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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对哦。」若言把湿透的靴子脱下,一边又拿起阿肯斯递过来的白巾印
着额上的水滴。「尼奥呢?」
阿肯斯下意识地回头看看,随手又自由地接过那沾满水的白巾。「在里头睡
了。」
「睡了,那还真是稀奇。」若言解着领带,湿掉的衬衫紧紧的黏贴到他身上,
隔着一重深黑的背心,像是要把这累赘积得更深更重。他边在忙着边答应阿肯斯,
这场雨似乎把他整个人打挎了,他显得疲累不堪,没精打采,就连那常常带有狩
猎气息的双瞳,此际亦显得柔和起来。
「我让他吃了药,现在睡在里头。」他温和的解释着,一边走进房子里头。
「雨下得这样大,他又待在外头不肯进来,我就只好让他吃药了。」
若言一直默默跟在后头,到了一个关节眼上,他突然止住了步,抬头问道:
「这样好吗?」
雨声渐响,点滴滑过雨栅又落到窗沿,一块块土陷成水潌,然后那爬在别墅
外的野藤,也在雨中焕发出深的油亮。虽然早亮了灯,然而房子里头还是显得比
往常暗淡,两点红色的光亮亦随之黯然,一字一语硬生生的被吐出。「那是为了
谁,我还能怎样?」
「阿肯斯,我以为…」他按着那头墨染的头发,想了想,然后又缓声道。「
你总不能这样,你应该…唉,你有多久没上朝了?」
「普露伯爵生病了,非常非常重的病…」阿肯斯看着若言笑笑,那垂下来的
目光不知在向何处凝视。「…没有治好以前,普露伯爵都是不会回去的了。」
「你应该要有自己的生活。」突然若言发了一句话。
「生活?」阿肯斯冷笑几声。「我是为什么留在这里,那人出于某人的要求,
抑或是我自己的妄想?」
不料若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阿肯斯,现在别跟我说你是不愿意的。」
「那我就是愿意了,这就是我所选择的生活。」他喃喃的说着,一边不觉扫
向那无力地垂下来的手。心里感到奇怪,不免又多看了两眼,朱红的目光凝聚在
一点,他越想越奇怪,手不禁随着心中所想自发动作起来。
哎呀。若言注意到了,一甩就想退后不让他,那动作是迟钝的,没有朝气的。
所以他逃不开,一把就让阿肯斯达到目的。当那细白的手指抓上他时,他只是吃
痛的哼了一声,然后再无其它表示。阿肯斯狐疑地朝他一瞧,一边慢慢把湿掉了
的衣袖给褪开来。
是只布满瘀青,满目疮痍的手。
「你……」心里吃了一惊,那可怜的神色随即溢满目光。阿肯斯低头看看,
又往他脸上瞧瞧,那捉着他手的力度变轻和了,然而没有放开,只是在抖震中被
托起过来。
缺乏敌意和防范,他痛惜地看着对方的手,彷佛那是自己也受到的伤一样呵
护着。阿肯斯慌张地转头往四处寻,似乎要找什么具疗效的东西去治好他,可最
终也没有个所以来。若言笑了,他伸出另一只空出的手按在阿肯斯手上,没有意
外地感到一丝僵硬和退缩。他任由那双手把他放开,又幽幽的说起话来:「所以
我跟你说,阿肯斯,没有那个意思的话,最好不要待任何人都好。」
「…我只是……」阿肯斯连忙想要分辩。
「我知道。那是你的个性。」若言闭起眼睛来,这时发稍上的水滴下墬,降
落到那张俊朗的脸孔上。「只是我自己经受不起。」
「若言…」他想了又想,始终不能说出安慰的话来,沾湿了嘴唇,最后阿肯
斯只说一句。「若言你…遇上什么麻烦了是吗?」
「我…哈哼,我想以后能来的时候也不多了,大概要待十多天才有机会来吧?」
若言摆着脑袋,很是悠游的样子。他用轻松的调子说着沉重的话,越发教人喘不
过气来。
阿肯斯听了答应得很沉静。「我明白了,你先去洗澡吧。」
不可能有别样事情,他明白有某种势力要挟到若言的地位,而且那不作他人
之想。阿肯斯咬咬指头。原来是他们的存在威胁到若言的生活。可是假如他们离
开了,那尼奥又会…然后他没有接着想下去,只是冷静地把湿掉的衣服交托到仆
人手上,又抬起腿走出阴暗的小厅。
两个人影分别从小厅中退出,而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观众的存在。阿曼从隐蔽
处中收回目光,慢慢的自阁楼梯间走了下来。一步又一步,小心又轻柔,扬起的
尘埃刺激了他,以至他必须掩着鼻子前进。
他不知要往那里走,只是茫然的向着迷蒙的方向移动。他想起他那张舒服的
床,以及许多暖暖的话;他想起那把金色的头发,以及时刻温柔的目光。突然他
心里发了狠,恨极了他恨极了!疯狂的跑向别墅的尖顶,在那度石阶上回旋又回
旋,四周都显得昏乱,只有不断的向上和追赶压迫才能活着。
汗湿了阿曼那圆领的衬衣。今天他看到一件事,看到了他们前所未有的亲密
和温韾。气呼呼的,涨红的愤怒无法自脸上褪却,他失望颓丧,而无从宣泄。完
了,一切都完了。阿曼恨极那个人,可却又不能对他怎样。
难道要把他撕裂,咬碎,尽情的让野兽吞到肚子里去,让飞鸟去刺他的眼睛?
