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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子阑倒也不在意,收回锦盒,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去。
“小妤,我是来与你道别的。”却听他突然开口,话语有些沉重。
黎夕妤一时间怔住,眨了眨眼眸,道,“辛子阑,我要明日才离开呢!你为何今日便与我道别?”
辛子阑却蓦然摇头,神色有些失落,“小妤,我曾答应过你,会为你寻来灵药!稍后便要离开了。”
听了这话,黎夕妤再度怔住,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今你的伤势已彻底稳定,只要你记得服药,便不会出差错。”辛子阑又道,“而我此行,快则两月,慢则三月,到时仍会回到蛮州来寻你。”
黎夕妤在心中算着时日,最终点了点头,“两三月后,我与少爷应当已自京城归来。”
“小妤,我就要离开了,你便半点也不难过吗?”辛子阑却眉头一拧,眼底浮现出几分悲凉。
黎夕妤沉吟了片刻,眼底闪过几分黯然,却不曾被辛子阑瞧见。
自相识起,辛子阑便日日出现在她的面前,为她看诊,为她煎药,一再搭救她的性命
虽然他的性子太过风风火火,可这么些时日来,她却早已习以为常。
而突然间,他要离开了,她的心中,多少都是有些难过的。
可即便如此,黎夕妤仍是冲辛子阑勾唇一笑,道,“辛子阑,保重!”
无论那灵药可不可求,我都盼着你能平安无事。
第82章 泉池()
翌日。
天色尚未亮,将士们仍在睡梦中,黎夕妤披了件黑色斗篷,将包袱扛在肩头,便向着大营出口处走去。
她踏着即将逝去的夜色,独身一人,快步走着。
到得约定之处时,她一眼便瞧见了那长身而立、默然等候的男子。
陌央与竺商君分别站在司空堇宥两侧,一高一矮,一棕一白,夹杂着他的一袭青衫,显得十分安宁静谧。
黎夕妤快步走近,到得他身前,“少爷,让你久等了!”
司空堇宥取下她肩头的包袱,挂在竺商君的身上,沉声道,“趁天色未亮,我们早些离开,上马!”
听了他的吩咐,黎夕妤立即动身,跨坐在陌央的背上,转而轻抚它的毛发,低声说着,“我的好陌央,接下来的日子,可要辛苦你了咦?”
突然,黎夕妤手上动作顿住,眼睛眨了眨,却是有些疑惑。
片刻后,她复又将手指探入陌央毛发,细细摸索着。
“出了何事?”司空堇宥此刻也已坐在了竺商君的背上,出声问着。
却见黎夕妤摸索片刻后,竟自陌央毛发间寻到一根极细的金蚕丝线,那丝线环绕了陌央的脖颈一周,却不松不紧,未曾损害到陌央。
“丝线?”司空堇宥挑眉,疑惑地问。
“这丝线上,串了两颗珠子!”黎夕妤却突然瞧见了什么,惊奇地说着。
她将那两颗珠子转到自己手心,细细打量着。
珠子是两颗紫檀珠,即便混合了陌央的气味,也仍旧散着淡淡清香。
而黎夕妤却瞧见,这两颗紫檀珠原本应光滑的珠面上,却分别刻着一个字。
“平”、“安”。
一时间,黎夕妤心头一滞,莫大的震撼与惊愕涌上心田。
她立即转眸,却见司空堇宥的手中,也出现了两颗紫檀珠。
同样以金蚕丝线穿引而过,却不知其上是否也刻了字。
“珠子上写着,‘顺遂’。”司空堇宥瞥向黎夕妤,沉声开口,话语中却透着淡漠。
平安
顺遂
已不用再去猜测,黎夕妤十分肯定,这挂在陌央与竺商君脖间的两串珠子,是辛子阑做的!
她松了手,珠子便顺势垂下,犹自吊挂在陌央脖间,可若不能细细观察,便无法瞧见它的踪迹。
她轻轻握起缰绳,脑中闪过辛子阑的面容,转而出声问着,“少爷,关于辛子阑的身份,你可有查清?”
“不曾。”司空堇宥沉吟了片刻,回道,“辛子阑此人,绝不简单。他暂且虽不会与我为敌,却不知日后又会如何。”
黎夕妤闻言,缓缓垂下头,心中一阵怅惘。
以司空堇宥的能力,想要调查一个人,并非难事。而辛子阑是神医,想要打探此等有名气的人,更是再简单不过。
而他却说不曾查到辛子阑的身份,是在令人称奇。
如此看来,这个辛子阑,当真是深藏不露,行事不留半点痕迹。
“走吧,不能再耽搁了!”司空堇宥说着,已催促着竺商君迈步跑了出去。
黎夕妤收回思绪,也连忙动身,追了上去。
司空堇宥特意选在此时离开,便是为了悄无声息,方便隐藏踪迹。为此,就连闻人兄妹与史华容,都不知晓他们今早离开的确切时辰。
眼下已时至晚秋,天气渐渐转凉,黎夕妤穿了厚实的衣物,却仍有阵阵寒意侵体,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竺商君跑得并不快,司空堇宥便始终行在她身侧。
天边亮起一抹鱼肚白,黑夜渐渐退散,红日初升,也不过于转瞬间。
朝霞万里,伴着阵阵暖意,照在黎夕妤的身上,照在人世间。
前方是辽阔疆土,一眼望去荒芜一片。本该是寂寥萧条的景象,可因着身侧之人,却显得那般柔和。
黎夕妤的一颗心轻轻颤动着,颔首垂眸,唇角却总是忍不住地勾起。
此程去往荣阳城,却不想只有他们二人同行!
