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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账内,司空堇宥竟当着闻人贞与黎夕妤的面,朝着那张业躬身一拜,“先生大才,在下佩服!”
张业连忙扶起了司空堇宥,道,“将军莫要行此大礼,可是折煞鄙人了。”
司空堇宥虽直起了身子,却仍旧向张业拱手揖礼,“先生对天象的观测有着过人的才能,不知先生是否愿意留在军中,从旁助我?”
对于张业这般的人才,倘若肯留在司空堇宥身边,那对他日后的发展,必有大益。
而司空堇宥此番屈身降尊,识得良才,又显大智。
然此番张业却垂下眼睑,道,“将军,实不相瞒,我只是一粗陋鄙人,从未想过要踏足世事纷争,此番来到军中,也是被史将军的真诚所感。我出身乡野,已有家室,实在不宜处在这军营之中”
见张业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司空堇宥也未生怒,而是道,“先生若肯留在军中,我保证必定会护你周全,不令你涉足战场。而你的家人,也可一并入住军营,我会安排最得力的下属,保护你们的安危。”
即便司空堇宥如此承诺,可那张业终究还是摇头。
“今日之事,鄙人多少也有几分明了。不得不承认,将军心智过人,心怀雄韬伟略,乃是这世间罕见的奇人!鄙人毫不怀疑,将军日后定能披荆斩棘,冲破一切磨难,达成心中所愿!”张业却实实在在地将司空堇宥夸赞了一番。
“然,”张业话音一转,又道,“鄙人无半点雄心,此生只愿卧身乡野,与妻儿种田养家,普普通通地过完这一生。遂恕鄙人无法顺应将军心意,不能留在军中,更不能辅佐您”
张业说着,也随之躬身,向司空堇宥行礼致歉。
“先生,你当真心意已决?”司空堇宥仍是不死心地追问着。
张业重重点头,目光坚定如斯,却又道,“倘若将军担心鄙人会透露了今日之事,大可杀了鄙人,以绝后患。”
司空堇宥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
“先生高雅,我尊敬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杀你?”司空堇宥说着,再度拱手,“君子不强人所难,虽然先生不愿留在军中,我也仍旧感念先生。还望先生此生平安顺遂,家和安康。”
张业回以一礼,也道,“鄙人在此遥祝将军早日达成心中所愿,为蛮州百姓谋福,为穷奇子民谋利。”
说罢,张业赫然挥袖,扬长离去。
司空堇宥便始终目送着他,直至他走出营帐,消失于视线之中。
“少爷,你便如此任他离开了?这样的人才,倘若留在身边,可是百利而无一害。”闻人贞开了口,如此道。
司空堇宥却轻轻摇头,无半点遗憾之感,“不属于我的,即便再强求,也终究无果。可若注定了属于我的,即便我弃之如敝屣,它也仍旧会回到我的身边。张业此人,乃是真正的大智之者,如若他命定了此生会有一番作为,那么终有一日,他会来到我身边。”
第81章 道别()
听着司空堇宥沉稳且自信的话语,黎夕妤心中一颤,某种不知名的情愫涌上心头,而那一句“弃之如敝屣”,更是如同密密匝匝的针尖,轻轻扎在她的心头上。
而就在此时,司空堇宥突然转眸望向她,道,“阿夕,早些回去吧,换身干净衣裳,莫要再生出病来。”
听闻此言,黎夕妤这才发觉身上衣物早已湿得透彻,紧紧贴着她的肌肤,令她颇感不适。
她轻轻点头,正欲转身离开,司空堇宥却似是想起什么,突然又将她唤住。
“阿夕,”只听他开口,问,“先前教授你的那五招防身之术,如今练习得如何了?”
听了这话,黎夕妤心头一惊,支支吾吾道,“我少爷,我我有很努力地在练习”
“当真?”司空堇宥挑眉,语气加重了几分。
黎夕妤连连点头,“我每日都有在练习,只不过我天分不足,进展很慢”
“回去吧。”司空堇宥不再追问,神色也无半分异常。
而黎夕妤却犹如大赦般,立即向他揖了一礼,“少爷,告辞了!”
说罢,她迅速转身,快步离去。
那五招防身术,她确是每日都有在练习,只不过见效甚微。
可她又生怕司空堇宥当真会一怒之下将“羽晖”收回去,心中倒真是愁苦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离开营帐时,雨仍在下着。
黎夕妤迎着冰凉的雨水,脚下的地面早已变得泥泞不堪,她便一步一深一浅地走着,不紧不慢。
回了西北角的营帐后,她换了身干净衣物,小做梳洗,却觉头脑有些昏沉,便睡了去。
再转醒时,帐内昏暗一片,处处透着凉意。
黎夕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正想起身,帐子却突然被人掀了开。
辛子阑手捧瓷碗,面目十分柔和,大步走了进来。
“小妤,你醒了!”辛子阑眼中透着些许光亮,而与他一同进入帐中的,还有那阵阵清香。
是姜汤,黎夕妤一闻便知。
“辛子阑,我不是与你说过了,日后不准擅闯我的”黎夕妤坐起身,正张口说着。
然辛子阑突然递来的瓷碗却堵住了她的话语,她不得不接过姜汤,一口口地喝着。
“小妤啊,若是认真地说来,这帐子也该是我的吧!”黎夕妤正喝着姜汤,却听辛子阑如此道。
黎夕妤蓦然翻了个白眼,打算不再与辛子阑商讨此事。
而温热的姜汤进入胃中的那一刻,她只觉暖意流淌过四肢百骸,将她先前的冰寒驱散。
待满满的一碗姜汤下肚后,黎夕妤盯着辛子阑,开口问道,“辛子阑,这姜汤是你特意煮的?可还有剩余?”
