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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冯贵选择了管主薄,因为他觉得这帮人势力很大,选他们要稳一些,不像新知县张问,听说还得罪了上边的人。
黄大石戴着链条跪在堂下。
张问对冯贵说道:“念那日苦主的供词。”
冯贵当下心里就一喜,将供词念了一遍。张问问道:“黄大石,苦主李珂的供词,你可认罪?”
那黄大石一直注意着那个“从犬门入”,听得真切,当即就说道:“草民认罪。”
“好,拿给他画押。”
皂衣拿着供词下去给他画押。张问道:“现本官宣判如下,黄大石以盗窃金银罪,按《大明律》……”张问看向冯贵,冯贵低声道:“杖二十,枷示三日。”
张问继续说道:“杖二十,枷示三日。”
黄大石急忙磕头道:“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
皂衣将黄大石带下。
这时有衙役进来交签。签和牌票一样,都是派遣衙役用的,差点差役时使用签筒,筒中置签,上写各役姓名,差点某役,则抽其名签给衙役,事完差役将签交回。
牌票为纸质,上面用墨笔写明所办事情,限定日期,用硃笔签押,并盖官印。
衙役道:“禀堂尊,罗家庄欠纳粮税三年,去年已比较了相应粮长、里老,小的昨日得了堂尊名签,已拿了罗家庄家属,请堂尊示下。”
昨天黄仁直说对欠粮的一般都这么干,张问就了签。这会儿他就回头问黄仁直:“比较是什么?”
黄仁直道:“抗税的,先打粮长,称为比较粮长,然后再比较里老,还不交,就比较欠纳家属。”
张问道:“那就带上堂来……比较。”
这时候黄仁直又低声道:“根本不是家属,肯定是欠纳粮户雇的乞丐。”
张问吃惊道:“为什么不按法律拿家属?”
“有亲戚在朝中为官。不按规矩比较,其他粮户会觉得不公平,所以雇了乞丐。”
“哦……”
这时候带上堂来的果然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骨瘦如柴,怕就是为了一顿饭来代人挨顿打。
张问见他可怜,回头问道:“可以不比较吗?”
黄仁直道:“意思一下就行。”
张问便对边上的皂衣招了招手,那皂衣走过来,张问说道:“叫人下手尽量轻点,打完给顿饭吃。”
“小的明白。”
张问吩咐完,一拍惊堂木:“大胆抗税之人,给我比较!”
衙役将那老头按在地上,用板子啪啪打了十几下,就是比较完了。
“带下堂去。”
衙役正要去拖那老头,突然说道:“堂尊,他死了。”
张问大吃一惊,差点站了起来。后面的黄仁直低声道:“死了就死了,抬出去给雇主,自己解决。”
张问叹了一声气,说道:“抬出去,送还家属。”
过了一会,酉时已到,便击鼓退堂,张问回到内宅,换了衣服准备出去溜达。吴氏走到了门口,犹豫着问道:“又要出去么?”
张问点点头。
吴氏皱眉,她在张家的地位本就尴尬,被张老爷带回家里的时候也就比刚会读书识字的张问大了没几岁,张家待她如同女儿,她也一直对老爷和夫人的善心感恩戴德。她来家里没多久,夫人就过世了,看着年幼丧母的张问她也不晓得如何安慰,有街坊闲言碎语说是她害死了夫人,她不知道张问是不是也那么想的,但她一直没为自己辩解,因为知道自己没那么紧要。几年前老爷病重,药石无灵,听算命先生之言娶她冲喜,那会儿张问已是个饱读诗书的偏偏少年,婚礼上他冷漠的眼神,已经印证了她在这个家今后的地位,她始终不是也不会是张问名副其实的母亲,不会成为名正言顺张夫人。老爷在婚宴后第三天就过世了。临终前,她守在床边看着老爷的眼睛,明白他早就看透了生死,也并不相信命数、冲喜这种事,只是想给吴氏一个能保她余生衣食无忧的名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即便心中对这个“母亲”毫无敬意,也定会对她尽孝,尽赡养之责,不管家境如何。吴氏依旧感激老爷为她做的最后决定,但有时候她倒宁愿老爷想得没有那么周全,那样她或许就不需每天感觉自己像个累赘,拖住了张问。她现在每天看到他也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用什么样的身份和口气和他说话。
“记得老爷在世的时候常说,不贪逸乐,关心百姓福祉,方能算得父母官。以后,那种地方,你还是少去为妙吧?”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不禁泛红,她听了街上的传言,知道张问昨晚回来了,但确实回来得很晚。
张问不觉脸上一红,不仅因为现在面对的吴氏这个后娘在跟他聊青楼多少有些难为情,也因为她动不动就提起父亲的坏毛病着实让他心里窝火,就好像她有比张问多了解他父亲多少似的,这种时候张问真想吼回去,可她只是个无亲无故的女人,每天在院里看着他就怯生生的,比那些下人都生涩得多,他要真冲她发脾气,她还能跑去哪里?“知道了。”张问出门前简单地应了句,想要告诉她自己昨晚在那里也没在做别人以为的那件事,可最后还是觉得没必要,他在官场上面临的压力她又能懂得多少。
第10章 沈家()
张问又去了风月楼,只想找个可以谈心之人,寒烟的房门再次为他打开了,只字不提银两。张问也好奇,她究竟为多少人开过这扇门,如果够多,以她的身价不该早凑够了为自己赎回自由的银两?还是对每一个她愿意一见的人,都别无所求,只要诗词歌赋,写意山水,所有能带她的心超脱这座牢笼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广陵散》从寒烟指尖流出,在她的琴声中挥毫泼墨大概是一天里最平静的时刻。“高山流水,知己难觅。”他由衷感叹。
“高山流水,去不返,以水见山,遥相望。”
张问听出了她必是等着个不归人,让人自缚为茧的常是无望而非欲望,“人世,俗世,怎么都少不得同行人。”
“大人虎落平阳,难道真愿与犬狼同栖?”