奔走在边关黄土之上,待天色彻底亮起,他们已行出十里地。
却突然,远方道路正中,出现了一人一马的身影。
起初因相距甚远,黎夕妤看得并不真切。
随着她与司空堇宥的逐渐靠近,前方的身影便也清晰了起来。单看身形,那是一男子,正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站在马旁,似在等着谁。
黎夕妤本以为此人只是个路人,却不曾想司空堇宥竟向他冲了去,而他也立即转身,望了来。
男子回眸间,黎夕妤瞧见了他的面容,心头却猛然一震。
这个人,她记得!
正是两月前偷袭蛮州防守薄弱地带的敌兵,是那唯一一个不愿归降的少年!
少年俊肖的眉宇间仍旧凝着浓浓的坚毅,他默然而立,面目如常,却比之初见时,多了几分沉稳之气。
而此刻少年的手中抓着一把佩剑,只是淡漠地站着,却令黎夕妤心头一紧。
她仍旧记得当初这少年说过的话语,他说倘若能够活着,那么下次再见,必然不会放过司空堇宥。
那么他今日刻意守在此处,该不会是为了与司空堇宥决斗?
思及此,黎夕妤心头一沉,不免有些紧张。
而司空堇宥却已然到得少年身侧,犹自坐在马背上,俯视着少年。
黎夕妤忧心不已,催促着陌央,命它加快速度。
待她终是渐渐靠近时,却见那少年蓦然俯身,单膝跪地,竟拱手向着司空堇宥行了一礼。
“属下荆子安,见过少爷!”少年非但恭恭敬敬行了礼,更是自称“属下”,臣服于司空堇宥。
瞧见这一幕,黎夕妤惊愕万分,竟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少年他不是古阳国的士兵吗?当初他宁死也不愿归降,为何此番竟甘愿拜倒在司空堇宥脚下,甚至恭敬地唤一声“少爷”!
而在司空堇宥身侧,但凡是他所重用之人,对他的尊称总是“少爷”。可如若军中将士,便会唤他一声“将军”。
如此看来,这个少年,终究不曾以士兵的身份,归降于蛮州大军。
黎夕妤正惊叹间,司空堇宥突然开了口,“荆子安,你无须拜我,因为日后你需要跟随的人,不是我。”
听了这话,少年面露疑惑,“少爷命我等候在此,莫非还有他意?”
司空堇宥转而望向黎夕妤,神色如常,却道,“你要看清楚,也要记清楚,这位阿夕姑娘,她才是你将要追随守护的人!”
此言一出,那少年立即望向黎夕妤,眼底尽是惊愕,似是不曾想到她竟会是个女子!
而黎夕妤,她本就惊愕,此刻听了司空堇宥的话语,更是瞠目结舌。
而司空堇宥却不理会二人的神态,犹自说着,“阿夕不会武,却又身处纷乱与危难间,我要你时刻守在她的身边,无论将来发生何事,你都要将她的性命放在心尖第一处,哪怕是牺牲自己,也务必要保全阿夕,你明白吗?”
听着司空堇宥的吩咐,黎夕妤的心颤了又颤。
虽不知这个名为荆子安的少年究竟为何会臣服于司空堇宥,可她却清楚地知道,从此后,她的身边便多了这么一人,而这人存在的意义,也只是守她安危、护她周全。
半晌后,但见荆子安蓦然起身,眼眸凝望着她,神色肃穆,认真极了。
可荆子安却突然拔了手中之剑,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扔了剑鞘,转而抓上剑刃!
黎夕妤见状,赫然瞪大了眼,瞧着鲜血自荆子安掌心流出,却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随后,荆子安的掌心自剑刃间划过,便见鲜血染红了剑身,刺得黎夕妤眉眼生疼。
而那阵阵血腥之气,更是令她微微蹙眉,颇感不适。
却突然,荆子安竟上前两步,一把抓过她的手掌,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执剑在她掌心也划了一道!
陡然间,剧痛钻心,鲜血汩汩涌出,顺着她掌心的纹路滴落而下,落在地面,渗入土壤。
“你做什么?”黎夕妤轻喝出声,眉头紧拧,大为不悦。
察觉到她的愤怒,荆子安将剑刃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收回剑鞘后,便再度跪地,向她拱手。
“夕姑娘请恕罪,属下并非有意冒犯。”只听荆子安改了口,如此道,“这把利剑,乃是少爷所赠之物,先前从未出过鞘。而方才染了你我二人的血,此后便只会认你我二人为主。”