最好,如是,但都不能。阿曼抱着头向走,偶然一两阶过高的石级绊倒了他,他
也只是顿一顿,没有停止的往前走着。越来越高,越来越斜,就似蜗牛壳上转得
最深的纹理,阿曼往别墅其中一座高塔的顶端走着。
破旧的木门,生锈的鐡栅,他伸手去推开眼前的障碍,接着跌入一重无助之
中。冷汗遍布身体,为布匹渗入一阵凉,似乎连四周的温度也随之低降下来,冷
得叫人受不了。雨声依旧自外边传来,滑过了墙壁又流入去水的纹饰上,哗啦哗
啦的变成另一种古怪的形态。阿曼感到疲累,于是依在墙的一面歇着,墙的颜色
脱落到他身上,变成啡啡黄黄的几划长痕。
冷透了。他想重挥一拳击向那破烂的墙,然而他不敢,也不可以。那挥空了
的拳被紧紧的收在怀内,阿曼看着它笑,不觉又流下了几行清泪。他恨那个人,
然而他不能放弃他。阿肯斯!他在心里狠狠的撕碎着这个名字,而现实中他只是
静静待在一角抱头痛哭。
阿肯斯已经开始分割他仅余的东西。
往往阿肯斯会让他,会包容他, 以至阿曼一直认为,也许他和若言以及阿
肯斯到死都会维持着现在这种局面。可是如果,或者,也许…可能他们相爱呢?
如果……啊,那是多么可怕的咀咒!不,他不允许,他准许他们这样!不成!不
成!他不会同意……那……那是不成的……不成!对了,他们并不能这样做……
他想要呼喊,但还是用嘴唇封闭声音,拳头抓得紧紧的,曲起腿来低头抱着。
有他说话的余地吗?如果……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他不敢去想。但如果…
…不成!他不能容许这事。可或者……如果真的……如果那是真的……不!不!
呀,对了,他可以杀掉他。对了,把他杀死了,嗯,杀掉他话……
突然阿曼手里像是握紧了一把利剪,可以把一切脏陋的血肉刺破割穿;突然
那双橙啡色的眼睛充满了无比生气,他亢奋的从原地跳起来,似乎在下一秒就要
冲下楼把阿肯斯握死在!然而那激动在尘土扬起的瞬间就平静了。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他在那突如其来的一刻泄了气,整个人又变得颓唐起
来。他不能这样做,如果让若言知道了……呀呀呀,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阿
曼像是在否定先前的主意一般,他摇摇头,不行,不行,他并不敢这样做。
阿曼茫然的又坐了下来,失去灵魂的躯壳似乎能有效减轻痛苦,他只能忍耐,
默默的看着那两个人相亲相爱。泪痕干掉在眼眶上,对了,他要容许他们这样,
要笑着对他们说好。可恶!那泪珠就是要掉下来。可恶…可恶…
到他发现的时候,地上写着的字已被他反复开又重写,化了又实在的了。阿
曼盯着地上那文字看。阿…。肯………斯…。他尝试把他们三个人的名字都写在
地上,然后又开了一个,在那瞬间一股极强的快意占据了他的胸膛,于是他又反
复的重做了一次,同样亦能获得快乐,而且随着他意识清明变得更为强烈。于是
他深陷了,沉迷着这顶古怪的玩意。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完全是属于他的那个世界才能带来的快乐。渐渐
他看不到东西,听不到声音,沉迷在奇幻的快意中,一遍又一遍。
突然一个绵长又纾回的声音在呼叫:「尼奥,尼奥,你在这儿吗?」
糟糕!阿曼连忙扫平了地上的尘土,不过已经迟了。
回头,只见若言脸色在淡淡的灯光下越发深沉。「那是什么回事,吓?尼奥
…」
僵硬,他甚至无法响应。
30最近阿曼总是不多说话。问他什么,也只是空泛的答应两句,然后就低下
头来。就是你再去唤他,他也只会惊徨地看看四周,然后才敢再响应你。
自从下雨的那一天以后,他一直都这样。
「尼奥。」轻叹一口气,阿肯斯又再轻柔的唤道。
阿曼手上的义滑了一下,正被卷着的意粉溅出白汁飞射到桌面之上,银色的
义继续沿着瓷白盘子的蓝花边滑下,插入光滑的盘面里头,而和蘑茹同待一处。
然而他目光最先触及的并不是这一身狼狈,而是坐在右边默默进食的若言。不安
的眼神扫视一下,阿曼把身体缩起来,才又吞吐出几个字。「…阿肯斯。」
「你这是怎么了,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阿肯斯没办法的摇摇头,随
手抓起餐巾就往阿曼的身上去。动作间他低着头,没有注意到阿曼的目光始终盯
紧若言在看。
那张嘴说着这种话。「没…没什么要紧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接着他从阿肯斯手上抢过那巾儿,一个劲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