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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通信员年龄小,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将要到来的噩耗意味着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然体会不到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还有无法承受的痛不欲生。他看了看三个像雕塑一样的人,张口说到:“进来——”
“咣当”一声门开了,来人像凶神恶煞驾驭的是风云雷电似的,首先进来的是迫不及待的寒风趁机而入,卷起地上的尘土,向惊恐不安的几个人扑面而来,眯的人眼睛睁不开,刺骨的寒风让人浑身一颤。
韩老六神情肃然,裹着寒风进来了,皮大衣没有扣扣子敞开着,前襟上露出来的羊毛上有红艳艳的血迹,大衣里面的棉衣前襟上、袖子上也有大片大片的血迹,看起来暗红一片。
他走到羽队长面前立正敬礼,举起的手上也有血迹,一脸肃穆的说:“报告队长,下午我接到老乡报告说我们的车出事了,未经请示私自出车去抢救,请指示。”
“咳咳咳……接着往下说。”
“是。我风风火火赶到半路上时,老乡们自发组织的人。已经把重伤的陈福明抬着往医院跑,我遇到后把他送医院了。”
“他他,他伤的重不重?抢救过来了没有?”
“他——嗯,伤得很重,几乎把身体摔碎了,到医院就停止了呼吸。”
“啊——这……这这这,你你你,他他——他……”羽队长一听噩耗眼前一黑,身子如触电似的猛然站起,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张着嘴想说什么,老半天说不出来了,手指着远方灵魂出窍,像雕塑一样失去了知觉。
对他了如指掌的黑子察言观色,一看他被噩耗击垮了,如不及时叫醒他,就有逃避现实昏过去的可能,以前就有过前车可鉴。他提起拳头,毫不留情的一拳砸在了羽队长胸膛上,受到重创的他瘫软在椅子上,黑子又抓住举着的手很劲磕在了桌子上,被磕疼手的他突然惊醒了,急急地说:“他他他,陈福明现在——在在,在何处?”
“在医院里太平间。”
“哦,咳咳咳……知道了,辛苦了,你去吃饭,等待命令。”
“是——”韩老六转过身打开门吃了一惊,门口乌泱泱一片挤满了打探消息的军人们,一个个显得焦急不安。
羽队长一看失去理智,没轻没重的大声喊道:“什么时候了还不休息?想造反吗?”
黑子和刘晓强一看局势不对,赶紧催促大家回去睡觉,已经知道了噩耗的他们吓蒙了。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的羽队长反而镇定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吞,唯有堂堂面对,斗大的事情,都要经过细细的磨眼消化才能解决。
刚刚的噩耗承受不住,一时间乱了心智,黑子及时的一拳打醒了他,转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太大的打击会让一个人瞬间倒下,人的承受能力有限,能挺过最初的艰难阶段,慢慢就适应了。
此刻羽队长的脸上毫无血色,惨白的像一张纸,吓出来的冷汗,密密麻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两鬓角从头发中流出来的汗汇成小溪滚滚而下,漫过脸颊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
他的目光无神的盯住桌子上看,预想着怎么会如此惨烈?翻车在车队来说经常发生不在少数,稀松平常,司空见惯,大不了伤筋动骨就不得了了,就算是恶性事故了,把人能翻死的翻车,哪得有多惨烈的翻车?车摔碎了报废了才有可能,难道说车摔碎了?报废了?
想到这里不敢想下去了,还是想想眼前怎么办?车队孤军奋战在大漠深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有上级首长在身边汇报请示,还有这么多的战士们看着自己如何善后?如何处置?他想了想拉开抽屉取出稿纸,用肿的像面包一样的手,艰难的提起笔疾书,时间不长写好了,看着刘晓强说:“嗯——你按这上面的单位打电话报告事故,书面报告等我勘察现场后呈上,让司令部杨参谋通知陈福明祖籍武装部民政局,让他们再告知家里人知道,最好是军区派车去接他们到这里来,时间三天,家属到了征求意见,怎么处理再做决定。嗯——黑子,你启动一台车,我和你到医院里去看看,再按排两个预备司机全副武装,为陈福明守灵,最好是他关系贴切的老乡。嗯——通信员,去通知伙房里为他们准备食物水,看看韩老六吃完饭了没有。嗯——先这样吧,有什么疏漏,你们及时提醒我,去吧。”
“是——”大家分头行动。
这一夜注定是车队历史上最黑暗凄惨的一页,冷冷清清的月光,仿佛生铁一块,闪烁迷离的星光泪眼婆娑,无孔不入的寒风如泣如诉,还有夜行动物时不时的怪叫声,让沉侵在悲痛恐惧之中的军人们睡意全无。
羽队长从医院里回来已经是黎明时分,把其他人打发回去后,一脸悲伤的坐在床上,皮大衣都没有脱,用被子盖住腿,斜靠在床头上,脑子里上演着离去战友的点点滴滴,还要思考如何面对即将到来各个部门的指责调查,丧葬安排,这些棘手的问题,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来说,还是有些一知半解,一头雾水的极其吃力。
他也处理过几起车毁人亡的恶性交通事故,都是跟在经验丰富的老兵后面滥竽充数混卷子,看热闹而已,没有拍板定案的决策权,相对于处理事故程序上有所了解,还算是胸有成竹,不能说轻车熟路,该走什么路线还算是清晰明了,不是瞎子摸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相对于亡人灵堂的设置安排,就没有经历过什么。
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消失了,倒在了报效国家的岗位上,不管有多少应该不应该的不是,他就是英雄,总不能俏无声气掩埋了吧?虽说不能大张旗鼓的大搞特稿,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必须要具备吧?要不然,亲人们怎么能安心?怎么能对得起风华正茂的生命?还有活着的人们怎么看,怎么想?