“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吧,司空堇宥的那一份,早就备好了!”辛子阑此刻的目光有些犀利,更是一语便道破了黎夕妤的心思。
黎夕妤有些窘迫地垂下眸,却又问,“那少爷的姜汤,已经送去了吗?”
辛子阑立即摇头,双手抱胸,十分不屑地道,“本大夫肯替他煮姜汤已是法外开恩了,还想让我送去,绝不可能!”
黎夕妤闻言,眼中却有几分喜色,连忙开口,“辛子阑,我去送!”
辛子阑却突然正了正神色,认真地凝望着黎夕妤,轻声问道,“小妤,你与司空堇宥,可是快要离开了?”
黎夕妤闻言一怔,却不知辛子阑从何处听来的消息,竟知晓她即将与司空堇宥启程回荣阳。
“没错。”她点点头,不曾否认,“再过些时日,待少爷处理好军中之事,就会带我回到荣阳城。”
辛子阑听后,眼底有种不知名的情愫一闪而过,似是凄凉,似是失落。
“稍后我会将药炉为你取来,你捧着药炉去见司空堇宥,如此便也不必担忧姜汤会凉了。”辛子阑笑着拂袖,自黎夕妤手中取回瓷碗,便转身离去了。
可不知为何,瞧着辛子阑渐行渐远的身影,黎夕妤的耳畔竟赫然回响起当初在云来寺拜过观世音后,那位僧人与她说过的话。
“老衲仅能告知女施主,那位公子虽是个奇人,可他命数已定”
命数已定?
此时此刻的黎夕妤,尚不懂得此为何意。
待辛子阑取来药炉,黎夕妤又将一瓷碗扣在药炉之上,捧着它一路去往主帅营帐时,已时至酉时。
天色渐暗,雨滴淅淅沥沥,仍在下着。将士们也自练兵场回归,三两成群,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甄将军自己死了便也罢,却偏生害了咱们两千名弟兄,实在令人恼怒”
“甄将军行事素来莽撞,此番为了与司空将军争夺功劳,却要两千弟兄为他陪葬,当真是无能无良之至”
“虽说甄将军最终是战死在敌国边境,可这也全都是他自作自受,就是连累了我们那两千名的弟兄”
将士们所议论的,无不是关乎今早甄剑战死他乡之事。
却因着那两千名铁骑的牺牲,令事态转变至如今这般模样。
所有人都在指责甄剑,认为他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黎夕妤穿梭在军营间,在这周遭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她竟当真不曾听见哪怕一句不是指责甄剑的话语。
如此这般,倒真是遂了司空堇宥的意。
而万千将士只当甄剑那是莽撞行事的死不足惜,认为他最终是战死于疆场。
可他们不知,这不过是司空堇宥布下的一张网,而甄剑便无知无觉地踏入了,即便插翅也难逃。
到得司空堇宥帐外时,黎夕妤竟被守卫的士兵给拦了下,“小公子,将军正在审问犯人,曾吩咐过不准任何人入内!”
黎夕妤捧着药炉,面上闪过几分失落,却也不愿为难守卫,便轻轻点头。
可她也并未离去,只是笔直地站着,打算在外候着。
“小公子,眼下这雨势未歇,你不若先回去,若是不慎染了风寒,将军怕是会担心的”
“放她进来!”
那守卫正说着,司空堇宥冰冷的嗓音突然响起。
守卫再不敢怠慢,连忙替黎夕妤掀开帐子,请她入内。
帐内燃着烛火,昏暗间静静摇曳。
司空堇宥负手而立,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他脚下的人。
黎夕妤走近后,方才发觉那人竟是先前被司空堇宥派去敌营当细作的仇高义!
而闻人玥站在仇高义身后,一脸淡漠,而目光却始终望向司空堇宥。
“将军,求您饶了属下!属下当真不知实情,我传回营中的消息,全是自那‘夜莺’处得知,字字不敢有误!而今日发生此等之事,将军你即便要怪罪,也该去找那‘夜莺’问罪,是他背叛了你,而属下是无辜的啊”
只见仇高义满面悲痛,正苦苦哀求着。他似是认为司空堇宥此刻是为了甄剑与那两千铁骑的牺牲而审问他,故此便将所有的罪责都撇得一干二净。
至于他口中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