“不愿,所以才累。”
“万物生长,各奉其法,大人心中有路,又何必随犬狼之步?”
张问顿时茅塞顿开,不能一直被那群跳梁小丑带着走。“你也是那困虎,又何必自囚于此?”
“大人,您在山高,我在水寒,你是困地之虎,我是囚水之鸟,你心怀霸业,我只等倦盹沉溺。”
“或振翅高飞?”
寒烟愣一愣,浅笑。
“姑娘生而有翼,何必将囚水再化为戏水?天地之广,以你的才学……”
“能去学院里做先生吗?还是更放肆地,考取功名。”
张问沉默了,在画卷上加了一行飞鸟,万物生长,各奉其法,可一些法凌驾于万物之上,却未必公允,只看谁能一飞冲天,破了章法,再另立法纪,那就是他要做的,攀上天端,不择手段。道在心里,那些挡路人看不透你,也不必看透。
次日,衙门的日子一如既往。张问也没必要和这帮跟班计较,计较也没办法,他手里只有一个自己人,管家曹安,还得办其他要紧的事。
几个人一起走出县衙,外面就是县衙街,这条街挂着灯笼,但店面很少,来往的都是路人,东边有城隍庙,要从县衙街过去。向西走到县衙街的尽头,那里有个牌坊。
高升介绍道:“咱们上虞县一共三个牌坊,县衙门口有个忠廉坊,县衙街东西一头还各有一个牌坊。”
张问信步乱走,向南一转,不觉走到了沿江坊,那风月楼就在沿江坊上。这会儿夜幕刚近,曹娥江两岸的店铺都挂上了灯笼,红亮一片甚是繁华,江心有画船游弋,丝竹管弦之声,一派歌舞升平。
一行人走到风月楼门口,高升说道:“堂尊要进去玩儿么?”
张问看了一眼对面的茶馆,说道:“咱们去那边喝会儿茶再说。”
几个人上了二楼,小二招呼着入座,张问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高升等人坐在旁边的一桌,不敢和堂尊同桌。
张问也没尝出这茶馆的茶什么味道,看着人来人往生意兴隆的风月楼,他已经交曹安探明了,这风月楼正是沈家的产业。大咧咧去摸摸老虎屁股也好,先来个投石问路。
“高升,过来……你在上虞县混了多久了?”张问勾了勾手。
高升急忙把屁股从板凳上挪开,哗啦一声站起身,跑到张问面前,弯着腰说道:“小的打小就在这城里长大,这大街小巷转弯抹角没有小的不知道的。”
张问笑了笑说道:“好,牛皮吹得震天响,那我考你一个,这风月楼后边的老板是谁?”
高升瞪大了眼睛道:“沈家,沈云山啊,这个上虞县的人都知道。沈老爷可不得了,上虞县的青楼、典铺、丝绸、粮米、药材,没有不沾手的……”
高升左右看了看,又低声道:“这沈老爷只有个女儿,叫沈碧瑶,听说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下边的人光是听见她的声音,魂儿就没了……”
张问故意问道:“看来这沈云山是个大财主,沈家……他们家在朝里有人么?”
高升歪头想了想,说道:“嘶……这个,小的倒是没听说。他们家几代都是商贾,在上虞县的田地也不少,倒没听说哪一代做过官儿。”
张问一拍大腿,当下便说道:“笔墨侍候!”
高升等忙屁颠屁颠地跑去找掌管拿笔墨,张问在纸上写道:着马捕头,立刻带快手到沿江坊,张问。写完递给高升道:“拿回去,给马捕头。”
“小的这就去办。”
张问和另外两个跟班结了账走下茶楼。不一会,方脸马捕头一脸浩然正气,骑在马上,左手按刀,时不时喊一声“闪开”,策马而来,马屁股后面跟着百十号皂衣捕快,拿刀的拿刀,拿弓的拿弓,还有十几个快手马队。场面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