年龄小自然经历就少,婚丧嫁娶是一种很严肃的传统文化,也是文明进步的主要体现。地域广阔的祖国各地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习俗不同,各有千秋。羽队长走过了大江南北,只是去完成任务,相对于婚丧嫁娶的传统文化知之甚少,在家时村里的长辈们生老病死,只知道跑去讨糖果看热闹,看道士吹喇叭念经敲锣打鼓,哪里知道一环扣一环的程序是什么样?还要讲究黄道吉日,生辰八字,这都是道高望重的大人们的事,小孩子图热闹知道什么?
就说上次去高原牺牲了那么多的战友们尸骨无存,返回基地依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他却奄奄一息,命悬一线昏迷了,也不知道葬礼的流程是怎么个准备安排?其中的细节无从知晓,知道了的时候,已经被送到军区总医院。
现在面对这些事一筹莫展,手下的兵比他还年轻,让他们吃饭干活是一把好手,丧葬文化能知道多少?该怎么办?天一亮,闻讯而来的人们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上级单位和当地政府的官员们,武装部,民政局,公社大队和灾民们,第一时间就会作出反应,以前没有面对过这种场面,现在如何面对?
亲如手足的战友离去,带来的伤痛撕心裂肺,他脸上流过的泪水在黑暗中滑落,此刻多想有师傅在的话,就有所依靠,会告诉他怎么办了,可师傅在哪里?一别一年多杳无音信,彼此奋战在不同的地域,一声令下频繁的换地方,连书信来往都没有确切的地址中断了,这不是痴心妄想吗?危难时刻,首先想到的是至亲至爱的人,他们才能理解自己的无助与伤痛,帮助渡过难熬的日子。
通信员张亚夫在旁边安然入睡,黑暗中传来轻微的鼾声,羽队长羡慕的聆听着,想想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和他一样,无忧无虑快乐成长,吃不饱的肚子,使不完的力气,心里面纯洁的像一泓清水,没有任何杂念。开好车,站好岗,当好兵,天塌地陷的事情与己无关,有睡不完的瞌睡,快乐的像天使,怎么就一闪而过,一去不复返了?
还没有做好长大了的准备,就变成了大人,师傅、班长、排长、队长,统领的人越来越多,责任越来越重,接踵而至的是操不完的心,把所有的欢乐都挤走了,剩下的都是战战兢兢的担惊受怕。
面对艰巨的任务和近百号生龙活虎的战士们,青涩的青苹果不熟都由不得的催熟了,硬生生早熟,任凭风吹雨打,霜煞雷击,经受了多少伤痛?血淋淋的流干了眼泪。
这一次的恶性事故,又是一场劫难,多好的军人多好的兄弟,早上出去的时候欢蹦乱跳,信心满满给他打招呼,还强拉硬拽让他上车,一起去勘察新路线,他嗔怒的眼睛一瞪说:“哼哼——老兵了还要人陪?羞也不羞?”这句话竟成了永远的告别,早知道自己就陪他去,或者不让他去,就不会发生让他变成一堆肉的悲剧。
太平间里看到他体无完肤,血肉模糊,不成人样,羽队长差一点就接受不了昏过去,黑子的拳头雨点般落下,和韩老六夹住他才没有倒下。太残酷了,一个一米八的汉子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竟然变成了一堆肉,可想他经受了多大的痛苦?
在即将发生危险的一刹那,把向导推出驾驶室,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别人,而自己却在翻滚的汽车中天旋地晕,在变成了绞肉机的驾驶室中磕磕碰碰,支离破碎,粉身碎骨,告别了美好的世界,带着自己无尽的梦想去了另一个世界,哪个世界什么样?是否开满了忘情花没有伤痛?没有生死离别?活着的人们怎么能知道呢?
汩汩流淌的泪水永无休止,羽队长默默地经受煎熬,窗外面的天空中群星灿烂,闪烁不定。月牙儿像摇篮一样晃晃悠悠,遨游在闪闪发光的星海中波浪不起,无忧无虑,不见了的那一部分会不会痛?直到月儿圆,还得一点点等待,期待着圆满的那一天。
羽队长思绪飘荡,看着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