陈安上正焦急地在地上走来走去,双手还在不停地搓,就像冬天冻了手搓手取暖一般。这时见着张问,脸上一喜,奔过来说道:“大人,这太阳都上三竿了,您怎么才来啊?大人……”
张问见到他的模样,问道:“出了什么事儿?我昨天刚刚上任,舟马劳顿。”
“清吏司来人了,就是个书吏,可尾巴都翘天上去了,不就是有户部郎中的印信么,娘的,狗仗人势!”
“户部郎中?杨洛?他派人来做什么?”张问一边走,一边说,“黄先生,有我的荐书那位,来了么?”
陈安上个子矮,腿短,小跑了一阵跟上张问,说道:“来了,正在签押房。杨大人派人来,催办盐改,没见着大人,说要告一状。他问咱们要盐改的具体方略,下官怎么能说还没开始办呢?下官就说,方略在大人那里,一会差人送过去。那狗屁书吏在这里指手画脚许久才走。”
张问走进签押房,见陈安上还跟着,张问便回头道:“陈大人熟悉环境,把衙门里的事儿理顺一些,免得上边的人找茬。”陈安上面上有些失落表情,只得作了一揖转身离开。
黄仁直见张问进来,放下手里的茶杯,摸着胡须笑道:“大人来得可早哇。”
张问走到正座上坐下,皂隶端茶上来,张问等皂隶出去之后才小声道:“昨儿醉得不轻,现在还头疼,在那些人面前可不敢说。黄先生好酒量。刚一到衙门,就听那陈大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烦事,还顺带听他了一顿牢骚。”
黄仁直端坐在椅子上,又半眯起眼睛摸着胡须玩。张问顺手翻看着公案上,从总铺送过来的来往公文,和下边各房递报的账目,该用印的用印,不用印的丢在一边了事。
“大人这回做提举,比在上虞做知县要上手快些,底下的人没那么刁钻。老夫查过了,陈安上家境贫寒,是个孝子,没有什么背景,人也还过得去。老夫来的时候,他见了大人的荐书,应酬得热情,可见是有心依附大人的。”
张问哦了一声,继续干自己的活。黄仁直呆坐了一会,又说道:“清吏司怎么应付,大人一点也不急么?人家把大人弄到这位置上,就盼着您做点事。”
“一会得去清吏司一趟,看看他们说什么。黄先生有什么建议?”
黄仁直道:“盐改显然是办不成的,可非得要让办……要办很简单,下个公文,通知有司衙门和盐场实行‘开中纳米’,定个期限,暂时依然售盐引;到了期限,便停止售盐引,只能通过纳米凭证领受盐引。按章程这么办就行了……不过还得顺带办两件事,一是立刻打击私盐,表明态度,二是严查外省食盐流入。”
张问沉思了许久,这事看似简单,手里有权,有户部明文,一道公文就可以办了。可明显商人们不愿意大老远去送粮,一则这样延长了资金周转周期,二则路途损耗不可估量,赚赔风险很大。等商人们手里的盐引用完了,可盐巴是必需品,繁华的浙江,人口密集,酒楼饭馆不计其数,没盐怎么行?带来的直接后果,盐价暴涨,还有什么后果天知道。
浙党的目的,当然不是想让张问渎职问罪,张问还没能被别人看上眼。可张问不能抵制盐改,如果流露出不满,到时候就会被顺带牵连进去,所以他决定要支持盐改,以后也好推卸责任。
准备妥当,张问便命书吏起草了方案,收拾了一番,带着方案去户部清吏司官员驻扎之处。浙党的代表、杨镐的弟弟杨洛是户部郎中;清吏司还有东林的王化贞是户部主事。张问先看看他们怎么出招,然后等左光斗和王化贞有什么暗示。
第37章 增印()
张问去见户部的人,却吃了个闭门羹,人说杨洛不在,只收了张问的盐改方略。张问在门口踱了几步,也不能这样找王化贞,因为浙党的人现在还以为张问已经和东林的人翻脸,直接去找王化贞,就暴露自己的阵营了。
一旦知道张问还和东林一个鼻孔出气,说不定他那提举的椅子还没坐热,又要变成被攻讦的对象。
张问白跑了一趟,有些疑惑地回了盐课提举司衙门,陈安上拿着一张纸走进签押房,放到公案上,说道:“大人,开中纳米的官报,书吏已经拟好了。”
“哦。”张问打开印匣,将手放到印上时,总觉得不对劲,又将手缩了回来,“别急,等等上边的回复,一旦了官报,有窝引的商人获知确切消息,定然会抢购盐引,囤积食盐坐等盐价上扬,要慎重。”
“是、大人说的是。”陈安上会意,既然有上面的人下来,提举司犯不着自己扛任何责任,还是等上边的指示为好。陈安上也心知肚明,这盐改要成功几乎没有可能。
张问总觉得事情蹊跷,可能是去找杨洛没见着人的原因,让他产生了一种直觉。杨洛既然身负浙党重托,这会儿正是办公时间,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户部分司里,杨洛正躺在后堂的木塌有一声没一声地哎哟呻吟,只见他是个络腮胡的黑脸大汉,穿着青色官袍,户部郎中是正五品,只比张问大一级,但是他是中央的人,代表的是户部。
杨洛咬着牙,一边叫唤一边喘气,脑袋上已经插满了针,一个郎中正站在塌前,左手小心撩着右边的袖子,右手拿着一枚针轻轻插在杨洛的头里,慢慢捏着旋转。
旁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